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隻為自己
讓外祖父替自己後,慕婄雨便開始等待,直到兩天過去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交待好,可是外祖父那邊仍是沒有消息。慕婄雨微微擔心,難道說她猜錯了心思?可是封玉墨以前明明也跟她說過那件事,她應該沒有猜對才是?還是皇上根本就沒法相信她?還是皇上沒有看懂她的畫?還是……
慕婄雨止不住的想著各種可能,若是再見不到皇上再過一天她就要跟著莫湛離開了,到那個時候時間也來不及了。
蒹葭、伊人和白露三人正在給慕婄雨收拾著路途上所用的東西,看著慕婄雨這般的焦慮以為她是擔心她走了以後的事情,蒹葭道,“小姐,你就放心的去吧,你走後奴婢三人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好兩位少爺的。這個院子裏的事情奴婢們也會處理好,要真有什麽事情解決不了奴婢就按小姐的吩咐的去找伊老將軍幫忙。”
慕婄雨點頭,“恩,要記得,一有什麽事情處理不了就去找外祖父,我已經跟他說過了,你們要是去找他,他也會立即見你們的。至於慕婄雪那邊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她們也不會有機會來找你們麻煩的。”她已經跟秦姨娘說好了,她離開的這段時間她也該知道怎麽做,隻要有她不時的弄出些什麽,任青竹跟慕婄雪也就沒有時間顧及這邊了。
“對了,娘那邊如果你們有時間也多去看看,還有爹,多照顧著點。”她唯一擔心的就是爹不會好好的照顧自己,想起前兩天她跟爹說起要去揚州時爹的不舍,她就心有不忍。
如果爹知道她真正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隻怕說什麽也不會答應吧。因為欺騙她的心裏更加不好受,但是她也知道,這種時候她隻能欺騙爹了。
“小姐。”李總管的恭敬的聲音出現在了門口。
慕婄雨抬頭應聲,“有事?”不會是長公主府又來人了吧?
“伊老將軍派了馬車來接小姐,說小姐後日就要離開京城了,他要提前給你踐行。”李總管回答。
外祖父派人來拉她?是那件事成功了嗎?
慕婄雨心裏有些激動,麵上卻仍是一派的平靜:“好的,我換身衣服就來,你讓馬夫再等會。”
她終是等到了這個機會!
“是。”
李總管退下後,慕婄雨轉身對著蒹葭道,“幫我換衣服,然後你們把手下的東西先放下陪我去伊府一趟。”
“是。”
馬車裏的慕婄雨已經沒有了方才的激動,這個時候也沒時間激動,她在心裏默默的思索著,過會見到那個至尊之身的人要怎麽說,一言一語都要想好,不能出一點差錯。
直到馬車到了伊府的門外,慕婄雨心裏才開始緊張起來。
伊老將軍是在府外等著慕婄雨的,一見她下了馬車就迎了上來,揮退了慕婄雨身後的蒹葭三人與慕婄雨走在前麵,才壓低音問道,“你到底畫了什麽給皇上?”
一聽伊老將軍說完,慕婄雨就知道她猜的不錯,是皇上要見她。
“外祖父,這是個秘密。”慕婄雨道。
伊老將軍沉著臉,“雨兒,別胡鬧。你過會到底要跟皇上說什麽?外祖父跟你說過,皇上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被人說服的人,伴君如伴……”
“外祖父,其實你根本就沒想到皇上會答應見我,所以才會幫我吧。”慕婄雨看著伊老將軍眼裏的擔心道,“外祖父,你不要為我擔心。我上次跟你說了,隻要皇上能答應見我,我就有把握能讓皇上不會因為我說了什麽而怪罪我。”
慕婄雨表麵上底氣十足,心裏卻是一點氣也沒有。其實她也明白,皇上同意見她並不代表著什麽,說這樣的話隻不是想讓外祖父安心一些罷了。
伊老將軍見狀很是無奈的搖頭,“唉,我真是拿你一點半辦法也沒有,你這個主意大的。”
兩人說話間,伊老將軍已經將人帶到了平日裏他用的書房,書房外有四個侍衛守著。慕婄雨一眼便看出那是平時守在皇上身邊的禦前侍衛,兩人一走近,其中一人道:“伊老將軍,主子說隻能慕小姐一人進去。”
伊老將軍擔心的看了眼慕婄雨,“小心說話。”可千萬不能惹惱了皇上。
慕婄雨點頭,“雨兒知道。”
慕婄雨隨著侍衛走到書房外,侍衛抬手敲了敲門,聲音恭敬:“主子,慕小姐來了。”
良久書房裏才傳來威嚴的聲音,“讓她進來。”
慕婄雨的心猛然一震,這個時候才有一點見到九五之尊的實感。侍衛輕輕的推開門,慕婄雨走進屋內便見那一身黃色便服的人坐在上首,手執著一本書看著。
門被侍衛慢慢的帶上,慕婄雨一步步的走到書桌麵前,尊敬的跪地:“小女慕婄雨參見皇上。”
皇上將手裏的書扔在書桌上,抬頭看著跪地的慕婄雨,看著她得體的行禮,聲音裏不見一絲慌亂,皇上的心裏暗暗有些好奇,她是真的一點也不怕他嗎?所以才敢那麽大膽的給他畫了那麽一幅畫?
