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逢春V
再一日,就是去董府探望姜箬的日子,清早一起來,逢春就坐在妝台前,由瑞雲和小雁替她梳頭髮,瑞雲替她綰了一個牡丹髻,小雁從妝匣里揀出五枚赤金海棠花簪,一一簪進牡丹髻的朵瓣上,瑞雲又取一支綴著海棠花鏈的押發,別在牡丹髻的後頭。
梳妝妥當后,逢春站到穿衣鏡之前,臨鏡轉了幾轉,藕荷色的錦緞長襖兒,月白棉羅裙,逢春在鏡子前還沒臭美完,嫤姐兒端著一臉可愛的笑容進來了:「娘,我今天好看么?」
今日去董府,只姜夫人、逢春、以及嫤姐兒一起,韓氏要打點搬家的行裝,婷姐兒風寒才愈,都不便出門,再則,姜箬已近臨盆期,去的人太多,反而太吵鬧,逢春瞄了一眼女兒,見她梳著女童的雙環髻,上頭戴著金絲和各色珠子攢成的蝴蝶珠花,穿一身銀紅色遍灑折枝梅花的緙絲長襖,下配肉色的百褶棉裙,一幅俏生生的靈秀模樣,唇角一彎,逢春贊道:「好看。」
嫤姐兒拉住母親的手,特別高興道:「那娘,什麼時候能給我戴大簪子啊。」
逢春拉著女兒往屋外走,笑道:「就你現在這麼點頭髮,能戴什麼大首飾呀,可著勁兒吃飯,快點長高長大,待你的頭髮夠濃夠密夠長了,娘就讓你戴漂亮的簪子。」
逢春從卧房出來時,瑞雲正指揮丫頭們擺早飯,安靜坐著的晏哥兒,起身向母親行禮道:「孩兒見過母親。」
「好兒子,今兒早睡夠了沒?」兒子生的太漂亮,逢春最喜歡捏他的小臉蛋。
順從地叫母親掐過一把臉蛋后,晏哥兒立時奪回臉頰,再綳著小俊臉回道:「夠了。」
逢春挑了挑秀美的眼尾,拉著喜笑顏開的活潑女兒,到飯廳用早飯,一張黑漆雕流雲蝙蝠紋案的方桌上,擺有水晶小籠包,煎炸果子,玫瑰卷酥,芝麻糖糕,燕窩燉蛋,蝦仁餛飩,香菇雞粥,另有數碟各色精緻小菜,逢春率先入座,然後發話一兒一女:「坐下來吃早飯吧。」
嫤姐兒和晏哥兒挨著逢春一左一右坐下,嫤姐兒要吃燕窩燉蛋,晏哥兒點了香菇雞粥,服侍在側的丫鬟,遂摺疊起袖管,替兩位小主子盛湯點,逢春已拿筷子戳了只金燦燦的炸果子,放嘴裡細嚼慢咽起來,一頓寂然無波的早飯過後,晏哥兒擦過嘴巴之後,就領著他的四個小幺兒,去府中學堂上課了。
「嫤姐兒,走了,咱們去明萱堂。」吩咐過奶媽好生照料軻哥兒后,逢春領著女兒前往明萱堂,半道上,逢春叮囑了女兒一些出門的注意事項。
嫤姐兒彎著眼睛應道:「嗯,我知道,我一定不鬧著姑姑,在家外頭,也會規矩守禮。」
與姜夫人匯合之後,祖媳孫三代共乘一架車,前往董府探望姜箬,後頭的馬車之上,除了有帶給姜箬的補品之外,還有兩隻紅色的花燈,一隻是金魚狀的,另一隻是豬兒形的,好歹是晏哥兒的一番心意,也不知姜箬見到了……會不會直接把娃娃笑出來。
在馬車裡晃悠到董府後,逢春頭一個踩腳梯下車,然後伸手扶了姜夫人下來,嫤姐兒最後從車廂探出腦袋,三人領著隨行的僕婦丫鬟,進了董家的府內,董夫人笑著迎了出來:「知道你今兒要來,我一早就等著了,可把你等到了。」
姜夫人笑嗔道:「你這是說我來的晚嘍。」
待兩位長輩招呼過罷,逢春向董夫人行了個福禮:「給嬸子請安,嬸子安好。」又朝董大奶奶略行半禮,「見過大嫂子。」董大奶奶亦是先向姜夫人行禮,又回逢春半禮,目光隨後瞧向身旁的小少年,溫聲笑道,「皓哥兒,還不見過長輩和你嫤妹妹。」
