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溫柔一瞬
朱瀚允帶著兩個太監腳步飛速往安王帳篷而去,走到跟前,發現帳篷里一片漆黑,似是無人。
他勾了勾手指,鍾桐立即小跑過去找巡視的守衛,嘀咕了幾句,忙跑回來,「回殿下,他們說安王殿下已經提前離開了。」
「離開了?」朱瀚允疑惑皺眉,父皇明明說了若沒意外不得擅離,都這個時辰了皇叔怎會匆匆離去?
鍾桐點點頭,湊到跟前小聲道,「聽說安王府突然急事,安王殿下收到消息便急匆匆帶人走了。」
「走了多久?」
「那趕巧了,聽說就一刻鐘之前,這會兒若是去追,說不準還能趕上。」鍾桐道,說著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試探著道,「殿下,是否要小的差人……」
「不必了。」朱瀚允一言否決他的話,眉頭輕蹙,臉上表情有幾分奇怪,又似是有幾分不解。他神情悱惻的最後看了一眼安王的帳篷,轉身便走,「走了,本宮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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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阮嫻因腳傷呆在帳篷里歇著,聽隨行的宮女們說皇上大早便率領大臣們進了山,大皇子表現極佳,竟和幾位侍衛一同獵殺了一頭野豬。據說那野豬足有二百來斤,一身黑毛,獠牙鋒利,中了幾箭還愈發狂暴,還傷了一名侍衛,最終是大皇子用寶石匕首在它脖子上致命一刀,才制住了這畜生。
兩個宮女在訴說的時候,那叫一個滿臉仰慕、眼泛桃花,說到激動之處手舞足蹈,阮嫻這個傷患光聽著她們的描述,都覺得那場面挺帶感的。
但不論如何,她這傷患最終只能呆在帳篷里,連出去都不允許。
大皇子的原話是,她臉上頂著那麼大個巴掌,省得出來丟人現眼,落了他出雲宮的面子。
那隻大野豬也是御廚根據阮嫻昨日燒烤的訣竅處理的,所有人都分嘗了野豬肉,連阮嫻都分到兩塊烤肉。天然野豬肉,肉質鮮美,被御廚精心烹制料理過後,那個味道著實唇齒留香、妙不可言。
午膳過後,大部隊帶著滿滿的戰利品高興回宮。
回程的路上,不知是誰向陛下進言,為了不拖慢行程,竟然給所有宮女都配備了馬車。馬車裡頭空間頗為寬敞,勉強擠一擠足夠坐六人。大皇子隨行宮女僅帶了四名,阮嫻與其他三人坐在馬車裡,馬車輕輕搖晃,車軲轆響聲在耳邊回蕩,阮嫻心裡忍不住冒出個自戀的想法,這突然給宮女安排馬車的主意,不會是因為她的腳受傷了吧?
她心裡頭這般想著,也著實暗爽得很,不禁暗自樂呵,看著車窗外晃蕩而過的遠山風景,儘管心頭無限嚮往,也只能想一想。
總有一日,總有一日她會逍遙暢遊山水名勝,盡情到底。
回宮后,阮嫻足足歇了三日,才拄著拐杖出了房門。
這拐杖是鶴兒派人送來的,阮嫻心底感激不盡。而大皇子回宮之後,事務突然一下子繁雜許多,阮嫻一邊暗自慶幸著,另一邊心頭十分焦慮,她好些日子沒有去看望九月了,不知小傢伙如今可好,小德子照顧是否盡心?
九月可是瘦了,是否好好吃飯?
無數個念頭在她腦子裡攢動,偏偏朱瀚允並不宣她做膳食,她滿肚子新奇菜式點子也無處發揮,小德子也不透個信兒進來,鶴兒更是一問三不知。
阮嫻窩了三日,著實心累不已,唯一的安慰便是皇上賞賜的五十兩金子,二十兩一錠的金元寶,阮嫻摸著兩個黃澄澄大寶貝怎麼也不會膩,多出來的十兩阮嫻忍痛偷偷給了鶴兒,鶴兒可是她在出雲宮的大幫手,如何都要籠絡住咯!
到了第四日,朱瀚允終於派人傳令,讓她做幾道新菜,她立即牟足了勁做了三道拿手家常菜,酸菜魚、土豆燒牛楠,可樂雞翅由於沒有可樂,她用米酒做替代,做了道米酒雞翅,得到了一致好評。
朱瀚允倒也十分守信用,飯後便差鶴兒給她送了塊令牌來,憑藉這塊令牌可每日出入出雲宮兩個時辰,若是過時不歸,超過三次令牌便會收回。出雲宮有出雲宮的規矩,一切井井有條,大家遵守著規矩辦事,自然也不會有人膽敢故意違背規則。
拿到令牌的下午,阮嫻便拄著拐杖一拐一扭地出了出雲宮,總算可以自由活動了。
出來之前阮嫻知會了鶴兒一聲,若是主子問起,想必鶴兒也能替她先應付一二。
一出出雲宮,阮嫻在侍衛古怪的目光里拄著拐杖慢慢走遠,路上偶然碰到其他宮殿里的宮人,收穫了無數古怪詫異的目光。她一路挑偏僻的路走,一步一步慢吞吞的挪動,雖然十分不便,但阮嫻內心竟感受到幾分久違的平靜。
終於,穿過熟悉的小道,重月宮的大門出現在門前。
她心裡湧起一股期盼,腳下動作加快,當她緩慢跨入重月宮大門,彷彿聽到了九月歡樂的笑聲。心跳猛然加快,她迫不及待地拄著拐杖進了內殿,內殿無人,小木床空蕩蕩的,旁邊放著幾件小衣。
她四下環顧,循著笑聲慢慢走到了後院。
然後,她的目光瞬間一亮,被後院中的畫面緊緊吸引。
只見那古色古香的廊坊之下,紅色的木質雕欄有些掉漆,顏詡依舊是一身黑衣,懷裡抱著一個玉雪玲瓏的嬰兒,小傢伙被他用狐毛斗篷緊緊裹著,頭上戴著小巧的帽子,小嘴微微張開,笑得咯咯作響。
這二人落在阮嫻眼裡,無疑是此刻最震撼的風景,在這後院的一片荒敗中宛若驚鴻般美好。
阮嫻的心跳噗通噗通飛快,她靠在走廊拐角,忍不住一手輕輕捂上心口。她微微側頭,眼裡全是顏詡低頭看九月時那一瞬間流露的溫柔,那深邃的眸子不再是冷漠,而是前所未有的清澈,他冷漠的五官稜角在這一刻融化柔和,無比生動。
她忍不住再次想起在那破舊木屋,他宛若天神一般在那千鈞一髮時刻出現,救她於危難之中。他那時的表情,那時的動作,阮嫻心亂如麻,她捂住心口,頭忍不住慢慢低下,為什麼,為什麼他偏偏就是個太監呢?
悸動的心彷彿一剎那間從天空墜落到地上,她手指磨蹭著拐杖,再次抬起頭看去。猶不及防看入了一雙幽深清冷的眸子,卻是不知顏詡何時發現了她,正抬頭淡淡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