慕婄雨頭壓的低低的,整個身子動也不敢動,顯得虔誠而又恭敬。
良久,皇上才慢慢的開口,“起來吧。”
“謝皇上。”慕婄雨的聲音不卑不亢,從容起身,立在原地,微低著頭等待著皇上的發問。
有進有退,從容不亂,這個慕婄雨倒有點意思:“在太後的壽宴上朕就看出了慕大小姐的畫技出眾,前日裏再次看到慕大小姐的畫就更加確定了,這般的畫技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可真是不簡單。不過……”皇上說話的聲音略頓了一下,“朕想知道那幅畫,畫的到底是什麽意思,要朕說那幅畫好像有些不適當的地方。”‘
若是他真的不懂又怎麽可能會單獨見她呢?慕婄雨心裏這般想著嘴裏卻開始解釋道,“那是一副騰龍駕雲圖。”
“這個朕自然是明白的,隻是那圖上的雲未免過多了,那龍朕隻能看到一條尾巴跟龍角了。”皇上平靜無波的問道,“莫非慕小姐沒有看過騰龍駕雲圖所以畫錯了?”
慕婄雨在馬車裏盤算好了皇上也可能問的各種問題,唯獨沒想過皇上會問她那副畫,他明明是看懂了不是嗎?果真是君心難測,“小女見過。”
“哦?”皇上的聲音聽起來更淡了,仿佛從天邊透過來的一般:“看過了,你還畫錯了?”
慕婄雨弄不懂皇上到底是什麽意思,明明知道那畫的意思不是嗎?
“小女沒有畫錯,那些雲現在的確已經遮住了那條騰龍的金身了。地上的人已經開始看不到雲後麵的龍,而開始欣賞起了那些飄在空中的雲了。再不用多久,那些雲越聚越大,隻怕地上的人便再也看不到了那金龍了。”慕婄雨仍是保持著低頭的姿勢,語氣卻比方才多了一絲提醒之意。
皇上目不轉睛的看著慕婄雨的頭頂,麵無表情,放在桌麵上的手卻已經微微握起,眸色顯得更為幽暗:“哦?原來你畫裏是這個意思?那風又是何意呢?”
說都說了,自然也沒有什麽要隱瞞了,慕婄雨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皇上,原以為皇上既然已懂自己的意思,兩人便可開門見山的說。沒想到皇上是不會親自承認這種事情的,即使心裏那麽想著:“現在有這樣一陣風可以吹走那些雲。”
“風?”皇上的聲音仍是平波無奇,像是平時的提問,“哪裏來的風?”
慕婄雨終於抬頭,認真的直視著皇上的雙眼,“小女吹的風。”
皇上因慕婄雨的直接而有些驚訝,後心裏又有些了解,終究還是不夠沉得住氣。看她眸裏那勇往直前的目光,這便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嗎?
“皇上,小女可以幫皇上除掉於氏一族!”繞了一圈,慕婄雨直接道。
皇上聞言看著慕婄雨的眼裏帶了一絲怒意,“放肆!慕婄雨,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是不想活了嗎?”
慕婄雨連忙跪地:“小女不敢。”
“不敢?”皇上冷哼一聲,“你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還有什麽不敢的?於氏一族為大玄江山立下汗馬功勞,前朝男子為朝廷鞠躬精粹,後宮有太後跟皇後為朕辛苦管理,朕為何要除掉於氏一族!”
“功高震主終有一天會取而代之。”慕婄雨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就道。
“慕、婄、雨!”皇上的聲音隱含著怒意,一雙黑眸緊盯著慕婄雨,盯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膽大包天的十三歲女孩子。從未有任何人敢說出這樣的話,即使朝中有一半的老狐狸知道這件事也沒有一個敢提一句!
慕婄雨卻不躲閃,直接進入正題,“皇上,小女能做那陣風,也願做那陣風!”
聽了慕婄雨的話,皇上微錯愕,這個小女子竟然跟他說能做那陣風?
怒極反笑,“慕婄雨,你以為是在過家家嗎?”
