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1.第401章 前生惡靈,今世福星(二)
「那本手札的每一張針刻,要麼是些神神叨叨、讓人根本看不懂的道家箴言,要麼畫了些怪裡怪氣的鬼畫符,根本不是我這個剛進山門半年的新弟子能看懂的高深玩意……」
稍顯亮堂的火光在殷孤光的十步開外狂跳了幾下,甚至還在半空中拉伸著「撕扯」開來——秦鉤忘了自己如今的這副「肉身」已不能再手舞足蹈,還忘乎所以地想要跟殷先生比劃幾下那手札上的古怪記載。
所幸殷孤光心下另有思量,已然默默地偏過了頭去,沒有看到秦鉤的瘋魔模樣。
秦鉤只好悻悻然地繼續自說自話了下去:「可上頭的每一張,都記上了繪者的名號,其中十之八九,剛好都是符偃師叔逼著要我記下的名諱——這本手札,恐怕是九山七洞三泉最近兩代的掌教與長老聯手所作。」
倘若此時這片黑暗裡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其他清醒著的生靈,恐怕也會被秦鉤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驚得跳起身來。
九山七洞三泉的掌教與諸長老聯手繪成的針刻手札,那可是人間界……乃至金仙界都不敢小覷的珍稀寶貝!
只是這寶貝早已被秦鉤這團火焰焚為了灰燼,那上頭到底寫了什麼、是不是記著不世出的道家或妖族術法……都再無人知曉。
天意冥冥,除了當下不知身在何處的裂蒼崖掌教,如今竟只有秦鉤這個細細摸索過上頭所有針刻記載的莽撞賭徒,誤打誤撞地得了機緣,見過了這集齊九山七洞三泉諸位尊長的心血記載。
可上了裂蒼崖半年之久、也沒能熟悉修真界萬一的秦鉤,就算用指尖認清了那上頭的一筆一劃,也壓根不明白那些所謂的「道家箴言」與「鬼畫符」到底有什麼厲害的地方,又哪裡能將這些「至寶」傳承下去?
這手札,豈不是有些……「死不瞑目」?
「摸到了這些個尊長的名號,我才知道掌教師叔果然留下了個好東西……可前前後後地把那些針刻翻了幾遍,我也沒找出個自己能用的術法來。」
秦鉤有意無意地又停在了十幾位師兄之間,難得這般實誠地承認了自己的無能:「那時候木頭還沒被扔進來,這石室里只有我一個守著諸位師兄……眼睛看不見,耳朵倒是比平日里要靈光了許多,我聽著師兄們的鼻息越來越弱,大概是傷勢愈重,就要等不到掌教師叔回來救命了。」
「要是師父知道我這趟跟著下山,不但沒有幫上忙,還眼睜睜地看著十餘位師兄送了命,他老人家就算不親手把我送進天雷陣眼裡去……恐怕也要向小房東告狀的……」
「我想來想去,只好在手札里挑了個摸上去最簡單的術法。」
「那張針刻是手札的最後一頁,右下角刻著的名號潦草得很,但約莫是一位姓東方的前輩……按照符偃師叔告訴我的尊長名號來看,又是這麼個言簡意賅地記下高深術法、甚至連自己名諱都寫得不清不楚的急躁性子,恐怕是偃息岩上一代死於非命、連遺骸都不知所蹤的東方牧歸長老。」
「這位東方長老,也不知道當時是不是急著去給哪家孩子接生,每一筆每一畫都慌得更勝狂草……倒是沒有太為難我這個無用的晚輩,他老人家刻下的術法,是整本手札里記載最精簡的一個……」
殷孤光微微皺了眉頭——東方牧歸這個名號,他是曾聽四師兄提起過的。
這與秦鉤這輩子生母任尋雲出自同門的東方長老,是偃息岩六百年前那位掌教的獨子,於是得以名正言順地在這個幾乎都是女子的山門裡住了將近三十年的辰光。
然而天生承繼了親娘的火爆脾氣,東方牧歸從少年時候開始,就以一碰即炸的「惡名」,成了人間修真界眾生避之唯恐不及的煞星之一。
據說末傾山上一代的掌教在聽說了這個世侄的脾氣后,就認定東方牧歸該來自己門下修鍊,繼而興沖沖地跑去偃息岩、想把這個註定的好徒兒接去末傾山。可他這「紆尊降貴」的舉動,反而激起了偃息岩掌教的怒氣,後者一轉頭就憤而將自己兒子推上了偃息岩的長老之位,就此斷了九山七洞三泉其他山門對東方牧歸的念想。
然而這個少年時即在山門裡地位尊崇的東方長老,在親娘去了金仙界后,就二話不說地逃下了偃息岩,並且極其迅速地與九山七洞三泉另外十八個山門結下了或大或小的仇怨,又以旁人無法理解的怪異法子立即化干戈為玉帛,就此順理成章地成了其他山門裡的常客——據說裂蒼崖如今的掌教,就與東方牧歸有過大眼瞪小眼、看誰先被山風吹得流淚的幼稚交情。
這走到哪、都沒有東道主好意思真把他趕出去的偃息岩東方長老,傳說中一直脾氣暴虐不下犼族凶獸,卻偏偏用他這種不走尋常路的處世之道,把九山七洞三泉的高深術法都學了個遍——就連殷孤光家那個走遍人間界、見識過不少古怪生靈的四師兄,在提起這個曾有過數面之緣的東方牧歸時,也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這傢伙實在絕頂聰明,竟能把九山七洞三泉的那麼多大人物都當成了股掌上的玩物。
只是這個東方長老,在兩百年前驟然失了蹤跡,別說九山七洞三泉的諸多好友都不知他去了哪裡,半月之後,連留在偃息岩的魂魄靈牌都裂成了滿地碎片。
他竟不知無聲無息地死在了何處。
難道……東方牧歸也是將性命送在了這淵牢里?
不同於被囚禁其中數百年、也要尋機逃出去的甘小甘,這位東方長老難道在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時,才用針刻之法著急忙慌地記下了能與這淵牢對抗的術法?
東方牧歸天資上佳,又集九山七洞三泉數家之長,真要在臨死之前想到了能破除這淵牢禁錮的法子,當然也不會像其他山門的掌教和長老們那樣迂腐、啰啰嗦嗦地留下些無用的說辭,他是必會取最簡單易懂的那一條路的。
連秦鉤這個方進山門半年的弟子都能「看」懂的術法……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