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可笑!
以伊老將軍的馬領著,一輛馬車,十個侍衛的隊伍往城外走去。
馬車在官道上行駛著,慕府的慕大小姐去揚州替慕夫人祈福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這時候大家夥看到這仗勢也知道慕大小姐開始出發了。這些天京城裏所有的言論幾乎都是慕府的慕大小姐有多孝順,多難得,早已經將之前她跟駱意煦的那些小傳聞衝的無影無蹤。
慕婄雨聽到這些言論除了心裏的有些受之有愧倒覺得現在這樣也不錯,至少沒有了她跟駱意煦的那些流言。
在寶芳齋包廂一抹欣長的身軀立在窗口前,視線剛好落在了樓下官道上正在行駛的馬車上。
昨天跟她說過,他不會來送她,其實想等的不過是她說一句,希望自己來送她的話。可到最後,那個舍不得的隻是他而已。從頭到尾,動了情的,將對方放在心上的也隻有他一個而已。
她明明知道,隻要她一句話,不管是哪裏他都願意陪她一起同去。隻是,她根本不願意對他開口。或者說,她壓根就沒有想過要對他開口,當心裏沒有一個人的時候,又何來依賴呢。
駱意煦慢慢的舉起手裏的杯子,抬頭一抑而盡,這寶芳齋的酒何時如此苦澀了。
“小郡王,長公主殿下讓您……”
一旁的星陵剛開口就被駱意煦抬手製止了,“我自有分寸。”
星陵恭敬的彎身後退了一步,眼神也順著那輛馬車而去。
娘親讓他早些回去不就是怕他做出太過出閣的事情嘛,駱意煦冷笑一聲,出閣的事情?嗬嗬,他能做出什麽事情?追她而去?可惜人家根本就不稀罕;阻止她去揚州?那就更不可能了,他沒有這樣的資格。
官道上的馬車均速的向前麵行駛著,慢慢的消息在城內的官道上,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良久後駱意煦才收起了眼神。握著空酒杯的指尖隻覺冰冷。
原來……思念是這麽一件神奇的情緒。
“走吧。”他輕輕一揮手,酒茶落在了桌上,衣角輕揚,自帶一股瀟灑,他卻明白,他早已經沒了以前的瀟灑與自在,他的心已經被禁固了。
駱意煦離開後,寶芳齋的夥伴上來收拾碗筷,見除了那一壺見底的酒飯菜動也未動,一邊收拾一邊感歎道:“沒想到這個駱郡王還真是癡心,大清早的就來這裏目送慕大小姐,可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不過慕大小姐素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稱呼,那般的美人兒也難怪了,隻可惜啊,隻可惜我這樣卑微的身分這輩子是無法看到真顏了,唉,真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樣的人……”
駱意煦剛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聽到從外麵傳來的腳步聲,從那腳步聲裏他就能聽出此時娘的心情不好。
果然長公主一進屋子就冷著聲子道,“煦兒,聽說你今天沒有去早朝!”
駱意煦輕解衣帶,回頭來看著長公主,“恩,沒去。”
長公主一走近便聞到了駱意煦一身的酒氣,心裏的怒氣更甚,“你一大早不去上朝,竟然去喝酒!煦兒,你的那些自我約束呢?就因為慕婄雨的暫時離開你就變成這個樣子?你真的太讓娘失望了!”
對駱意煦的失望的同時還有對慕婄雨的厭惡,若是一個女人給自己兒子帶來的是好的改變她自然喜歡,可是現在煦兒完全是因為慕婄雨一副喪誌的模樣,除了對自己兒子的失望當然就是對慕婄雨的討厭了,想起紅顏禍水,她的心裏更是冷冷一寒。一個大男人如果連一個女人都離不開,整天沉迷與男女之情中,還有什麽前途可言?
駱意煦見長公主是真的生意了,微愧疚的看著她,“娘,你別生氣。兒子隻是喝了幾杯而已,沒上早朝昨天也跟皇舅舅先說過了,他是知道也是同意的。”
“你皇舅舅一向疼你,他自然會允許,隻是他就算是知道又怎麽樣!娘從來不是關心你會被你皇舅舅懲罰,怕的就是他不懲罰,而你就更不自我拘束了。是不是慕婄雨一天不回來,你就一天不上朝,然後每天都喝的醉生夢死?”
