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妥協
黑夜帶來的往往都是寂靜，寒冬夜帶來的還有冰冷，一陣風吹過，拂在臉上像是利刃劃過一般生疼。
兩個小小的身影在這個靜寂的夜裏，急速的快走著，在一處院落外停了下來敲響了那扇大門。
敲門聲在這樣的靜夜下顯得格外刺耳，一聲急過一聲。
在這樣足足一柱香的敲門時間，那扇門後才傳來漸漸走近的跑步聲。
莫湛裹著披風，極度不爽的向門外走去。他已經有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了，好不容易剛補會覺這大半夜的竟然有人擾人清夢！
“誰啊，這三更半夜的敲什麽門！”莫湛火大的拉開門，破口就罵。
慕婄雨拉開麵罩：“莫湛，是我。”
莫湛一聽聲音驚訝的連睡意都沒了，“慕……慕小姐？”
“莫湛，我找你有事情。”慕婄雨急道。
莫湛讓開一步讓兩人進門，“什麽事這麽著急大晚上的過來，你明早讓人來叫我一聲，我去慕府找你就行了，萬一遇到危險了怎麽辦？”
“我等不了明天了，所以就來找你了。我身邊有玉墨留下的暗衛，不必擔心。”
聽到慕婄雨發抖的聲音，莫湛便知這兩個人凍壞了，“先快跟我進屋吧。”
兩人跟著莫湛進了屋以後，莫湛連忙將屋子裏的暖爐點頭又為兩人倒了杯熱水，“你們先喝杯水暖暖身子。”
慕婄雨兩人接過水後迫不及待的喝了口，從慕府到這邊的別院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此時的她們是又累又冷。
喝完了水後，蒹葭道，“奴婢去外麵守著。”
慕婄雨立即將人叫住：“不用了，你就在屋子裏呆著。這裏不是慕府不需要那麽警惕，而且外麵也有暗衛守著如果真的出現可疑的人他們也會出手的。”
莫湛出聲道：“這裏很安全，你們不用擔心，我先去換身衣服來再說。”
待莫湛換好了衣物走出來後，慕婄雨就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道：“我要去找他。”
莫湛一臉奇怪的看著慕婄雨好像不知道她到底是說什麽。
“我要去邊關找封玉墨。”慕婄雨再次重覆。
莫湛臉上的表情慢慢從奇怪變成錯愕，最後又變成了不可思議，“你說什麽！？”
慕婄雨再三重覆，“我要去邊關找封玉墨，我不相信他死了。就算是死了，我也要看到屍體！我來找你是想讓你陪我一起去。”
“你知道了？”這件事情他也不過提前兩天知道，皇上也隻是今日下午才得到戰報並已經壓下，她是怎麽知道的？
慕婄雨點頭，“墜涯身亡嗎？我不相信他死了，我要去找他！”
看著慕婄雨堅定的眼神，莫湛一點也不懷疑她現在所說的話。隻是再一次被這個女子震憾到，若是平常的女子遇到這樣的情況此時早已經傷心的死去活來，可再怎麽樣也隻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可是眼前的女子不一樣，她聰明，堅定還有一顆強大的心。就憑她跟封玉墨的關係，她完全不需要做到這一點，如果當時隻是為了做皇子妃，現在她完全可以等著做她的郡王妃。
她在意的，不是那麽地位身份。莫湛心裏突然有些羨慕，羨慕封玉墨有這般的好運氣，人的一生要有怎麽樣的好運才能遇到一個這樣的女子呢？他之前的那些付出值得！
“我的確準備去邊關找他，這兩天我了已經打點好了京城裏的事情，再多不過三天就出發。”莫湛看著慕婄雨道，“我跟你一樣，不相信他死了。我所認識的封玉墨可不是那麽容易就死的人。”
聽到莫湛的打算，慕婄雨興奮的從座位上站起，“帶我一起去。”
莫湛搖頭，“不行。我答應你會跟你保持聯係，一有什麽消息就會告訴你。”去邊關路途遙遠，到了邊關那裏又危險重重，變數太多，她一個女子太不方便。
慕婄雨堅定道，“若是願意在京城裏等著，我便不會在半夜來找你了。莫湛，帶我一起。”
莫湛認真的看著慕婄雨，良久，搖了搖頭，“不行，這一路太遠，危險又多，如果你到時出了什麽事情，我對封玉墨怎麽交待。”
“不需要交待！”慕婄雨盯著莫湛的雙眼，“你不需要向他交待什麽，是我決定要去的。莫湛，我來的你是希望你能幫我這個忙。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強求，不過這次去邊關我是去定了。你不願意帶著我，我便一個人。”
說完後慕婄雨叫上一邊的蒹葭，“蒹葭，我們走。”
蒹葭連忙起步跟上，兩人剛走到門邊，莫湛無奈出聲，“慕小姐，你又何必為難我。”
慕婄雨轉身，“不是為難而是請求。如果你帶上我一起，那我們便結伴而行。如果你不帶上我，那我便孤身一人。不管怎麽樣，去邊關，是不可能改變的事情。”