皓哥兒乃是董大奶奶的長子,亦是獨子,今年剛滿七歲,生得眉目端正,溫和秀氣,給姜夫人和逢春拜過禮后,又朝嫤姐兒和氣的作揖,只見小小的青蔥少年郎眉眼含笑,口氣熟稔的打著招呼:「嫤妹妹好,多日不見,嫤妹妹又長高了。」
逢春默抽嘴角:「……」董明皓小盆友,你的眼睛有顯微鏡功能么,不過快一個月沒見,你就能辨得出嫤姐兒長高了?她這個親娘腫么沒有發現涅。
三代人見過禮后,便直接去了姜箬的院子,現在的姜箬隨時可能會生,是以,早已不往院外閑逛,素日,最多在院里散散步,待丫鬟高聲傳報后,姜箬已捧著大肚子等在門口了,嫤姐兒歡歡喜喜的跑上台階,眉花眼笑地喚道:「姑姑!」
姜箬還記得自己出閣那日,小丫頭扯著嗓子哭的事兒,一轉眼,侄女都長這麼大了,姜箬臉上泛著將為人母的柔和光彩,口內笑著誇讚道:「嫤姐兒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嫤姐兒十分臭美,自然高興被人誇漂亮,小姑娘本就笑的開心,甫一被贊,更是盛綻笑靨,幾乎笑成了一朵喇叭花,伸出小手輕摸姜箬的肚子,問道:「姑姑,我小表弟乖么?」
古代女子無不盼著一舉得男,姜箬不由喜悅的微笑:「乖……」
笑言幾句后,姜箬請婆家和娘家親眷入屋,分賓主落座后,有丫頭奉上香茶和糕點,姜夫人飲啜幾口熱茶后,拿帕子擦拭著嘴角,口內溫聲問道:「阿箬,這幾天感覺可好?」
「感覺還好。」姜箬撫著比正常孕婦略大一號的肚子,「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生,等的有點著急。」
姜夫人嫻靜的微笑:「且把心放寬,到該生的時候,你攔都攔不住,娘生你的時候,正好趕在吃早飯,才喝了兩勺燕窩粥,你就鬧騰開了,還有你嫂子生嫤姐兒時,正在後院閑著掐花呢,左右也是這個月的事了,你安心等著就是……」說著,目光又轉向孫女,笑道,「嫤姐兒,你不是給姑姑帶了禮物么,還不趕緊拿出來?」
嫤姐兒聲如百靈,口齒清晰地說道:「姑姑,前兩天,爹爹和娘帶我和晏哥兒去街上看花燈,我和晏哥兒一人給你挑了一個。」
「是么?」姜箬饒有興緻的笑道,「那燈呢?怎麼沒拿進屋裡來?」
這時,有丫鬟提著兩盞精緻的花燈進來,姜箬放目一瞧,只見一盞是魚兒的形狀,至於另一盞,姜箬微微睜大明眸,那是頭……小胖豬吧,不待姜箬詢問,嫤姐兒已再開口道:「魚兒燈,是我送給姑姑的,那一盞豬兒燈,是晏哥兒挑的,他說,豬兒好看。」
姜箬有點無語凝噎,轉眼去望自己的親媽,嘴角抽抽道:「娘,晏哥兒的審美觀也太古怪了吧。」
姜夫人掩口笑道:「還有更稀罕古怪的呢,晏哥兒還想養一隻小寵物豬,你二哥已答應替他弄了。」
那麼漂亮的小男孩,居然養小豬當寵物,那情景怎麼想怎麼詭異好么……
眾人敘過一番話后,董大奶奶去張羅預備午宴,姜夫人恐嫤姐兒無聊悶著,便叫她與皓哥兒到外頭玩去了,兩個小娃娃,一個將滿六歲,一個才過七歲,還不是很需要避嫌的年紀,況且又有丫頭們在一旁隨侍看著,鬧不出什麼故事亂子來。
回去的路上,逢春看嫤姐兒有點昏昏欲睡,便給她置了一方軟墊,叫她挨靠著打盹兒,有節奏的車軲轆碾地聲中,姜夫人望了會孫女睡著的小臉,突然開口問道:「筠兒媳婦,你覺著……皓哥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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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微微一怔,沉吟道:「母親的意思是……」
