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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反常·三

  第五十章

  反常·三


  在看到亞運會參賽陣容和安排的時候,郁辭幾乎有些發懵。


  兩年前,他還是風光無限的奧運冠軍,凱旋迴國、人人稱道;僅僅只過了兩年,他卻居然淪為陪練,甚至都沒有了上場的機會。


  哪怕體育競技從來殘酷,哪怕每個運動員都總有低谷,可這樣的急轉直下也讓郁辭異常震驚。


  乒乓球運動員的職業生涯相對來說還是比較長的,他今年才二十五歲,歲月正好,還遠遠不應該到力不從心的時候。


  郁辭幾乎恨不得能揪著他的衣領問問他究竟在想什麼心事、究竟為什麼渾渾噩噩頻頻失常、究竟知不知道這樣下去很快就會毀掉自己的職業生涯——國乒隊有那麼多的天才、每個人都那麼努力,這個隊伍里到處都是世界冠軍、缺了誰也都一樣還能繼續拿冠軍,又能再給渾渾噩噩的他幾次機會?

  沒有了薛忱上場的國乒隊神勇依舊、勢如破竹。一路高歌猛進、收穫豐厚,直至載譽而歸。郁辭始終關注著亞運會上每一場乒乓球的比賽和每一個相關的採訪,鏡頭裡有周毅、有鄒睿、有女乒的隊員、也有何指導和隊員們各自的主管教練……但沒有薛忱。


  沒有薛忱的鏡頭。


  哪怕一個鏡頭都沒有。


  因為他不是參賽選手,他不必、也不能出現在這片賽場上。


  體育競技就是這樣,只有站在賽場上的人才能贏得世人關注、舉世矚目。而場下的人,連爭奪勝負的資格都沒有,又憑什麼得到燈光的聚焦?


  不能再這樣放任下去。不管她究竟能不能解決,等他回來!等他回來她一定要問清楚,最近究竟都是怎麼回事。郁辭幾乎是揪心地看完了亞運會所有的乒乓球比賽,在心裡做了決定。


  亞運會的最後幾天,恰好是一中期中考試的日子。老師們加班加點地批改完了卷子下發,郁辭在班會課上給班裡的學生們做總結。


  「其實考了多少分數、排名第幾,當然都是很重要的,但也並不是最重要的。我想讓你們考幾分,通過控制卷子的難度,都是很容易就能辦到的,所以大家也不要太過糾結於具體的分數。」郁辭放下手裡的全班成績匯總分析表,笑了笑,「開學也有兩個月了,希望大家都能適應高中的生活,也能在高中的這幾年裡想明白一些事情——比如,自己以後想要的是什麼,自己的價值觀什麼樣的。你們都是最優秀的學生,我相信能明白上學不是只為了做題和考試。」


  下課鈴就是在這個時候響起的。已經是今天的最後一節課了,校園裡漸漸開始喧鬧起來。郁辭看了眼教室外,就見清秀的少年站在窗外,帶著點微笑認真地聽著自己說話。


  「如果畢業以後,你們即使忘記了高考的考點,但還能記得在這三年裡學會的其他內容,比如邏輯思維方式或者正確地認識了自己,那麼我就不算誤人子弟了。好,下課吧。」


  郁辭說完最後一句,環視了一下講台下的學生們,見他們似乎是都認真地聽進去了,笑著點點頭,拿起自己的材料出了教室。


  少年很快就跟了上來,一路跟到了她的辦公室,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開了口:「老師,我好像有點緊張。」


  「你也會緊張?」郁辭有些好笑,「imo金牌都拿第二塊了,你還緊張什麼?」


  顧璟果然完成了自己先前定下的小目標,在剛過去不久的這個暑假裡又拿到了一枚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金牌。


  「我申請了哈佛大學,還沒給迴音,據說國外大學也不是那麼注重成績,還要看綜合素質的。」顧璟說著抿了抿唇,終於也顯出了這個年齡該有的青澀來。


  「綜合素質你也不差啊,儘力爭取、不要讓自己遺憾,但也不要患得患失鑽牛角尖。」郁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背起了自己的包往外走,「走,老師請你喝奶茶,吃點甜的心情會放鬆一點兒。」