這個女人執著的可怕！
莫湛妥協般的歎了口氣，“那便結伴而行吧，還有無情、厲揚一起，厲揚跟無情同樣是這別院裏的人。”
多少人她都是無所謂的：“什麽時候出發？”
“最快三天後，我還有些事情要布署。”
三天？
“那行，我也有些事情要處理。”她還要說有外祖父，以及將出府後的事情都要安排好。
“我打聽過了，最多十天，皇上估計就要發喪了，當時我們也離京了，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皇上一發喪玉墨以前所建立的人脈都會在頃刻間毀掉。就算到時他回來，再拉回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成的了。”那他十多年的努力就全都功虧一簣了。
“一發喪，最大的贏家便是三皇子吧。”慕婄雨問。
見慕婄雨問的如此直接，莫湛也明白封玉墨平時估計也沒有瞞她：“不錯，到時候三皇子就坐收漁翁之利了，到時於氏一族就固若金湯了。”
固若金湯？
“那就不讓皇上發喪。”慕婄雨眼眸幽深，透著一股厲色。
莫湛立即搖頭：“不可能！我們的人探到，最多十天，要不是皇上執意壓製，於氏一族巴不得明天就發喪。”
慕婄雨看著莫湛，“這件事不管行不行我都要一試，你處理好你的事情，等我這邊處理好我就來找你。”
聽著慕婄雨的話，莫湛有些擔心，“你想做什麽？慕小姐，這件事情不是憑你之力就能回轉的，就算是伊老將軍出麵也解決不了什麽。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封玉墨，隻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知道，但是我不也不能什麽都不做眼睜睜的看著他這麽多年的努力就這麽毀於一旦。你放心吧，我有分寸，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的。”慕婄雨心裏已經有了打算，就算那個是龍潭她要一試！
慕婄雨越是這樣，莫湛就越是擔心，隻是他也明白再說多少隻怕她也不會多聽：“我隻提醒你一句，不要因小失大。最重要的還是先找到玉墨。”
“我明白，我就先離開了有什麽事情再聯係。”慕婄雨看了眼外麵的天色，現在出發去伊府到那裏時間剛好。
最重要的就是說服外祖父能幫她。
“我送你們回慕府。”雖說有暗衛保護，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那便送我去伊府吧。”
莫湛聞言多看了她一眼，隨即點頭，“那走吧。”
封玉墨，這一生有個女子這般為你奔波，你也算不枉此生了。
************************************************************************************
看著坐在椅子上的慕婄雨，伊老將軍見她氣色還算好，表情也沒有什麽不正常的，提著的心也算是落了下來，心裏想昨天估計也是他誤會了，封玉墨在她的心裏應該還沒有那麽重要，“雨兒，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慕婄雨見到伊老將軍直接起身跪在了他的麵前。
“雨兒，你這是做什麽？”
伊老將軍連忙彎身去扶慕婄雨，慕婄雨輕輕的將他推開，抬頭道，“外祖父，就讓雨兒這麽說吧。”
伊老將軍麵色不悅，“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的坐著說非要跪著，地上這麽涼你的身子又弱，跪出病了怎麽辦？”
“外祖父，雨兒沒有那麽嬌弱，你就讓雨兒這麽說吧，這樣我的心裏會好受些。”
見她堅持，伊老將軍也不在強求，“那你快說。”
看著伊老將軍臉上滿滿的關心，慕婄雨心髒緊縮，愧疚感猛增，“外祖父……我……我要去邊關找封玉墨。”
伊老將軍眼睛立瞪，不敢相信的看著慕婄雨：“你說什麽！？”聲音因為過度驚訝而有些變調。
慕婄雨垂在身邊的拳手緊握，深吸一口氣，“玉墨一定沒死！我要去邊關找他！”
伊老將軍像是受了什麽打擊一般，整個身子搖晃了下，不可思議的看著慕婄雨：“你、再、說、一、遍！”
這個時候的慕婄雨反而不再緊張，“我要去邊關找玉墨，活找人，死找屍！”
“你！”這件事比當初伊雲夕成為活死人還要讓他不能接受，伊老將軍猛然暴怒，瞪紅了雙眼，抬手就向慕婄雨揮去。
看著向自己揮來的一巴掌，慕婄雨反而將臉揚了揚，打吧，這樣她的心裏才會好受一些。她知道這件事對於最疼愛她的外祖父來說是怎麽樣的一種傷害。
手、最終在慕婄雨的臉頰邊停下，顫抖著卻是怎麽也下不了手。