「丫頭一日日大了,不出幾年,也到能談婚論嫁的歲數了。」姜夫人微微輕笑,目光慈愛,「你和筠兒都疼愛丫頭,日後怕也不指著她光宗耀祖,想叫她一輩子順遂安穩,必得給她找個知根知底的妥帖人家,才好託付丫頭的終身吧,我瞧皓哥兒挺……喜歡嫤丫頭的。」
逢春看了看身旁的女兒,吐字艱難:「嫤姐兒才六歲呀……」擱在現代,連上小學還不夠資格呢,在古代,她就要開始憂慮起女兒的終身大事了么,囧哦。
「娘不過是給你提個醒,這日子呀,說慢也慢,說快它也快,親朋友眷家裡有適齡哥兒的,你也留心一些,有覺著不錯的,咱們就仔細觀察觀察,以後也好給嫤姐兒做打算,早早物色起來,總是不會錯的。」姜夫人再道,「晏哥兒也是,娶妻娶賢,女孩兒的品行也得仔細斟酌。」
逢春十分誠懇地應了下來。
回到府門口后,逢春輕輕推女兒起來,嫤姐兒拿白嫩的小胖手揉著眼睛,迷迷糊糊道:「祖母,娘,咱們到家了么?」
「到了。」逢春溫聲笑應,「先下車,回屋再接著睡。」
嫤姐兒淺淺打了個呵欠,甜甜笑道:「我不困了,我想去逗軻哥兒玩。」
逢春微微莞爾,隨她自在,待到下午姜筠回家后,逢春攆走嫤姐兒和軻哥兒,一臉炯炯有神的傳達了姜夫人的提醒,姜筠也是微微愣了一愣,隨後輕聲笑罵:「沒辦法,遲早要便宜給別家的臭小子,你也想開些吧。」他再疼女兒,也不能把她留在家裡一輩子,女兒總有要出閣成親的那一天。
「別的都好說,只一條,不許把我的嫤姐兒,說給什麼正經的表哥表弟,像皓哥兒這樣的親戚孩子,倒還可以考慮。」逢春給姜筠解著腰間的嵌寶玉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以後真要是弄出個問題後代,那可咋整。
姜筠俯頭親了一口逢春的臉蛋,柔聲笑應:「都依娘子的。」
逢春被親的玉頰飛紅,片刻后,逢春輕輕咬著嘴唇,欲言又止地說道,「還有件事……」
「幹嘛這麼吞吞吐吐的,還有什麼事?儘管說吧。」姜筠再摸一把漂亮老婆的臉蛋。
逢春小聲道:「我……我許是……又有了……」
又有了?姜筠表情木了一下,然後臉上泛起一絲古怪之意,小心翼翼的開口問:「你是說,你是說又懷上孩子了?」逢春低著頭輕輕對手指,「應該是,我想二月初的時候,找太醫過來瞧瞧。」姜筠一把擁住逢春,情緒激動道,「我的小心肝兒。」逢春偎在姜筠寬厚的胸口,低聲道,「你先別聲張,要是我弄錯了,可丟臉丟大發了。」
「好好好,我不聲張,不聲張……」姜筠頗有些語無倫次地答應著,因心情格外激動,便又在逢春側頰狠狠親了一口,待察覺到兩人還站在屏風旁時,姜筠也不管身上還沒脫掉的官服,直接打橫抱起逢春,大步走到床邊坐下,摟著她不願撒手。
逢春看姜筠這般興奮,突然有點小後悔,要是她搞錯了……逢春伸手扯了扯姜筠的袖子,目光濡濕道:「二爺,我是隱隱這般懷疑,才先與你說了,要是太醫沒診出來,或是幾天後我又行經了,你不會失望吧……」
「不失望不失望。」姜筠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道,再多一個孩子,他自是會開心,若是真鬧了個烏龍,那也無所謂,做和尚的日子,還是蠻難挨的。