慕婄雨眼神堅定,“小女,做得到。”
臉上的笑意慢慢收起,正色的盯著慕婄雨:“你倒是跟朕說說,你怎麽做得到?”
“後日,小女要去揚州小住一段時間,為小女娘祈福。等小女從揚州回來後必將方法如實告訴皇上。”慕婄雨道。
皇上倒沒曾想慕婄雨會這般說,“你的意思是,你現在跟朕說這些隻是為了讓朕等你從揚州回來告訴朕答案?慕婄雨,你完全可以從揚州回來再找朕。說說,你想讓朕為你做什麽?”
慕婄雨一點也不好奇皇上能猜到她的心思,“六殿下的事,皇上可否答應兩個月內不發喪。”
皇上的臉色立即陰沉了一下,雙眉緊皺,“你怎麽知道六殿下的事情?”難不成她跟玉墨有什麽關係?
慕婄雨一早便知道皇上會有所懷疑,“前幾日小女在長公主府上用膳,當時駱郡王的侍衛星陵回稟駱郡王的時候,小女也在一邊。”
是在長公主府聽到的?皇上略懷疑的盯著慕婄雨:“不是你外祖父告訴你的?”
慕婄雨搖頭,卻也道:“事後,小女也有向外祖父確認過。”
自古以來君王多猜疑,她跟他說的話必須都是真實的,至少說出來的那部分必須是。
見慕婄雨如此說,皇上倒也相信了,如果說這件事伊老將軍沒跟她說過,他是不信的。
“慕婄雨,你管的太多了,這是朝中之事豈是你這個深閨女子所能管的。”
慕婄雨聽著皇上的語氣裏雖帶著不悅卻沒有動怒,她鬥著膽子道:“皇上,這是除掉於氏一族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如果發了喪那六殿下所有的人脈和基業必定由三殿下所接手,三殿下代表的正是於氏一族。到那個時候,於氏一族更難以撼動。”
這正是他所擔心的事情,所以才將玉墨的死訊壓下。隻是時間越長,隻怕於氏越是按耐不住搞出其他動作來:“這件事不是那麽容易的。”
“小女相信皇上能夠做到。”隻要有心:“隻需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即便沒有找到六殿下也足夠皇上有所布署了。”
皇上看著慕婄雨的眼神越來越沉,“你參與這其中來又是為了什麽呢?你是為朕出主意還是想替某人保住他費盡心思得來的人脈。”
慕婄雨抬頭直視皇上的探試眼神,“小女是為自己。”
“為自己?”皇上的眼裏帶著幾分懷疑:“這件事跟有你關係?”
慕婄雨從一開始來就知道,有些事情她必須讓皇上知道,也隻有讓皇上知道了,皇上才會更加的信任她,用秘密換來皇上的信任才能得到她想要的。
“小女的最終目的是皇後!”說到皇後,慕婄雨眼裏絲豪沒有掩示的恨意,“但是想撼動皇上,必須先除掉於氏一族,隻要有於氏一族的一天存在,皇後就會是一天的皇後。”
“她是朕的皇後!”皇上冷著聲音,“你卻在這裏說要除掉朕的皇上?!慕婄雨,你是真的不怕死還是認為朕因為你外祖父就不會對你怎麽樣?”
“小女鬥膽,若是皇上真的想留這個皇後,那今天也不會見小女。皇後與於氏一族榮辱自成一脈,除掉於氏一族代表的也是除掉皇後。皇上即見了小女,小女也就壯著膽子說了。”慕婄雨表麵從容,後背卻早已經冷汗淋淋,麵對皇上她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哪怕說錯一個字都會惹禍上身。
這又豈止是鬥膽,他都開始懷疑她到底還知不知道什麽叫怕,什麽叫鬥膽。
“朕想知道是什麽讓你願意冒這麽大的險做這樣的事情?皇後對你怎麽了?”若是他沒有記錯的話,皇後的確為難過她,但那些為難在宮裏也是常見的,倒也不至於讓她做出這樣的反擊,扳倒於氏一族?!竟然有個十三歲的女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最可笑的是,他竟然還有些相信,這個一開始就瞧著不一般的女娃或許有這樣的能力?!他果然是因為近日太忙休息少而有些神誌錯亂了?
慕婄雨等的就是皇上這個問題,也隻有回答了這個問題,皇上對她的信任才會更深一些,“因為她想讓我死!”
皇上驚詫的看著慕婄雨:“此話怎講?”
“皇後娘娘曾三番五次派江湖殺手想奪小女性命,小女並不知哪裏得罪了皇後娘娘。小女一讓再讓,但皇後娘娘卻沒有收手的打算。小女從小便是一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但若別人三番五次的想致小女與死地,無論是誰,小女也會以命相搏!”
