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桃李不言花成蹊
黃昏時分,洛阡陌一人在望江樓後的江畔練劍,一柄流雨梨花劍任著徐風翩飛,看似柔弱,偏偏每一劍柔中帶剛,將周遭的蘆葦齊腰斬斷,驚起一群野鴨撲騰。
洛阡陌青絲秀挽,眉目似水,沉浸在劍法中,長裙曳地,不時裙角飛揚,似是天上人,又像是塵中仙。
突然洛阡陌耳尖微動,眸子一凝,手中流雨梨花劍驀然發力,一道青白劍光疾如電掣,向著遠處一叢茂盛的蘆葦刺去。
“喂——”就在青白劍光暴起之時,一道慵懶的聲音響起,隨之一道黑紅的劍影突現。
兩劍相向,洛阡陌感覺深陷泥潭一般,一劍的力道如入泥海,對方將使出的氣力卸了個幹幹淨淨並死死截住退路,任她使盡氣力也難以抽回。
“小樣!打攪小爺我好覺,還不知好歹了。”悅耳的清朗男音在耳邊響起,洛阡陌不由得抬頭看去。
見得一張清俊的麵龐距離自己不過咫尺,醒目的黑發束起,兩鬢角的發絲也一絲不苟地束在了腦後,露出光潔如玉的額頭,一雙桃花眼正玩味地看著自己,挺直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邊角微微上揚,“小妞,想啥呢?”
洛阡陌聞言驀然一驚,身子緊忙後仰,“胡亂說些甚麽!你刺探我望江樓有何目的!”說話間,眸光卻是上下打量著男子。隻見他身著一襲雨墨明月衫,腰款流蘇藍玉帶,手中一柄殷紅長劍,英氣逼人。這般模樣與他臉上無賴般的笑容怎生也融合不得,但卻偏得就這般自然,於英氣中流露出點點玩世不恭。
“哦?這青楓江,這遍地蒹葭都是你望江樓所有?”男子嗤笑,又道:“要說窺伺刺探什麽,也應當是來窺伺小妞你才對罷!哈哈哈哈!”
“你!”洛阡陌自小在望江樓長大,又貴為天下第一樓閣主愛徒,何曾遇見過如此無賴之人?一時語塞,眼睛死死地盯著男子,有種有力使不出的憤懣。
“我什麽我!小爺姓花名言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男子極愛笑,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齒,等待著洛阡陌的回答。
洛阡陌氣極,卻又不懂得怎麽回擊,憋得俏臉通紅,隻是恨恨地瞪了花言蹊一眼。
適時,遠處一陣清脆悅耳的風鈴聲傳來,洛阡陌回眸輕瞥,望江樓之上影約綽綽,大抵是桐海書院的人趕到了。
沒有阻攔的一把抽回流雨梨花劍,洛阡陌落敗似的向回飛身而去,嘴裏卻是不服氣地嘟囔了幾句:“花下蹊,甚麽爛名兒!”
這一句嘀咕正好被滿臉壞笑的花言蹊聽得了,頓時滿頭黑線,“…………小爺居然被人叫作花下蹊。”說罷,突然又是一個壞笑,右手玩味地摸了摸下巴,朝著洛阡陌落荒而逃的倩影鼓足了氣力大吼了一嗓子:“小妞!小爺叫花言蹊,不是花下蹊!你叫啥名兒啊!”
氣力十足的聲音在遼闊的江畔傳的極遠,驚起一陣鴨群撲飛,蒹葭搖曳,隻見得洛阡陌的身影一個趔趄。
“哈哈哈哈!傻妞!”花言蹊看到有些窘迫的背影又是一陣大笑,笑聲格外的響亮,氣得洛阡陌咬牙切詞,秀拳緊握,恨不得回過頭去把他揍趴下。
待得洛阡陌鼓著香腮,滿臉通紅地離開這片江畔時,花言蹊的麵色才一點一點冷了下來,仗劍回身,對著那一叢茂盛的蘆葦,薄薄的的嘴唇不帶一絲笑意,“滾出來罷!差點壞了小爺的好事兒。”
回到望江樓,洛阡陌依舊有些氣不過,走在樟木階梯上,嘴裏卻是一直呢喃著:“什麽爛名兒!爛名!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花不蹊,爛名兒!總有一天抽你筋,剔你骨,扒你皮,哼!”
見洛阡陌回來後一路都在小聲嘀咕著什麽,旁邊同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徐不緩笑問道:“阡陌妹妹在說些甚麽呢?這般專心。”
洛阡陌這才默然一驚,連笑了笑擺手道:“沒甚麽,沒甚麽。”心裏卻是掀起了翻天大浪,自己這是怎麽啦?心性向來還算得上冷靜啊,怎會如此失了方寸?
“沒甚麽?我怎麽看阡陌妹妹如沐春風,是不是有了意中人啊?啊?快說給姐姐聽聽!”徐不緩瞧著洛阡陌那模樣,與尋常時候大相徑庭,不由得好奇心大發,追問個不停。
就在兩人推推拉拉之際,青楓江畔,“啊切!”花言蹊連打四個噴嚏了,不由得有些鬱悶地揉了揉挺直的鼻梁,“誰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