五日後的中午,逢春在明萱堂陪姜夫人吃午飯,董家忽有僕婦匆匆忙忙地跑來,報說姜箬已經要生了,姜夫人和逢春紛紛擱下筷子,趕緊乘著軟轎奔赴董府,急急走到內院時,董夫人迎上前說道:「好姐姐,別急,別急,阿箬沒事,剛才已順利生下來了一個,是個哥兒!」
姜夫人松下一口氣,雙手合十,輕念一句:「阿彌陀佛。」
逢春念罷一句佛祖保佑后,又輕聲慢語地勸姜夫人:「第一個孩子已經順利出來了,那第二個也不遠了,母親別著急……咱們先進去看看阿箬。」說著,就扶姜夫人往屋裡進,在庭院里繞圈圈的董臨瑞,下意識地也往裡邊邁步子,卻被董夫人橫眉呵斥,「你往裡面竄什麼!在外頭老實待著!」
董臨瑞只能幽怨地退回腳步,伸著脖子和耳朵聽產房裡的動靜。
姜箬躺在產床上,累的大汗津津,兩個產婆在忙碌的負責接生,有丫頭偎在床頭,細緻地給姜箬擦額汗,姜夫人和逢春進去后,擦汗的丫頭稍稍退開一些,叫姜夫人來到床頭,姜夫人握住女兒的手,加油鼓勁道:「阿箬,你別說話,攢著勁兒用力就是,娘在這兒陪著你……」
逢春有點暈血,也不敢到處亂瞟,目光只能一直停留在姜箬臉上,看她一會兒吸氣,一會兒用力,一會兒咬唇,一會兒又急喘,不多時,在姜箬揪著臉狠狠用了一把力之後,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在產房內嘹亮的響起,產婆們興奮的報喜:「恭喜兩位夫人,恭喜二奶奶,還是個哥兒!」
終於遭完罪的姜箬,露出一抹虛弱的微笑。
姜箬生產完之後,屋內又是一番有條不紊的忙碌,清理孩子的,換乾淨被褥的,往外端污水的,待收拾妥當后,董臨瑞終於被允許進來探望,還沒出正月,天氣尤寒,身材高大的大小夥子,居然頂著一腦門汗珠進來,進門就往床前撲。
逢春掩唇輕笑,然後去瞧裹在襁褓里的兩個男嬰,其實,剛出生的嬰孩差不多都一個樣,紅紅皺皺,一團軟軟的肉疙瘩。
姜箬生產時費了好些力,與董臨瑞說了幾句話,又新鮮了一會雙生男嬰,不久就沉沉睡去,姜夫人和逢春也不再多做叨擾,輕手輕腳地離了屋子,因兩人趕來姜府時,正值午飯時辰,兩人才動了幾下筷子,就聞聽了姜箬要生孩子的消息,相當於壓根沒吃午飯,董夫人亦然,董大奶奶便請三人移步花廳用些飯菜。
足足餓了一餐,姜箬的生產之事也已塵埃落定,逢春不由胃口大開,吃的津津開懷,但因要顧忌貴婦形象,見董夫人姜夫人都放筷了,她也不好太特立獨行,也跟著放了筷子,凈手、擦手、再漱口,心裡卻在默默琢磨,待到晚上吃飯,她一定得多吃些。
吃罷飯,姜夫人並不急著回去,又與董夫人閑聊起來,兩人正談的投機之時,姜筠騎著馬跑來了。
姜筠進了廳內,向兩位夫人行畢禮后,便問阿箬的情況:「阿箬如何了?」
姜夫人眉花眼笑道:「已經睡下了,生了兩個小子,你現在不便去看,待到滿月後再瞧吧。」
姜筠得知妹妹平安產子后,恭喜了董夫人一番,然後蹭步到逢春身旁,低聲關懷道:「你還好吧。」
逢春態度端方的作答:「我好的很。」
姜筠微微輕笑,放下心來。
另一廂,姜夫人已笑著向董夫人辭行,回到府里后,眾人聞知姜箬生了一對男孩兒,紛紛向姜大老爺夫婦賀喜,熱鬧過罷,姜筠領著逢春回了如意苑,嫤姐兒興緻勃勃地湊上前來,想與母親搞會兒交流,卻被姜筠以『你母親累了』的理由攆回屋去。
