chapter 75.聽書
南雲作為帝君自然是位相當不錯的帝君,在我年少的歲月裏,雖然沒有見識過他的文韜武略,卻一直對帝君這一高大的人物形象抱著極大的信仰,一心認定我們北朝的君上一定是一位上天可以撈月下海可以取珠的大神,當然這個信仰在我得知那個婚約時便像從不存在一般破滅了,而且破滅的很是幹脆,因為任何一個稍微靠譜的人,都不會在一個女娃娃還沒出生的時候就看上她並決定要娶她。
可是客觀來說這位帝君大人,真的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文韜武略自不在話下,經過那一晚,我更是重新認識到,在風月方麵,也全然不似世人盛傳的那樣不食人間煙火。
呃,甚至還可以稱得上是風月高手。
與他在床上糾纏了半晌,我終於氣喘籲籲地將他推開,整理好衣衫大義凜然地怒道:“帝君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那便氣一個看看。”說著將頭埋在我的頸間,並吹了一口熱氣,我的身子立刻沒有控製住而顫了一顫,卻感覺到他輕柔地將我的一隻手收在掌中,“嗯?怎麽不氣了?”語氣裏夾雜著溫潤的味道,卻很明顯是在調戲。
我反應了半天才騰地一下坐直身子,臉臊得通紅,愈發不敢去看他,他卻躺在我身邊笑得開心,也不起身,隻用手搭在眼上淡淡地笑,我眼睛餘光偷瞄他,呃,笑得還蠻好看。
淡漠幹淨的一張臉,仿佛山間桃花落盡,隻餘一地芳菲,又似瑞雪初消,山間一片清明的氣象。
“我不理你了。”
剛要從床上離開,他便起身從後麵環上我的腰,頭放在我的肩頭,語氣很隨意:“本君沒說讓你走,你膽敢走一下試試。”
“帝君!”我換上無奈的語氣,“現下哪裏是胡鬧的時候,養傷要緊,你小心傷口再裂開了。”
“那倒不必擔心。”他緩緩道,“之前傷口難愈全在於身處京都,於我來說諸事都多有不便,而且每當我要運氣療傷,總有種莫名其妙的力量溯著我的靈力探尋我的位置,這自然斷了我自己治愈的念頭,而尋常的藥物又很難適應我的體質,才勞煩你那麽費心,可如今我們離開那個鬼地方已有百裏遠了,哪裏還用顧忌什麽。”
聽他一說,我這才恍然,難怪一出京都,他便總處在閉目養神的狀態,原來是在運氣療傷,也怪不得這幾日他的傷口好得那樣迅速,想到這裏便安下心來,離開京都確實是對的。
“那現在傷口好了幾分了?”我問。
“大約7分。”他答。
我心中鬆口氣,卻轉了語調問道:“我問你件事,你如實告訴我。你明知京都對你來說是禁地,又為何不顧一切?若是想要救我,明明隻派熾魎便可以,你又為何……”
“熾魎是我的式神,我沒有辦法踏足的地方,他自然也無法踏足。而至於為何不顧一切,這還用說嗎?雪時你是我唯一的女人,為自己的女人犯一下險,還需要什麽驚天動地的緣由——不過是個情字而已。”
被他從身後抱住的我聽了這話不由得又哆嗦了一陣,卻聽他換了語氣半帶嚴肅地教導我說:“像你這麽聽不得情話可不大好,以後要適應……”
我在心中汗了半天,道:“呃……我盡量。我盡量……”
不管承認與否,我已是他的半個妻子。可是胸前偏左的那個地方,卻常常不死心地為另外一個人躁動不安。
他在北疆可好?據說近來戰事愈加吃緊了,他是否受過傷?在他身邊照顧的人又是誰?還好昀端也會些醫術,關鍵時刻應該能用的上,北方的冰雪不知消了沒有,在那終年嚴寒的地方,雪蓮應該不難尋到,如果我在,可以調配一些驅寒用的雪蓮膏,備在身上隨時都可以用……
他在落雪的時候,是否會想起我來呢?可是即便他時時都能想起我,對我和他來說又未必一件好事,倒不如索性將我忘掉,既然沒有相濡以沫的緣分,倒不如相忘於江湖,各自逍遙來得真切。
