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0章 重回北城
1978年的春節，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大年初六，一家四口就要離開了。
唐建兵和陳英一直送他們到火車站。
年前的時候，薄司擎到了北城，就發回來了電報，告訴雲畫北城租住房屋的地址，讓她直接把行李都寄出去。
現在他們一家四口要走，就只帶了一點隨身行李，大多是要穿的衣服，以及路上吃的食物等等。
「老三，弟妹，你們在學校好好的，有什麼難處就給我們拍電報，我們會想辦法的！」唐建兵說道。
陳英也點頭，「還有這點兒糧食，你們帶上，總歸能用上。」
那是20斤白面，陳英也算是很捨得了。
「路上千萬小心，別把孩子丟了。」
「走走，我幫你把行李提過去。」
這年頭不流行農民工進城，但火車實在是太少，因此大年初六的火車，也一樣很是擁擠。
薄司擎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弄到了四張卧鋪票。
這年頭一般人可買不到卧鋪票的。
卧鋪車廂首先要比硬座車廂寬敞很多，也不會有人擁堵在這兒，環境好得多。
「你怎麼買到卧鋪票的？」雲畫忍不住問。
薄司擎笑了一下，「沒辦法讓你們坐飛機，就只能想辦法讓你們火車坐得舒服點。」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不過不要緊。
雲畫笑了一下，「其實你留在北城等我們就可以了。」
「那不行。」薄司擎道，「你一個人帶兩個孩子趕車太累。」
雲畫心口猛然一跳。
兩個小孩子對坐火車這件事情，非常非常新鮮，興奮得怎麼都睡不著，在車上吃東西，似乎比平時更香一些。
雲畫也不去限制他們，小孩子好奇嘛，就滿足一下他們的好奇心，不要阻擋他們探索世界的欲.望。
兩個小傢伙睡著的時候，已經是夜半時分。
這個時候車上人都已經睡了，她起來喝點水。
「等下。」
薄司擎說，「水都愣了，我去接點熱水。」
他說著就穿鞋下床，沒多會兒，打來了一壺熱水。
雲畫喝了點熱水，胃裡舒服多了。
「雲畫。」
他說。
「嗯？怎麼了？」
「我們在那個世界，真的不認識嗎？」他問。
雲畫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認識。」
「什麼時候認識的？」他問。
雲畫抬頭看他。
黑暗中，兩人誰都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
雲畫聲音中帶了點笑意，「你來到這裡的時候，19歲生日還沒過，我大概就是在你19歲生日前後，認識的你。當時……我還有幾天才滿14周歲，上初中，初二。你因為一次任務，在我們學校躲著，我不小心……碰到了你。後來你走了，但是我晚自習回家的時候又碰見你了，你受傷了，還有點兒嚴重，我救了你。就是這樣。」
儘管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從她的語氣中薄司擎也能聽得出來，她沒有說謊，她說的都是真的。
原來……
原來如果他不來到這個世界的話，他們現在那個世界里，可能就已經相遇了，已經認識了。
不過認識的時候，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她還是個初中生，她救了他，他大概會把她當成妹妹一樣照顧疼愛吧。
「那後來呢？」
薄司擎問，「你過來這裡的時候，那個世界的時間是2018年，那個時候，我在做什麼？」
雲畫沉默了。
許久之後她才說，「我不知道。」
薄司擎微微挑眉，不過再仔細想的話，也合情合理。
他自己的身份，還有他的工作情況，她會不知道他的行蹤很正常，因為就連家人都不會知道他的行蹤。
「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他問。