燭光冉冉,逢春苦著臉輕揉肚子:「還餓,想吃東西。」逢春本來打算晚上狠吃一頓,不過,因姜夫人心情格外不錯,就留了大伙兒在明萱堂共用晚飯,由於是在公共場合,逢春不好吃的太過放肆。
姜筠捏了捏逢春的臉蛋,然後吩咐丫頭去廚房再叫吃食。
「沒幾天就是二月了,明兒個,就叫太醫過來請脈吧。」姜筠動作溫柔地攬著逢春,唇角輕輕貼在她的額角,「阿箬沒兩天要辦洗三,大嫂那裡又要忙著搬家,你少不得要東奔西忙,早早叫太醫給你切了脈,你也能躲懶輕省些,好心肝兒,我真怕你累著,或是出了什麼閃失。」
逢春想了一想,應道:「也好。」
姜筠望著珊瑚燭台上的紅燭,火光靜靜地燃燒著,又溫聲開口道:「要是真有了,咱們這一胎生個女兒吧,還記得我送你的四個泥娃娃么,就是兩男兩女,如今,我們有了晏哥兒和軻哥兒,嫤姐兒還差一個同胞妹妹。」
「不要女兒。」逢春表示不贊同姜筠的意見。
姜筠略納悶:「為何?咱們又不缺兒子。」
逢春扁扁嘴巴:「不想再把丫頭便宜給別家的臭小子了。」
姜筠輕輕『唔』了一聲:「也有道理。」在逢春臉上輕輕親了一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都依你。」逢春忍不住輕輕微笑,又道,「我說的不算,其實,還是二爺說的算。」歸根結底,生男還是生女,根源都在爺們那裡喂。
第二天,被姜筠遞帖子請上門的喬太醫,給逢春號過脈后,表示的確是有了身孕。
昨兒才得了一對雙胞胎外孫,今兒二媳婦又叫診出了身孕,姜夫人著實歡喜壞了,忙囑咐逢春好好養著。
孟氏的心裡卻頗有些酸溜溜的,自己的長女出嫁近十年,一連生了三個丫頭,長房的姜箬侄女出嫁三年未得妊,三年後卻一口氣生了倆小子,自己娶進門的兒媳婦,至今只生了一個丫頭,暫時還沒有新的好消息傳來,而大房的兩個兒媳婦,都已養了兩個兒子,唉,難道丫頭片子都投胎到她這裡來了么……
得知母親要生新娃娃了,嫤姐兒好奇地去摸母親的肚子,嘴裡咕噥道:「娘,我是從哪裡生出來的呀?」
逢春囧了囧表情:「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我現在就想知道嘛。」嫤姐兒充滿求知慾的追問道。
晏哥兒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也好奇的開口:「娘,我也想知道。」
這個問題逢春目前還不想回答,所以隨口就轉移嫁禍出去:「等你們爹回來了,問他去,娘不知道!」
「哦,要問我什麼呀?」一道戲謔的聲音忽在門口響起,屋裡的娘仨紛紛投望過去目光,只見姜筠戴著官帽、穿著官服,一臉微笑的斜倚著門口,嫤姐兒臉上一喜,小跑著去迎老爹,「爹爹,你今天回來好早呀,哦,我問娘,我是從哪裡生出來的,娘不肯告訴我,爹爹,你告訴我好不好?」
姜筠微微遲疑,逢春掩口輕笑道:「傻丫頭,別問了,娘以後再告訴你,聽話,和弟弟回屋睡午覺吧。」
母親都這般吩咐了,嫤姐兒只能揣著疑問回了屋,盤腿坐在床上想了一會兒,然後和自己的奶媽嘀嘀咕咕半天,最後終於問到了答案,再之後,充滿好奇心的小女孩,一臉生無可戀地開始睡午覺,她居然是從那裡鑽出來的,她滴個神哦……
待嫤姐兒和晏哥兒離開正屋后,喜上眉梢的姜筠,將逢春從炕上橫端起來,一路扛回了卧房,放逢春在石榴紅的帳中躺好后,姜筠也踢掉腳上的靴子,爬上床與逢春一道歇午覺:「我居然真的又要當爹了!」口氣中滿是感慨的意味。