聽到這話,皇上突然就想起那次在封初遠婚宴上,她狠戾的模樣。兔子一般的人耍起狠來卻像是一隻獅子,若說是皇後真做了這樣的事情,她這般的反擊倒也有可能,隻是:“皇後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怎麽又知道是皇後派去的人?”
慕婄雨從衣袖中掏出一塊玉佩高高舉起,“就憑這個。”
當時封玉墨告訴她幕後黑手以後,便將這塊玉佩交給了她。她當時有推拒過,封玉墨堅持她收著。隻是沒想到,這塊玉佩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皇上一眼便看出那塊玉佩是屬於皇後的,因為那塊玉佩是當年於謙在她出閣之前親自為她所訂製,那玉價值不菲,當初不知多少女子羨慕。
“這玉是攻擊小女的黑衣人手裏得到的,他說是金主所給的信物壓金,隻要完成任務此物歸還,再換為銀兩。”慕婄雨盯著皇上,“小女覺得,若不是皇後娘娘親自拿出,這玉隻怕沒人能拿到。”
從慕婄雨拿出這塊玉佩,皇上就已經相信了她所說的話,“原因為何?”
皇後是一個謹慎之人,除非這個人的存在直接威脅到了她的生命或是地位,否則她是不會那麽輕易的出手,她怕惹到更大的麻煩。而且,有太後在,也不會允許她做出對於氏一族任何不利的事情。這一次,她竟然買動江湖中人,慕婄雨的存在對她又到底有什麽威脅?
慕婄雨茫然搖頭:“小女不知,小女自認為並未做過任何讓皇後娘娘需要殺了小女的事情。那些人個個出手狠毒,皆以取小女性命為目的。比起坐以待斃,小女更喜歡主動出擊。”
皇上沉默的看著慕婄雨,她所說的倒也是說的過去。主動出擊,這確實像她的性子更像伊老將軍的性了。因為知道於氏一族若得到了玉墨的人脈那必定是堅不可催的了,那到時皇後也是如此,那對她來說生命就受威脅了。所以她便想到了隻要玉墨墜涯身亡的消息不傳開,他的那些人便不會立即投到玉軒旗下。她要求兩個月的時間,因為她猜到兩個月的時間就算發了喪,他自己也會趁這兩個月的時間做些什麽。
這個慕婄雨的心思如此縝密倒是伊老將軍那個大老粗一點也比不上的,慕太師雖說從文,但也沒有這樣的心思,她這到底是遺傳誰的呢?
若真的推遲兩個月後雖麻煩些卻也不是沒有辦法,皇上看著慕婄雨:“朕為何要相信你就是那陣風,於氏一族在朝中立足的時間比你歲數還長,根基牢靠。朕都拿他們沒辦法,你卻讓朕相信你能做到?”
慕婄雨淡淡一笑,“皇上所想的是男人的辦法,而小女想的則是女人的辦法。女人不能參政是因為女人往往有大亂天下的本事,皇上若是信小女就等小女回來,小女必定達成小女對皇上的承諾。”
“你現在什麽都不對朕說,就讓朕先相信你?”皇上淡淡反問。
“皇上”慕婄雨微仰頭,聲音幹脆,“您可願意一賭。”
賭?!
皇上靜靜的看著慕婄雨,整個書房裏安靜的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可以聽得見。
可願意一賭?
多少年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那一年,好似是上輩子一般的一年,那個明媚如春光般的女子,笑著對他高呼,‘你可願意一賭?’
恍然間,眼前的這個小女娃好像變成了那個女子,那個刻在骨子裏的女子。
發覺皇上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不一樣,那是一種透著她再看另一個人的眼神,留戀、回憶……還有愛憐!
慕婄雨突然低頭躲閃那一抹奇異的光芒。
慕婄雨的突然閃避讓皇上猛然回神,這才驚覺自己失態了,迅速隱藏住自己從不外露的真實情緒,恢複了以往的深不可測,“既是如此,那朕……便賭一賭吧。”
慕婄雨心中喜不自勝,“謝皇上相信小女。”
“朕以為你會很開心。”皇上見她麵無表情問。
慕婄雨嘴角輕輕勾起,“小女的確很開心。”
情緒掌握如此之好,寵辱不驚,難得可貴的是身上的那股血性,這樣的人若是個男子必會成為大玄的朝廷的中流砥柱。
皇上略有所指的看著慕婄雨,想著她從頭到尾與自己所說的話,眸色隱隱閃動,“慕婄雨,朕希望,你做這件事隻是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