雲畫笑了笑，「不知道怎麼說啊，怕你以為我故意跟你套近乎。」
「不會。」薄司擎說，「我會相信你。」
「啊？為什麼？畢竟你壓根兒就不認識我的。」
「我也不知道。」薄司擎道，「我潛意識覺得，我相信你，相信你的一切。」
雲畫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這人……
「冷嗎？」他問道。
他不說的時候，雲畫還沒什麼感覺，他這一問，她還真覺得有點冷。
「躺好，被子蓋上。」他走了過來，幫她把被子蓋好，還又拿了她的大衣蓋在被子外面。
「看下嘟嘟和兜兜。」雲畫說。
薄司擎摸了一把，笑道：「別操心他們了，男孩火力旺，這車廂里的溫度也比外面高不少，他們還踢被子呢。」
雲畫不說什麼了，兩個小傢伙一直都像是小火爐一樣，冬天抱著睡覺，感覺不要太好。
看她躺好蓋好，他也躺下，蓋上被子：「睡吧，很晚了。」
「嗯。」
七十年代的北城，一切都是灰撲撲的。
天空是灰的，街道是灰的，樓房低低矮矮也是灰的，人們的衣著也都是灰撲撲的，小轎車很少，自行車很多。
這就是讓外媒們各種嘲笑、憐憫的國家鏡像，無數灰撲撲的照片傳到世界各地，一直到幾十年後，很多不關心時事的老外還認為Z國就是灰撲撲的，人們的交通工具主要是自行車，沒有一座高樓大廈……
誰能想象到，就是這樣一個灰撲撲的世界，要不了多少年，就會完全改變。
這裡只用幾十年，就走到了超過世界知名大城市花費一兩百年才走到的高度！
……
薄司擎租的房子距離林雲畫的學校很近，距離薄司擎要讀的北華大學就稍微有點兒遠，不過顯然，這是要照顧林雲畫。
同時呢，這邊距離一座小學也很近，方便嘟嘟和兜兜以後上學。
薄司擎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四合院。
雲畫挺喜歡這樣的房子的，不過還需要一番改造。
收拾屋子的時候，雲畫忽然問道：「你有沒有試著找找……你家人？」
薄司擎看她一眼就明白她什麼意思，「你指的是那個世界裡面我的家人？」
「嗯。」
雲畫點頭。
薄司擎看她，「你不知道那個世界里我的家庭嗎？」
雲畫沒吭聲。
薄司擎也沒追問，畢竟他的家庭情況有些敏.感，而她就只是一個救了他一命的小女孩而已，或許他從來沒告訴過她也是有可能的。
「我打聽了，沒有。」薄司擎說，「這個世界跟那個世界有太多相似之處，但也有太多的不同。」
雲畫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慶幸，還是悵然。
「那你還想找親生父母嗎？我是說，唐建清的親生父母？」雲畫說。
薄司擎搖頭，「隨緣，不會刻意找。」
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薄司擎帶著雲畫去郵局拿郵寄過來的包裹，已經半個月，包裹肯定是寄到了，只是郵遞員剛剛上班，擠壓的信件和領取包裹通知單肯定沒辦法那麼快處理完，他們決定自己去找。
找到行李，又找了一輛人力拉板車把行李拉回來，實在是有些累，就只整理好幾張床鋪，就開始做飯吃飯了。
嘟嘟和兜兜雖然對這地方很好奇，但也都沒急著跑出去玩，而是留在家裡幫爸爸媽媽打掃房屋，歸置東西，真不可謂不孝順。
這樣的小孩子誰不喜歡。
初十。
叮囑兩個小傢伙在家裡乖乖的，不要亂跑，雲畫則跟薄司擎分別去大學報到。
而後就是給嘟嘟和兜兜找學校了。
過去的十年，在教育方面影響到的不光是大學，中小學也都大受影響，不過北城這邊到底是核心城市，小學中學的複課比鄉下要早得多，也系統得多。
薄司擎和雲畫一起，帶著嘟嘟和兜兜去所在區域的小學，去找校長。
他們直接去找的校長。
這位校長去年才被平反，原來的工作沒法做，就調來小學當校長了。
「沒有北城戶口？」校長問。
「是，我們夫妻都考上北城的大學，戶籍關係也都轉到學校，兩個孩子不能留在老家，就給帶過來，暫時還不能辦理北城戶口。」薄司擎說。
「也不是不能上。」校長說，「他們基礎怎麼樣？我看他們最多也就六七歲吧，跟著上一年級吧。今年報名的學生有點多，如果人數太多……」