逢春挑了挑眼尾,輕哼道:「二爺勤快,焉能不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二爺日後若不懶惰些,只怕還有再當爹的機會。」她今年才二十三,姜筠也不到二十六,離不能再生的歲數,且還早著呢,這裡又沒有什麼有效的防禦措施,就姜筠這種貪歡的程度,她還真不敢保證,現在這胎就是最後一個了。
姜筠眸內含笑,低聲問道:「你希望我以後懶惰些?」
逢春眨了眨眼睛:「我希望你以後待我更好些,生一回孩子,就得傷一回身子,說不准我本來可以活到八十歲的,就是因為多生了幾個孩子,變成只能活到五十九了……」
「好,我以後待你更好些。」姜筠抱著逢春,輕聲應道。
因逢春被太醫確診有了身孕,待到姜箬兩個兒子的洗三日時,逢春便沒再離府顛簸,嫤姐兒和晏哥兒都去上了學,逢春便窩在舒服的房裡,逗小兒子軻哥兒玩,歲月倏忽,待出了正月,即將隨夫離京就藩的姜籬,特意回府來辭別娘家人。
小女兒即將遠別,孟氏直哭成了一個淚人,且心底隱隱有了後悔之意,女兒嫁入皇室,雖頂著郡王妃的光鮮頭銜,可卻要遠離家鄉,遠離親人,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藩王無旨不能離開藩地,也就是說,若是皇帝再不召見小女婿,女兒這輩子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京城。
念及至此之後,母女恐無再見之期,孟氏頓時哭的更厲害了。
逢春除了嘆氣,無感可發,明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姜籬隨夫離開京城的第三天,姜策大哥和韓氏遷居忠敬侯府居住,暫且只帶了小兒子致哥兒過去,逍哥兒和婷姐兒仍留在長公主府居住,每隔數日,會前往侯府與父母聚會一次,到了二月中,大地回春,天氣逐漸暖和,只要無甚重要事情,姜筠都會早早回家來陪逢春,對著逢春尚平坦的小腹傻樂個不停。
二月底的時候,董府那邊原該辦滿月酒的,不過,因為姜箬產後虛弱,董府決定辦雙滿月,是以就推遲到了三月底,待到三月初時,清平侯府那裡也已分家完畢,韓家二房、三房,紛紛搬離了侯府之外,逢瑤作為二房的媳婦,自也別府另居了,至於她現在過的好壞,已不在逢春關心的範疇之內。
三月初八,既是逢春和姜筠的成親紀念日,也是嫤姐兒和晏哥兒六周歲的生辰,姜筠果然兌現承諾,送了晏哥兒一隻小奶豬,又送了嫤姐兒一隻小奶猴,看著一兒一女喜滋滋逗豬玩猴的場景,逢春抽搐著嘴角,轉身回屋。
「差不多有三個月了吧。」夜晚,夫妻二人洗漱過後,懶懶地躺在床上竊竊夜話,已是暮春時節,姜筠穿著一件薄款的雪鍛子中衣,大手輕輕撫摸在逢春的小腹,聲音溫和的說道。
逢春輕輕『嗯』了一聲:「是有三個月了,肚子還不明顯呢。」
姜筠嘖嘖了兩聲,口內輕輕嘀咕道:「那就再等上一個月吧……」
「你說什麼?再等一個月是什麼意思?」逢春歪靠在姜筠肩頭,靜靜的問道。
姜筠輕咬一口逢春的耳垂,柔柔的低笑:「還能是什麼意思,我想你了,想的厲害。」從正月下旬一直到三月中旬,足足有一個半月沒開過葷,對於一個正值盛年的男人來講,嗯,不想才怪了。
逢春輕輕啐了姜筠一口,嗔道:「你可真是討厭!」