自小我便看得開,男子癡心未必是好事。就像我父親,那麽英俊的一張臉,卻半輩子都沒怎麽笑過,若能多娶幾房妻子,說不定還能開朗一些,膝下也不至於隻有我和姐姐兩個女娃,到最後連托付衣缽的人都沒有——當然照慕容府現在的情況來看早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了。隻可惜我那頑固的父親是個專情者,即使遇到了像梨若這樣令他心動的女子,也還是出於對自己的妻子的歉疚而將她當做妹子對待了,在我看來,一樁良緣就這樣無奈地錯過了,想必他的亡妻在去世前也會不由得傷感吧。
我不願意像父親那樣苦悶寂寞半輩子,卻也輕易忘不掉白梓軒這個人,很是矛盾掙紮。
和南雲吃過午飯,我很想去街上走一走,卻因為怕找不到回來的路而厚顏央求他陪我一起去,那生性懶惰的帝君打個哈欠點點頭算是應了。
越往北走民風越是開放,這話說的不錯,煙水這個商業小鎮比起帝都京都來,少了些沉悶多了些樸實開闊的境界。街上商販雲集,叫賣聲不絕於耳,從東方來的香料販子麵前放兩擔香料,懶洋洋地蹲在路邊,老遠就能聞到那沁人心脾的異香,還有不少人聚在街頭下將棋,叫好聲不斷,耍猴者正被猴子追著打惹來陣陣笑聲,我也撲哧笑出來,身邊的南雲也是一副笑顏,我隻覺得心裏開闊了許多。
經過一個露天茶座時,頭發斑白的說書人恰好把一個故事講完。我們從旁走過時,突然聽到他一拍桌子,這般道:
“接下來,我們就來說說這北朝帝君炎君的一段風流往事!”
聽眾立刻叫好聲不斷。
已經走過去的我不由得頓下腳步,並往後退了一退,對於他口中的“風流往事”難掩好奇——這八卦精神也許遺傳自家師昀端吧。可是一看身邊站著的帝君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便也不敢表現的過於積極,正糾結間,卻聽他悠悠道:“不妨一聽。”
說著捏了我的手走過去坐好,而且就坐在說書人跟前。我生怕這說書人一句話說不好,便要死於“非”命,不免有些擔憂,因此聽得異常忐忑。
這故事也不複雜,大意是講10年前帝君雲遊到一個小鎮,與鎮上一個長得玲瓏剔透的小姑娘一見鍾情,卻因為那姑娘年紀太小,而隻好承諾她等她成年之後再來娶她,卻不料命運多舛,那小姑娘在不到15歲時便死於一場大火……故事的最後不知為何變成一個靈異故事,說那姑娘原來是雪山上的一隻靈狐,因為戀慕某個男子才修成人形,卻沒有想到會遇上炎君,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剛巧路過鎮子的言靈師發現了她的正體,並將她給滅了……聽到這裏時我不由得佩服編者的想象力。書還沒聽完,那小姑娘與炎君的愛情還沒有修成正果,我已經倒抽了好口氣,卻也隻能在說書先生說完“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之後含著淚讚歎道:“講的可真好啊。”不過還是忍不住靠近南雲一些,不無八卦地問道:“……真有這事?”
帝君大人剛喝完一杯茶,聽到我的問話後波瀾不驚地答:“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我怎會記得。”
“也是,也是……”我不由得附和。
“不過……”帝君大人的手輕輕磕著杯沿,“7年前的往事,我倒是記得一樁……”
我剛“哦”了一句,便看到他又換了個姿勢,單手支頤,表情清清淡淡地望著我,“不過,與其說是往事,倒不如說是一個虛妄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