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踉蹌著回到床上，咧著嘴幹嚎著，眼睛已經淌不出任何眼淚。從什麽時間開始我們變成了這樣？
用被子抵住心窩，蜷縮著身子，往事翻湧，踢飛記憶的柵欄，一幕一幕攤裸在眼前。
“若冉，做我女朋友吧，我喜歡你溫婉淡然的樣子。”四年前那個陽光四溢的秋天午後，李曉在圖書館前的銀杏樹下對我說。
“我不想戀愛。”
“我之前也不想，但是遇到你之後就想了。若冉，我已經觀察你很久了，你總是一個人，一個人讀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做著自己的事情。我知道你喜歡第二食堂的西紅柿炒雞蛋，喜歡商業街頭上的雜糧煎餅，喜歡商業街二樓青青子衿家的奶茶，喜歡第六書庫，還喜歡沒課的時候坐在銀杏樹下讀書。若冉，做我的女朋友吧，我會好好照顧你，心疼你，不讓你一個人。”李曉一口氣說完，滿臉的真摯，因為說的太快，鼻尖滲出細細的汗珠，陽光透過銀杏樹葉的縫隙落在他的臉上，映著他鼻尖處細黃的絨毛，心裏暖暖的。
答應做他女朋友後的隔天下午，我們牽手躺在操場的草坪上，天空水洗過一般，湛藍高遠， 白雲絲絲縷縷，纏纏繞繞的飄過，不時的在藍天上變換著身姿，亮黃的陽光溫婉的灑下來，照在身上暖暖的。李曉握著我的手，幸福感油然而生。
“李曉，你看天上的雲像什麽？”我側過頭問。
李曉睜開眼睛，端詳了一會說：“像雲啊。”
“你個傻子，雲不像雲像什麽。你看像不像房子？”我聽著李曉認真的語氣咯咯的笑著問。
李曉支著身子，半坐起來仔細的看著，像發現新大陸般：“經你這麽一說，是像房子呢。”
我把手從李曉手中抽回，枕到頭下：“小時候，我特別喜歡在這樣明媚的天裏躺到樓下的草地上看天。那時天比現在還要清澈，雲比現在還要純白。我就這樣一個人躺到草地上，看雲悠悠的從眼前飄過。那時，我總會把雲看成各種各樣的具體的實物，比如房子，比如人、動物等。每次盯著雲看一會，總感到瞳孔在放大，而後我仿佛在雲彩上看到了宮殿。我想象著自己住在上麵，在上麵自由的奔跑，在上麵放聲笑，我把自己想成了仙女。每次幻想這些美好的情境時，心裏總是嗖的一下，暖暖的，那種暖暖的感覺，像坐客車時經過很陡的山坡，心髒忽然一緊。每次我都可以在草地上躺很久很久，看陽光一點點隱退，天的顏色一點點變深，雲不在絲絲縷縷，變成大片大片的飄過，樓的影子伸長，覆蓋住自己，微風起時，吹到身上有了些許涼意，我知道我應該回家了。我很喜歡那樣的日子，沒有人打擾，可以一個人無憂無慮的想自己喜歡的事情，感覺很輕鬆，很自由。”我回過身看李曉：“你呢，小時候在幹嘛，是不是也這樣？”
李曉重新躺下：“我沒有你的閑情逸致，我小時候從來沒有這樣過。”
“那你做什麽？”
“有好多事要做啊，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幸福啊，傻瓜。”李曉說完拉過我的手。
手被李曉的大手掌緊緊的攥住，心頭暖暖的：“李曉，你說我們會這樣一直幸福下去嗎？”我不在糾結李曉小時候做過什麽，懶洋洋的問。
李曉用力的握住：“當然了，傻瓜。”
想著這些往事，想著李曉說我們可以一直幸福下去，眼淚再次洶湧：“李曉，你說過的，我們會這樣幸福下去的，可是為什麽，你拋下了我，離我而去了，我一點都不幸福。”我哭著，一顫一顫的自言自語著。聲音碰上冰冷的牆壁，發出回聲，轉回耳朵裏，我在這回響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半夜，有人伸手攬我，睜開眼睛，借著窗外的燈光看見了李曉。不確定的使勁擦擦眼睛，李曉疲憊的躺在我身邊，微微閉著眼睛。
“李曉，你回來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我哭著鑽進李曉的懷中。
李曉噴出的熱氣在我臉上，癢癢的：“對不起，若冉。”
我使勁的往李曉懷中鑽著，鼻涕眼淚流了一臉：“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懷疑你，不該與你鬧。我錯了。”
“若冉，我們以後都不鬧了好不好，我好累。”李曉扳直了我的身子，聲音沙啞的說，手掌附上我的我眼睛，鼻子，輕輕的替我擦著眼淚和鼻涕。