駱意煦連忙搖頭:“娘,你言重了。今日……今日是她離開我隻是想送她一程罷了。至於以後的早朝我當然還是會準時參加的,我答應你,不會讓你再失望的,更不會有你所擔心的所謂的喪誌的情況出現。”
駱意煦現在才明白,他是什麽模樣的對娘對於慕婄雨的看法有很重要的影響。
他去送慕婄雨,本身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他又怎麽能讓娘將所有的錯都怪在她的身上呢,“娘,對不起,這件事之前應該先跟你說一下的。但是兒子真的沒覺得是什麽大事,所以才沒有跟娘說。”
“不是什麽大事嗎?這還不叫大事?清晨不去早朝喝的一身酒氣回來還不叫大事?你什麽時候做過這麽慌唐的事情了,你知不知道今早的事情傳出去對你有多大的影響。大家都會說,你是一個離不開的女人的男人,就知道兒女情長沒大作為的人!”長公主越是這般想就越生氣,要說聲譽這東西建立起來不是一兩年的事情,可是毀起來卻是一兩天就能毀掉的。若是這件事被有心人一利用,煦兒以前的聲譽都會被毀掉。
駱意煦鄭重的看著長公主,“娘,對不起,今天的事情我的確是欠考慮了,以後不會了。”
長公主見駱意煦不像是在騙她,心裏的怒意也沒那般的強烈,隻是對慕婄雨微有言辭:“怎麽說去揚州就去揚州了,這孩子真是想到一出就是一出,性子又強。慕府跟伊府就沒一個人能說得動她,也不勸勸她。”
“她是為慕夫人祈福去,這是好事,慕府跟伊府的人怎麽可能會攔著。”駱意煦說。
長公主看著駱意煦道:“她將來是你的妻子,你護著她娘不在乎,娘還開心。但是如果你要是因為她再做出這種不上早朝這類事情,娘就不開心了。娘希望她能讓你進步,而不是讓你變的更糟糕!”
駱意煦了然的點頭,他也明白,要讓娘喜歡慕婄雨多一些,他就必須做的更好一些才行。
這邊伊老將軍一行人來到了城外,遠遠的就看見以莫湛為首的三個人正在城外的驛亭裏等著。見到伊老將軍後,莫湛上前一步衝了過來。
“草民見過伊老將軍。”若說這京城裏還有什麽人讓莫湛心服口服的,也就伊老將軍了。
伊老將軍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在外麵就不必如此多禮了。”
在馬車內已經換好了一身男裝的慕婄雨跳下了馬車,衝著諸位道,“怎麽樣?我這樣可還行?”
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慕婄雨,伊老將軍第一個搖頭否定,“你的皮膚過白,稍有眼力的人一看便可看出你的女子身份。”
慕婄雨笑道,“放心,這個我早有準備。”說完轉過身去從衣袖裏掏出了什麽東西,開始往臉上塗。
過了會,慕婄雨轉過身來:“這次如何?”
隻見她的臉上皮膚已經變成了男子特有的小麥色,連脖勁這邊也是。現在一看倒像是一個麵貌俊秀的小公子。
伊老將軍點頭:“恩,這樣看著倒是挺像個公子哥的。”
莫湛出聲道:“伊老將軍,慕小姐,該出發了。”
伊老將軍聽了,臉上的笑容一時間僵硬在臉上,隨即輕咳了一聲,“那就出發吧。”
他就沒有什麽要交待自己的?莫湛以為伊老將軍至少要跟他說保護好慕婄雨這類的話。
慕婄雨臉上也帶著淡淡的離別憂傷,“外祖父,你好好的照顧自己,我……”
“別磨磨嘰嘰的了,決定做了就快點走,早去早回。”伊老將軍甩袖上馬,“你們快去吧,我這還有事情沒時間跟你們在這裏耗。”
無情牽著馬來到慕婄雨的身邊,“慕小姐,我們一路都需要騎馬,沒有馬車,你會嗎?”
慕婄雨對無情說話的語氣也已經很習慣了,“會,我之前就跟莫湛說過了。你們也別再叫我慕小姐了,都叫我裴雨吧。”
幾人點了頭,慕婄雨翻身越上馬背。其他三人也都一躍而上,慕婄雨衝著伊老將軍道,“外祖父,我會用你所教我的一切去救回我心愛的人!等我回來!”
說完以後勒起僵繩,轉了方向領先向前奔走而去。
莫湛看著伊老將軍,承諾道,“我隻要有一口氣都會保她周全的。”
伊老將軍淡笑,“老夫知道。”這個莫湛對封玉墨算是忠心耿耿,他自然知道雨兒在封玉墨心裏的位置,就算是為了封玉墨,他也會極盡全力保護雨兒。就算真的出了什麽事,這是雨兒自己的選擇,她自己都不會後悔,他又有什麽理由去阻攔,他抬手衝著莫湛揮揮:“去吧。”
四匹馬在官道上揚起一陣灰塵,疾馳而去。
伊老將軍眨了眨泛酸的雙眼,小家夥!你必須給我平平安安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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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哥-哥-”駱意薇有些不耐煩的伸手推了推駱意煦的手臂,“哥哥!”