「我們租的房子在這一塊，他們就只能在這兒上學了。」雲畫說道，「如果他們換去其他學校上學，我們就更沒法照顧。另外，我們想讓他們上五年級，這樣秋天就可以考初中了。」
校長驚訝，「五年級？」
「對，他們小學知識其實都已經學完了。」雲畫說。
校長不信，當場要考考嘟嘟和兜兜。
結果就是，小學知識對這兩個小傢伙來說，完全沒有任何難度。
校長本來是將將就就的態度，這會兒也生出愛才之心，變得很是熱情，自古學習好的孩子，誰都喜歡啊。
嘟嘟和兜兜的上學問題解決了，雲畫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就落地了。
現在在大學生，可不像是擴招之後的大學生，學習很散漫，逃課遊戲戀愛才是大學常態，現如今的大學生，他們上學的機會來得太不容易了，很多大學生都是一個家傾其所有才供出來的，他們都特別珍惜學習的機會，在學校學習都是非常努力的。
而現在的課程也都會比較繁重，空餘時間會很少。
薄司擎和雲畫要上學，還要照顧兩個孩子，另外還得想辦法掙點錢。
不然就憑學校的補助，他們兩個生活是不用愁了，兩個小傢伙怎麼辦？
他們現在可不是單身狗，而時當了父母的人，必須為孩子考慮。
「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現在還不著急。」薄司擎說。
雲畫也知道家裡還有點錢，但也不能坐吃山空。
不過她上的是醫學院，學習起來會更忙。
倒是薄司擎報的化工專業，理科專業對他來說，會輕鬆一些，所以照顧孩子和掙錢的責任，幾乎都在他身上。
雲畫很過意不去，薄司擎卻說沒什麼，他很樂意承擔這份責任。
77屆的大學生，比其他的要更辛苦。
因為這一屆他們大一就只有半個學期，他們要在半個學期的時間裡，學完兩個學期的課程，老師們講課速度快得飛起，一不留神就跟不上，學生們恨不得把所有時間都拿來學習。
就連雲畫，都被這麼繁重的課程給折騰得精疲力盡。
這個時候，薄司擎就成了大雪中的異類。
他的課程完全遊刃有餘，別人早上五點鐘就起來讀書，走路吃飯上廁所也都拿著書，生怕浪費一點時間。
而薄司擎從來都是不到上課不進教室，一下課立馬走人，平時學習根本找不到他人的那種類型。
分到跟薄司擎同宿舍的另外三個人，一個都四十多歲了，還有一個三十多，另外一個跟薄司擎現在的年齡差不多，二十五六。
大家年齡差距大，偏偏又是同學，稱呼上就大哥二哥三哥這樣。
薄司擎按照唐建清的年齡報，是排行老三。
老大哥就是四十多歲的那位，某一次在宿舍中見到行色匆匆的薄司擎后，終於忍不住說：「老三，來學校還是要認真學習，其他的事情，不著急的。」
薄司擎笑著點點頭，「我明白，學習課程不會落下。」
老大哥看他這樣子，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但班上其他很多同學，都對薄司擎這種學習態度很是不滿，認為他不夠認真努力，一點都不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
當然，還有一點原因是，薄司擎的衣著明明也很簡單，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他跟別人都不一樣。
北華大學本來就是理工科為主，在這個年代，女生更少之又少，整個學校都沒多少女生，可偏偏，僅有的幾個女生都對薄司擎青眼有加。
毫無疑問，薄司擎那副好看的皮囊居功甚偉啊，這就容易招致某些人的不滿。
尤其是每次，薄司擎都能收到一大堆的情詩，這更讓學校的其他男生嫉妒。
「你好薄司擎同學，我是外語學院的舒靈，我可以邀請你去看話劇嗎？在北城大劇院，有知名表演藝術家……」
「抱歉，我沒有時間。」薄司擎頭也不抬地拒絕。
舒靈同學的臉色立刻就有些掛不住，「薄同學，你還記得我嗎？我們見過的，領書本那天你幫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