  郁辭帶他去了學校對面的奶茶店,還真給他和自己一人買了一杯奶茶。少年捧著奶茶的模樣有些稚氣,卻又帶著一種別樣的青春意氣,彷彿渾身都透著希望和未來的光芒。


  郁辭最近有些沉重和擔憂的心情也像是在不經意間稍稍化解了幾分。


  告別了少年、讓他回學校好好做作業去,郁辭一個人回了家、簡單地做了兩個菜,收拾了一下就開始畫畫。


  老師最近對她的要求越來越嚴格,作為一個懶慣了的人,雖然有些不太適應,但她還是每天都努力堅持了下來。


  天色早就已經全部黑了下來,郁辭也不知道畫了多久,忽然手上微微一頓、下筆一重,頓時就是一團墨汁糊在了筆下的宣紙上。


  她有些可惜地看了看畫到一半卻毀了的畫,很快就又抬起了頭、略帶些緊張地看向了大門的方向。


  有什麼悉悉索索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持續了好一陣子。


  她一個年輕女孩子在外面獨居,自然總是要警惕些的,更何況郁桓隔三差五就來「視察」一圈、還特地留了幾件衣服和鞋在她這兒,就是怕她一個人住被盯上、讓「有心人」知道這家裡是有男人的。


  門口的響動又持續了一會兒,終於消停安靜了下來。郁辭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到了門口、小心地透過貓眼往外看了看。


  門口的燈亮著,卻沒有人。


  郁辭有些心驚肉跳,檢查了一下門已經徹底鎖上了,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往回走了幾步,她又像是被什麼莫名的直覺驅使著、鬼使神差地又到門口打開了貓眼、墊著腳換著角度努力地往外看了好半天,忽然一下子就愣住了。


  下一秒,郁辭幾乎是有些手忙腳亂地打開了門鎖、拉開了門。


  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地上。


  見她開門,他似乎是有些意外,下意識回過頭仰著臉看她。在看清她模樣的時候,一下子就咧開嘴、露出了一個笑來。


  哪怕是有些狼狽地坐在地上,哪怕是渾身上下都還帶著明顯的酒氣、臉上還帶著酒勁上涌的紅暈,可他這樣一笑起來,還是明亮乾淨得就像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


  「怎麼坐在門口,不拿鑰匙開門?」郁辭有一瞬間的驚喜和失神,隨即卻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你怎麼來了?還喝酒了?」


  郁辭的語氣里少見地帶了些焦急和怒氣——據她所知,國乒隊才剛回來,也並沒有放假。他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更不應該是以一副喝多了的模樣坐在自己家的門口。


  喝多了的薛忱反應似乎是有些遲緩,略略偏著頭想了想,而後才撐著地慢慢地站了起來,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看著她笑。等看了一會兒,他忽然間就伸手、一把抱住了郁辭。


  被一個渾身酒氣的人抱住實在不是什麼太好的體驗。郁辭皺了皺眉,臉上終於有了明顯的怒氣:「薛忱,你是不是真的要毀掉自己!」


  自從認識薛忱以來,他一直都頗為安分,雖然也常有摔球拍、罵粗口之類的「惡習」,但至少下了賽場都還算是太平,幾乎都讓她忘了……他本來就是隊里有名的刺兒頭,像這樣半夜偷溜的事恐怕早就已經並不是生手了。


  幾個月來的擔憂和恨鐵不成鋼終於在這一刻到達了極限,郁辭幾乎恨不得抽醒他、讓他知道自己現在在幹什麼。可即便是滿臉怒容,她卻還是小心地抱住了有些站不穩的男朋友,慢慢地帶著他進了屋、關上門。


  把喝多了的男朋友「放」到沙發上坐下,郁辭想要抽回手,可他力氣太大,她怎麼也掙不開,只能有些費勁地找出了他的手機、給和他同住一屋的蘇望打了個電話。


  「忱哥……郁辭姐?」少年的語氣里滿是焦急,細聽之下還有幾分自責,「何指導剛剛親自來查房了,說……讓忱哥明天去找他。對不起,我、我沒瞞住,對不起……」


  「沒關係,不怪你,是他自己違反了紀律。」溫聲安撫了滿心歉疚、幾乎有些語無倫次的少年,郁辭掛了電話,側過頭看了看還死死抱著自己的薛忱,擰起了眉頭。


  薛忱抬頭和她對視了一眼,笑了起來:「郁辭,我喜歡你。」


  郁辭破天荒地沒有回應。


  得不到回應的薛忱有些慌亂,不自覺地加大了力道把她抱得更緊,把臉埋進她的頸側,一遍一遍低聲重複著:「郁辭,我喜歡你。」


  郁辭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薛忱終於安靜了下來。


  郁辭正心煩意亂地想著明天不知道他會受到怎麼樣的處罰,忽然卻又聽到薛忱開了口。


  起初聲音有些輕,她聽不清楚、忍不住微微偏頭湊得更近一些,才終於辨認出了他的字句。


  「郁辭,我想打奧運。」他說,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郁辭,我想打奧運,我想打奧運……」


  頸側,有什麼溫熱又濡濕的觸覺一點點瀰漫開來。郁辭低頭,看見有水珠滾過自己的鎖骨,滴進自己睡衣的領口。


  郁辭沉默了一會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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