“恩?怎麽了?”駱意煦放下手裏的書,寵溺的看著正在畫畫的駱意薇。刀
駱意薇不滿的嘟著嘴,“哥哥,薇薇都叫你好一會兒了你都沒理我,還有,你根本就沒有在看書。”
駱意煦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書,是啊,一點也沒有看進去呢。他都不知道這本書是哪一類的。
駱意薇盯著駱意煦的臉,突然湊的進來,小聲道,“哥哥,你是不是在想雨雨啊?”
被拆穿的駱意煦有一絲尷尬,“別亂說,哪有的事,你快點畫你的畫。不是說今天畫好了要送給娘嗎?”
駱意薇縮回頭,坐正了身子將毛筆放下雙手支撐著下巴,搖頭晃腦的,“可是薇薇好想雨雨啊,雨雨都走了十二天了呢。哥哥,你說雨雨現在有沒有到那個叫揚州的地方呢?”
是啊,十二天了……
慕婄雨已經走了有十二天了,這十二天他才知道什麽叫做茶不思,飯不想。隻是因為娘之前說的話,他又不得不逼著自己將她放下。可是當獨自一個人時,那份思念卻是怎麽也壓製不住了,她的一舉一動,清晰的出現在眼睛。
駱意煦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她已經是如此的重要了。
她呢?她是否也有一絲想他?哪怕是一刻,有沒有想起過他?
“哥哥?哥哥!你又不理我了!”駱意薇有些惱怒:“哥哥,你討厭!”
駱意煦回過神來:“對不起,對不起,哥哥走神了。”
“哼!”駱意薇氣鼓鼓,“哥哥再這樣薇薇就生氣了。”
“不生氣,不生氣,哥哥道歉還不行嗎?”駱意煦輕拍駱意薇的手哄著,“對了,你剛才跟哥哥說什麽?”
駱意薇不情不願道:“就是問你,雨雨有沒有到那個叫揚州的地方呢。”
十二天的話,即使是有馬車,“應該到了。”
駱意薇明白的點點頭,“真希望雨雨能早點回來,薇薇都沒有陪著玩了。”
“不是還有我嗎?”駱意煦道。
駱意薇撇了撇嘴,“跟哥哥玩,哥哥總是走神,不好玩。哥哥,薇薇想吃寶芳齋的糕點了。”
駱意煦輕刮了下駱意薇的俏鼻,“你這小丫頭,就知道嘴饞。剛好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就順便幫你帶回來。”
駱意薇連連點頭,“那薇薇繼續畫畫。”
駱意煦帶著星陵出了門,辦完了事情後駱意煦便去了寶芳齋買了駱意薇喜歡吃的糕點。這件事若是忘了回去有的那個丫頭念叨。
兩人走著,駱意煦突然看見不遠處站著的一個人。
怎麽是他?他這個時候不應該在京城才對啊?
駱意煦為了確認幾個快步上前,一旁的星陵見駱意煦突然改變方向,好奇的跟了上去。
果真是他!
在距離人還有兩步之遙時,駱意煦停下了腳步,無數個想法從心底裏湧了出來。
“星陵,去給我查件事情,現在就去……”
深夜,駱意煦坐在書房裏等著星陵的回稟。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想要等到的答案到底是哪一天。
今日下午看到的那個男子,他曾在護送慕婄雨去揚州的侍衛隊裏看到過,那是伊老將軍身邊的侍衛。剛開始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是靠近了才發現是真的。
那個本該去揚州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京城裏?是臨時換下了,還是……
駱意煦急燥的不時時的抬頭看著窗外,已經過了三個時辰了,星陵怎麽還沒有回來?長久以來的耐心也在腦子裏所猜測到的情況一點點的消失,果然,讓他改變的隻有慕婄雨了。
正想著,一陣腳步聲傳來,駱意煦隻需一聽便知道那是星陵的。
果然,一會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郡王。”
“進來。”駱意煦語氣故作平淡道。
星陵帶著一身的寒氣推門而入,待他將門關上後,駱意煦道,“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按照郡王給我的那些名單和人外表的模樣,屬下都在京城裏找到了下落。隻是這群人好似都在躲著什麽一樣,住在一個隱蔽的別院裏,基本不出門。隻偶爾有幾個人往別院裏送些吃的穿的,所以屬下查起來也浪費了些時間。”星陵道。
駱意煦的臉色越來越沉,“都在?一個也不少嗎?”