怎麽可能下得了手！
這個孩子從出生那一天，別說動手就是一句重話他也沒有說過。她爹小時候說她一句，他都要念上一段時間，誰若是惹了她哭，他非要替她討回來發。她要什麽他給什麽，不舍得她離開自己的身邊，他一點也不在乎惹到慕太師將她強扣在伊府裏養了十年。
他疼了十年的心頭肉，他怎以舍得打！
伊老將軍憤怒的甩開手，氣的整個身子直發抖，“慕婄雨！你太讓我失望了。”
一瞬間，慕婄雨淚如泉湧，比起外祖父打她，罵她，這句話對她的傷害才是最大的。她最害怕的就是傷了外祖父的心，讓失望。
“外祖父，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喜歡他，這一輩子就喜歡他一個人了，我不相信他就這麽死了，如果我現在什麽都不做就這麽幹等著，我會後悔的，會後悔一輩子。”慕婄雨仰著看著這個唯一能讓她吐露了心聲的人，“外祖父，再讓我任性最後一次好嗎？”
從小到大，如果誰讓她流淚了他必定讓對方留血！他是一個粗人，隻懂得用粗暴的方法解決事情，可是這會看她哭成了個淚水，眼睛裏全是苦苦的乞求，他卻連個想要暴打出氣的對象都沒有。
伊老將軍哽著聲子，“去邊關？你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嗎？你知道那裏亂成什麽樣子嗎？別說這一路你能不能平安到達，就算到你要怎麽找人？”
“我跟玉墨的朋友侍衛一起，我不是一個人。外祖父，你還記得莫湛嗎，我跟他一起去的。”慕婄雨急促道：“外祖父，隻要你答應就行了。”
“答應！？”伊老將軍咬牙：“我若是不答應你會不會像當初逼你娘一樣在這裏長跪不起！你是不是也要跟我來個不是你死就是我妥協？”
慕婄雨連連搖頭，淚水止不住的往下落，不會了，她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她知道越是傷害自己，最傷心的越是關心自己的人。
“外祖父，我不會再這樣做了。”慕婄雨刀乞求的盯著伊老將軍：“可是外祖父，我不想留下一生的遺憾，他曾經為了我連性命都不在乎，我卻什麽都沒有為他為過。”
連性命都不在乎？聽了她的話伊老將軍不禁有些詫異，他們之間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但是他對雨兒很了解，她是個善良的孩子卻不是一個濫好人，她不輕易與人交惡也難以與人交心，她為封玉墨這般，難不成封玉墨真的為她做了同樣對等的事情？
想著那日在皇宮的事情，伊老將軍倒也有些相信封玉墨對雨兒估計不差。他雖然平時放肆慣了，但是在太後的壽宴上鬧事對他來說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對他在朝中的影響也是甚大的。那天他就這麽不管不顧的鬧事，如果不是心裏在意雨兒也不會做到這一點的。最少駱意煦當時就沒有做到這一點。
伊老將軍有多了解慕婄雨，慕婄雨就有多了解伊老將軍，她一眼便看出了伊老將軍有所鬆動。
“外祖父，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全，但是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好好的保護好自己。”慕婄雨保證道，“外祖父，你不是說過人的這一輩子最少做過一件最瘋狂的事情嗎？你就讓我瘋狂一次吧。”
瘋狂？！
是的，這件事當然瘋狂！簡直瘋狂的不能再瘋狂了，伊老將軍猶豫的看著慕婄雨，她跟她的那個娘太像了，在‘情’關這上麵太執著了。難道，這都是遺傳老婆子的嗎？
想到那個曾經為他瘋狂過的女人，伊老將軍微微歎息一聲，就是因為她那麽瘋狂所以這一輩子都找不到任何一個能代替她的人吧。
“你起來吧。”伊老將軍的沉著聲音道。
慕婄雨一聽臉上露出一抹驚喜之意：“外祖父，你是答應了嗎？”
伊老將軍冷笑一聲，“如果我說不答應你會放棄嗎？”
慕婄雨麵露愧疚，“外祖父，對不起，我……”
“起來，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真要去也不是說走就走的，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至少這件事你要跟我說說，你就不打算告訴你爹？”她直接來求他，也沒上她那個爹，顯然是不想讓他知道。
慕婄雨微低頭：“爹已經夠辛苦了，每天都要照顧娘，我不想再讓給他為我擔心。”
“所以你就讓我一個人擔心受怕？”伊老將軍不悅。