臉在觸碰到李曉手掌的刹那，委屈再度襲來，我咧著嘴大哭著：“我也好累，我不要吵架了。”
“乖，起來洗把臉，我們睡覺好不好？”李曉心疼的抱緊我，任由我的眼淚鼻涕蹭到他的肩膀上，手輕輕的拍著我的後背。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哭累了，趴在李曉懷中，困意來襲。李曉輕輕的抽出手，輕輕的把我放在枕頭上。我努力的睜開眼，看見李曉起身。
“李曉，別走。”我伸手在空氣中打了個圈說。
李曉握住我在半空中的手：“我不走，若冉，我接點水給你擦擦臉，乖，不然，明早上就成了大臉貓了。”
“恩。”我迷糊糊的放開李曉的手。
隔天，我在李曉的呼喚聲中起床，去洗刷間，一照鏡子：“李曉，你過來。”我帶著哭腔喊著。
“怎麽了，寶貝。”李曉跑過來。
“你看看我，這是一副什麽樣，跟鬼是的。”我哭喪著臉說。
李曉盯著我的臉看了半秒鍾，哈哈大笑：“誰讓你昨晚哭成那樣的。”
“你還笑我？”我咧著嘴，又要哭。
李曉合上我的下巴，強忍住笑意：“在哭就更醜了，你看現在眼睛就成一條縫了，在哭連縫都沒有了。”
“你討厭，都這樣了，還取笑我。”說完伸手打李曉。
李曉拽住我的手，拉我入懷：“寶貝，對不起，以後不哭了好不好？”
我在李曉的懷中，用力的點點頭。
我不想在吵架，隻想這樣幸福的生活下去，我沒有什麽別的大理想，小小的幸福既是安心。
去到公司，腫脹的眼睛已經輕了許多，隻有仔細看才有哭過的痕跡，但是眼珠瑟瑟的，依舊磨得眼睛生疼。做到座位上，滴了一滴滴眼液。
伊枕看著我，怪怪的。
“就滴個滴眼液，幹嘛用那麽奇怪的眼光看我。”我看了伊枕一眼，皺著眉頭說。
伊枕笑笑：“哭過？”
我後背僵了一下：“哪隻眼睛看見的？”
“若冉，你幹嘛這麽嘴硬。”伊枕大笑著說。
我白了他一眼：“你幹嘛眼睛那麽毒。”
“怎麽了？”伊枕收住笑意，緩緩的問。
“沒事，現在都解決了，謝謝你，師傅。”我看著他，滿臉真摯的說。
伊枕愣了一會神，眼神中閃過一絲暗淡：“哈哈，沒事就好，好好工作吧，昨天一天沒來，今天有你忙的了。”
“你也是。”說完低下頭，心底閃過一絲異樣，伊枕對我的關心好像過了點。
一上午在我低頭看稿子中溜過，抬頭時，已經是飯點。站起來，伸個懶腰。伊枕閉著眼睛，躺在椅背上，在陽光中閉目養神。長長的眼睫毛輕輕的抖動著，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窩，薄薄的嘴唇一翁一合著，從這個方向看五官更加的立體、挺拔。
“你在偷窺我？”伊枕忽然睜開眼睛，對上我的眼神。
我慌亂的回過頭，臉忽的熱起來，紅到了脖子跟處：“誰偷窺你，別自作多情了。”
“沒偷窺，你緊張幹什麽？”伊枕語氣中帶著調笑。
“誰緊張了。”
“你啊，臉都成猴屁股了，哈哈。”伊枕從陽光中起身，站到我跟前。
我被突如而來的黑暗弄得慌了神，一時間囧在那裏，不知道該幹什麽。
“你是不是傻，吃飯去啊。”伊枕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奧。”我傻傻的跟在他的背後。
走進電梯，我忽然反應過來：“我幹嘛要跟你一起吃飯啊。”
伊枕笑著，滿眼溫柔：“若冉，你還真是傻的可愛。我也要吃飯，你也要吃飯，為什麽不跟我一起？”
我聽著似乎是這麽個道理，傻傻的點頭。
伊枕開心的笑著，爽朗的笑聲充徹電梯。
吃過午飯，趴在桌子，昨晚睡的太少，吃飽喝足後睡意來襲。沒一會，沉沉的睡去，睡夢中影影綽綽的影子又來襲，我像掉入黑暗的深淵，我努力的奔跑卻跑不出去，想喊卻喊不出聲音來，腳忽的登了一下，我從夢中驚醒。
趴在胳膊上，定了定神，緩緩的抬頭，擦擦額頭上的汗水。
“做惡夢了？”
“嚇死我了，幹嘛不聲不響的說話啊。”我渾身抖了一下，捂住心髒的位置說。
伊枕委屈著：“你做惡夢的動靜太大了，把我都驚醒了，我還沒說什麽來，反而惡人先告狀。”
“對不起。”我訕訕的道歉。
起身，去茶水間，想泡點菊花苟提子。關於那個噩夢，我經常的做著，最近的日子尤為頻繁。
甩甩腦袋，看著窗外。白楊樹的葉子已經泛黃，伴隨著秋風緩緩落下，像飛舞的蝴蝶。楊樹兩邊的冬青依舊鬱鬱蔥蔥，上麵落著枯黃的樹葉。陽光落下來，碎碎的光斑，亮與暗交替，美好的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