星陵點頭,“十個侍衛,四個丫頭,一共十四個,屬下雖然隻核實了一半人的真份,但也基本可以肯定,另一半也是一起的。”
駱意煦放在桌上的手,慢慢緊握,都在!那些原本該陪著慕婄雨去揚州的侍衛跟丫頭都在!而且還隱藏著,這明顯是在隱瞞著什麽,能隱瞞什麽呢!隱瞞慕婄雨沒有去揚州?!
她或許真的沒有去揚州,她又確實不在京城內,那她到底去了哪裏?!去什麽地方還需要如此掩人耳目?
一個答案已經慢慢的在心裏符現,但是駱意煦卻不敢去相信,也不肯去相信!慕婄雨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不會!
可是,她卻是他所認識的女子中唯一會做這樣事情的人。
星陵見駱意煦的神情不對,有些擔憂:“郡王……”
“沒事,你出去吧。”駱意煦淡漠道。
當書房裏隻剩下駱意煦一個人時,他才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寒冷直達心底,冷的幾乎連身體裏的血液都要停止。
慕婄雨到底去哪裏了?
這個問題縈繞著駱意煦所有的思緒,他在書房裏整整坐了一夜,當天色慢慢放亮。駱意煦去臥室換了套上朝的衣服便出門了。
伊老將軍一出門就聽到外麵有人叫了聲“駱郡王”,他不解的推開馬車的門,果然看見駱意煦站在馬車外,“駱郡王?!”
駱意煦衝著伊老將軍抱了個拳,“伊老將軍,我有一事相問。”
一事相問?這一大早的就來府外等他,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伊老將軍跳下了馬車,隨著駱意煦走到一旁,“駱郡王有什麽事要問嗎?”
駱意煦極嚴肅的看著伊老將軍,“慕婄雨,她……去了哪裏?”
伊老將軍眉一皺,眼底的詫異一閃而過,隨即便道,“大家都知道,揚州啊。”
駱意煦倒希望自己沒有看到伊老將軍眼裏的驚訝,“十個侍衛,四個丫頭,都在京城裏,她一個人去的揚州嗎?伊老將軍,我隻想知道她去了哪裏?”
伊老將軍也算是明白,既然他已經找來了,自然是已經調查清楚了。伊老將軍深吸了口氣,“她的確沒去揚州。”
“去哪裏了?”
伊老將軍看著駱意煦眼底布滿的血絲,略感心疼,這孩子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見伊老將軍不出聲,駱意煦道,“一夜,我整整想了一夜,想不到她到底去了哪裏。伊老將軍,我隻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裏?”
不是想不到,有一大部分是不敢想,更加不肯承認。他以為自己可以等,等到下朝後再心平氣和的來找伊老將軍。可是,剛一出門他就等不了了,他想知道真相,想立刻就知道心裏那些放不下的。
見他如此固執,伊老將軍無奈,這些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讓人頭疼。
“除了我,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伊老將軍想了想,覺得這個孩子知道事情孰輕孰重,知道了也不會做出什麽,他想要的應該隻是一個真相而已,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的事情他這個老頭還是不要再管了,“她去了邊關。”
她去了邊關……
這五個字一下子便將駱意煦打入地獄,這一夜的猜疑、徘徊與害怕在一瞬間轉化為了痛。
痛不欲生的痛!
這便是他苦苦等來的答案,他以為他還有機會的時候,封玉墨早已經走進了她的心。他輸了,輸的一塌糊塗。
可是,他卻連怎麽輸的,什麽時候輸的都不知道。
“駱郡王……”伊老將軍擔心的看著一動不動的駱意煦。
駱意煦抬頭,麵色淡然的看著伊老將軍,恭敬有禮的行了個禮,“晚輩先走了。”
說完不等伊老將軍有所反映回身離開,一步一步走的極慢,極穩。
伊老將軍的眉頭皺的幾乎靠攏到一起,這孩子看起來對雨兒用情極深,這……可如何是好?
他愛她,他以為她對他至少也有好感,即使不是愛,即使連喜歡也沒有,但他願意等。願意在她嫁給自己後,慢慢的走進她層層保護的心房,慢慢的融化她骨子裏冰冷。他以為他會有很多時間,可是……沒有,他所有以為的以為全都隻是他一個人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罷了……
駱意煦突然大笑出聲,可笑,真真是可笑極,哈哈哈哈哈,原來,他如此的可笑。
笑著笑著,眼淚笑了出來。
原來……他真的是如此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