姜筠莞爾輕笑道:「好了,早些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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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睡吧,我還不困。」逢春毫無倦意地說道,自從開始養胎以來,她每天都在吃喝玩睡,今兒下午就足睡了一大覺,這會兒當真半點困意也沒有,逢春伸指頭撓撓姜筠的下巴,申請道,「我想去看書解會悶兒,所以,你能不能叫我下床去呀。」
姜筠一板俊臉:「你想都別想!不想睡覺,那咱們就繼續說話,想去看書?門兒都沒有!」
逢春繼續撓姜筠的下巴,撒嬌道:「沒有門兒,那有窗戶么?說話要費口舌,會口乾舌燥的。」
姜筠仍舊板著臉:「窗戶也沒有,你怕口乾舌燥,倒不怕累著眼睛?你不心疼自個兒,我還心疼呢,老實在我身邊待著,哪裡也不許去,三更半夜了,看什麼書呀,書有我好看么?」
逢春嘟嘟嘴巴:「書沒有你好看,但書也沒有你嘮叨。」
「你別以為懷著孩子,我就拿你沒辦法,我告訴你,你每氣噎我一回,我都一筆一筆記著呢,等你生完了孩兒,我再一筆一筆跟你慢慢算賬。」姜筠低低哼著,「書留到明天再看,現在,給我躺下來,我拍著你睡,我還不信拍不睡你。」
逢春只得撐臂躺下,姜筠整好被子后,也躺到枕頭上,摟著逢春拍她入眠。
拍在後背的力度,猶如輕輕的海浪擊打著海岸,逢春心中充滿一片寧靜與祥和,只願這樣的溫馨時光,能延續到天長地久。
三月下旬,董府大辦滿月酒,賓朋滿座,待進入四月中,姜箬帶著兩個雙生兒子回娘家,頭一回見兩個外曾孫,嘉寧長公主自然封了份厚禮,隨著年齡愈來愈大,嘉寧長公主已不再到處遊逛,最多往京郊的溫泉庄住一陣子散心。
夏衫輕薄,逢春幾乎四個月大的肚子,已經有了明顯的凸起,她不大方便去抱小嬰兒,只就著兩個奶媽的手臂,細細瞧看小哥倆,已經長開的兩個奶娃娃,再不是逢春記憶中的兩塊紅肉疙瘩,已是兩團粉粉嫩嫩的胖娃娃,兩人擺在一塊時,看著又喜慶又有趣。
孟氏幾乎看紅了眼睛,其實,自打姜籬隨夫遠行之後,孟氏的眼圈就總是紅的。
望著侄女由夫婿陪著,領著新生的孩子回娘家探親,那一臉幸福喜悅的模樣,孟氏心中徹底悔恨起來,沒有爹娘在旁邊看護,也不知小女兒以後會過的怎樣,大女兒肚子再怎麼不爭氣,薛家也沒一個人敢給她臉子瞧,雖說女兒成婚十年了,也沒有生出一個兒子,薛家也沒敢提過要生庶長子的話,可這事要落在小女兒頭上,只怕……
從頤華堂出來后,眾人來到了明萱堂,姜夫人新鮮兩個小外孫,坐在炕邊一邊笑一邊逗,婷姐兒和嫤姐兒也趴在旁邊瞧著樂,因大房的爺們還沒回來,逍哥兒和晏哥兒便向董臨瑞討教學問,至於姜箬……則在和逢春偷偷咬耳朵。
咬慧柔郡主的事情。
話說,姜箬當初成婚三年無孕,每逢在宴飲場合上碰見,慧柔郡主總忍不住奚落姜箬幾句,那一段時日,可把姜箬氣壞了,三年之後,姜箬的小宇宙爆發,一口氣生了兩個男孩,可算能在慧柔郡主面前揚眉吐氣了,慧柔郡主自前些年生下一女后,至今未再有孕。
然而,姜箬閑閑地撫弄著手指甲,笑道:「我做滿月酒那日,給她也下了帖子,誰知,她居然稱病沒來,呵,她肯定以為我會嘲笑她。」