慕婄雨抬頭，看著伊老將軍的眼裏帶著依賴和在別人臉上從未出現過的脆弱，“可是除外祖父，我不知道該找誰。對不起，外祖父，我……”
伊老將軍矛盾的很，即開心她什麽事都與自己說，又傷心就因為她什麽事都與自己說才讓他擔心，“唉，先起來吧。”
慕婄雨站起了身子，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般站在伊老將軍的麵前，“外祖父……”
“那個莫湛我看過幾次，看樣子是個可靠的人。若是跟他一起我倒是有些放心，隻是雨兒，你是一個女子做出這樣的事情已經算是驚世駭俗了，再不要說你還是個有未婚夫的人。我想了想你最好女扮男裝，行動起來也方便。”他的伊家軍裏也不是沒有過女兵，以前雲夕也曾跟他上過戰場，這樣事情對他來說倒是容易接受。
慕婄雨聽話的點頭，“我知道，外祖父這些事情我會安排好的，現在隻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
“一個？”伊老將軍輕哼了一聲，“現在你就是提一百個要求我也不可能不答應。”
慕婄雨沉默了會道：“我想見皇上，而且是私下裏的。”
私下裏的意思其實就是偷偷的，若說慕婄雨的身份要見皇上那是不可能的，除非皇上宣人入宮。宣入宮見麵那就是人人皆知的，而她想要的是私下裏。
伊老將軍麵色冷峻的盯著慕婄雨：“你想做什麽？”
慕婄雨搖頭，“外祖父，就這件事不能告訴你。但是我真的需要見皇上一麵。”
“糊鬧！”伊老將軍氣道，“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不省心！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天高地厚，皇上是你相見就見的嗎？這種時候你還想私下裏見皇上？你說說，你想私下裏見皇上是不是關於封玉墨的事情，你是不是想說關於發喪的事情？雨兒，你太異想天開了，這件事連我跟慕太師以及朝中的眾多大臣都無法決定，你一個深閨中的女娃又能做什麽。這些朝中之事，你不要管！”
伊老將軍是真的氣的不輕，實在是他已經不知道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麽想的了，怎麽做出來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讓他驚訝。
慕婄雨早就知道外祖父會因為這件事而生氣：“外祖父，你可需要幫我這個忙就行了，其它的我來就行了。”
“不可能！”伊老將軍立即反駁，“這件事你想也別想，你以為皇上跟外祖父一樣嗎？都說伴君如伴虎，我在皇上身子二十多年說話前都要再三考慮幾番，就怕說錯了什麽話招來個事非，你能說什麽，你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
見伊老將軍如此艱決，慕婄雨想了想道：“外祖父，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怕我惹火上身得罪了皇上。”但是她必須要見皇上一麵，她要為封玉墨保住他的十多年的努力，保住他辛苦建立的人脈跟基業。她的態度軟了些，“既然你不幫我見皇上，那幫我送封信給皇上行嗎？”
“什麽信？”
“皇上自願見我的信，外祖父幫幫我，我一定要見皇上一麵。如果我的那封信能讓皇上見我一麵，那麽我就有能力讓皇上不會因為我說了些什麽而怪罪我。”慕婄雨拚命說服著：“外祖父，相信我。”
聽了慕婄雨的話，伊老將軍倒有些妥協。
如果她真的有本事能靠著一封信就讓皇上願意私下裏見她一麵，那她肯定也有本事能不讓皇上發怒，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無法拒絕她，她就是天生用來折磨他的，他這一輩子對所有的兒子、孫子加起來都沒有對她的好。
“是什麽信我能看嗎？”
慕婄雨搖頭。
伊老將軍不悅的道，“求我做事還跟我保密。”
“外祖父，有些事情時越少人知道越好的。但是我答應你，我一定一定不會讓自己有事的。”這樣子倒比她直接見皇上要好的多，這樣反而可以試探一下皇上的意思。若是皇上看了她的信，看懂了她的意思願意私下裏見她，那她勝算就更大了。
伊老將軍想了想也是，“那你就快些寫信吧，信裏可不要亂說話，別惹了皇上生氣。我不求皇上能見你，隻求你的信不會惹來麻煩。”
“不會的，我不寫字，隻畫幅畫就行了。”一封信，如果她猜錯了皇上的心思，皇上是不會看懂的。如果她猜中了，那麽她就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