逢春一臉氣定神閑道:「聽阿箬你的意思,倒是慧柔郡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姜箬紅光滿面地笑道:「正是,誰有空和她置那些閑氣。」
待到午前,姜大老爺、姜策、姜筠都特意回到府里,知曉姜箬回娘家省親的韓氏,也專門從侯府過來,當天中午,長公主府熱熱鬧鬧地開了兩大桌,逢春正懷著身孕,自然正大光明地無需飲酒,男席那桌上,姜筠不可避免的要飲幾杯應景。
當天晚上,逢春聞到姜筠身上未散的酒味,義正言辭地說道:「今晚我們分床睡,我聞不慣你身上的酒味。」
姜筠撓頭苦笑道:「唉,真是倒霉啊。」他又苦挨了一個月,前兩天已與逢春商定,今晚就能開葷齋,誰知不巧的很,妹妹與妹夫恰與今日領著孩子回家,這一頓酒飲下來,倒是壞了他的好事,說不得,姜筠只能卷了床鋪蓋,跑去卧房的牆角睡寬榻了。
這一拖,就到了三日之後,大商朝的法定休沐日,待吃過晚飯,又一一與三個孩子做過睡前交流后,姜筠神采煥發地把逢春往床上趕,逢春捧著微微隆起的肚皮,蹙眉提醒道:「那……你小心些,你要敢傷著孩子,我跟你沒完。」
「放心,我會一直問你舒不舒服的。」姜筠摸著逢春豐潤的臉頰保證道。
逢春默默偏開頭去,默許姜筠幹壞事,姜筠放下一層水紅色的細紗帳后,再伸手去解逢春的外裳,襟口鬆開一大半時,已泄出無限春光,姜筠輕輕摟住逢春,一寸一寸掠奪春光,逢春起先還不覺著姜筠之前的話如何,待到他後頭一會兒問一句『舒服么』時,逢春徹底囧了,這個……這個,漢語實在是太博大精深了,之前明明是那種意思,到後頭,居然又變成了這種意思。
「你別再問了。」逢春紅著臉蛋,頗有些羞惱不堪。
姜筠故意裝傻:「我不問你怎麼知道,你身子舒不舒服呀。」
逢春:「……」
待到完了后,姜筠輕撫逢春微凸的肚子,柔聲問道:「可有感覺不舒服?」逢春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姜筠再親親逢春的臉蛋,「你懷著孩子,到底是有諸多顧忌,咱們也不多試,還跟之前一樣,就一旬一回吧。」逢春再輕輕點頭,「好。」
「好了,明天我休沐在家,你若是想逛園子,我陪你一起。」姜筠笑著安排明天的娛樂打算。
逢春眨了眨眼睛,說道:「我想坐鞦韆。」
「行,那我慢慢推你盪會兒。」姜筠一口答應道。
和逢春渡過一個愉快的周末后,次一日,姜筠繼續開始他的上班之旅,這一日,姜筠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打開看罷之後,姜筠目光微凝,過了許久,姜筠把那張薄薄的信紙折好,再原封不動地放回信封,在外頭又套了一個新信封,提筆寫上幾個字后,又拿火漆密封了,方命貼身隨從陸平進來,神色平靜地將信封遞出去,吩咐道:「親手交到清平侯府韓二爺韓越手上,不得有誤。」
陸平躬身應道:「是,二爺。」
待姜筠下午回到府里時,逢春正歪在炕頭打盹,姜筠輕手輕腳地坐到炕邊,目光靜靜地凝視著逢春,不知過了多久,逢春才緩緩睜開眼睛,見姜筠穿著官服坐在一旁,便問:「二爺,你回來了?回來多久了,怎麼連衣裳也沒換?」
姜筠溫柔輕笑:「沒多久,看你睡的香,就沒叫你,你既醒了,那過來幫我挑一件衣裳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