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我看到田地要傷心
葉懷瀾飛快地覷了兩眼張雁衡的神色,又細細的品了品他話中字裏行間的意思,心裏不禁了然一笑。
張雁衡話裏話外透出的意思是,有靠山有背景的官員給朝廷上折子提方略得到重視不難,難的是就算朝廷重視了提議和方略,可很多時候因為前期需要耗費投入的銀錢巨大,且短時間沒有回報,朝廷支撐不起,所以那些方略最終都不了了之,青州府依舊如往昔貧窮。
張雁衡的話裏還暴露了一點,那就是他明顯沒有為如何才能讓自己的折子得到朝廷重視而發愁,他發愁的隻是辦法和方略。
葉懷瀾心裏頓時對張雁衡的來路有了個大致判斷,怕是這張雁衡在朝廷裏也並非如他所說沒有靠山,雖說他看上去不像世家子弟,但想必也是被朝中一方勢力派來這青山縣做政績,以便快速往上升的。
再加上先前葉懷瀾提的要上報鐵鍋和牙刷等,張雁衡答應時看上去要上報朝廷絲毫不難,葉懷瀾心中更加確定張雁衡在朝廷有所依仗。
她想起剛搬進現在的府邸那天,鈴鐺擦洗家具時在角落裏撿到的那塊來自皇宮的綠色玉渣碎片,心裏暗暗升起警惕。
若張雁衡是皇宮裏那一位派來的,那她是絕對不會給他提什麽金玉良言的好建議的!相反,她還會努力把他帶跑偏!
張雁衡見葉懷瀾皺著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沉默不語,以為葉懷瀾在苦苦思索針對先前三個原因的對策,便也不出聲催促。
葉懷瀾腦子裏各種線索閃過,腦子裏把她先前在京城所知道的有限消息過了一遍。
好一會後,才舒展眉頭深深的吐出一口起,對張雁衡笑道:“雁衡兄,先前小弟說的地貧、匪患、官府窮這三點原因,不僅青州府是這樣,對於咱們青山縣也是完全一樣的。咱們隻需要想辦法解決這三個問題,讓百姓們有地種能吃飽飯,然後再大力剿匪,接著咱們地方官府的賦稅自然就能收上來了。這賦稅咱們上繳朝廷一部分,再留下一部分用來建設咱們青山縣,這樣整個青山縣就能富裕繁榮起來了。”
“葉兄說得極是。”張雁衡點點頭,臉上的溫潤謙和快要維持不住!
這葉懷瀾來來回回說了好幾通,問題都分析透徹了,可就是沒給他一句有用的東西,沒有給他一個解決辦法!
葉懷瀾看著張雁衡隱隱透出的急躁,心想她要讓張雁衡幫她把鐵鍋的事報上去,也不能什麽都不說。
便挑眉對張雁衡輕聲笑道:“雁衡兄,俗話說的好,民以食為天,您初到青山縣任一方父母官,最要緊的還是要讓百姓們能吃飽飯,這樣百姓們才能擁戴你。這青山縣縣城裏還好說,百姓的日子還過得去,隻是那山村鄉野的村民們恐怕很快便要青黃不接了,到五六月小麥收割前,百姓恐怕得有兩三個月每日隻有一頓飯吃。我看雁衡兄不是個心狠的貪官,恐怕到時候會著急上火,不如雁衡兄現在先想想辦法。”
葉懷瀾不說還好,一說張雁衡臉上的溫潤笑容便維持不住。
他眉頭微皺歎口氣無奈道:“葉兄弟不提還好,我一時半會還想不起來這茬,你一提我就開始頭疼了。”
葉懷瀾一臉理解的點點頭,一本正經道:“現下剛過完年,正月裏喜氣未過,百姓們家裏想必還有一個月左右的吃食。眼下大地回春,已經快到了翻地犁土的時節,雁衡兄何不趁著這時候,帶上師爺隨從和衙門裏的官員差役們去縣城外田間地裏看看,了解了解青山縣田地的真實情形。”
說著有些不懷好意的笑道:“若是雁衡兄過段時間再去,恐怕會被因存糧不足導致焦慮的百姓們圍堵。”
“葉兄弟說得有道理。”張雁衡滿是讚同的點點頭道:“待明日衙門開印,後日一早我便帶上人去田地間走走。不知葉兄弟到時候可要隨行?”
這是要拖葉懷瀾下水,不輕易放過她了。
畢竟他一到任,還沒開印,葉懷瀾就湊上來,要做掛名師爺步算,還跟他攀兄扯弟,雖說青山縣這個窮地方可能沒有哪個政敵這麽無聊派個奸細來打探他的為政情況,但他卻是帶著一番雄心壯誌來青山縣做官的,還是要防止土匪們派人來做奸細。
畢竟以往也有不少來青州府的官員們都雄心壯誌的想要剿匪,好幾次都被土匪派來臥底的奸細走漏了剿匪機密,導致剿匪失敗。
所以張雁衡要拉上葉懷瀾跟他一起到外麵溜幾圈,若葉懷瀾真是奸細,在外碰到她的同夥時他就躲到葉懷瀾身後,防止被土匪傷到。
若是遇到葉懷瀾的對頭,那或許還能找個契機讓其他匪幫和葉懷瀾所在的匪幫相鬥。
張雁衡算盤打得好,葉懷瀾卻也不是傻的。
既然張雁衡對她有很大的戒心,她若是一口答應下來,到時候她跟著張雁衡去田間地裏時一點事都沒發生,說不定張雁衡會覺得就是因為有她在,才什麽事都沒發生。
若是她不答應,到時候張雁衡自己去,發生了什麽事,張雁衡恐怕也要懷疑她。
她便挑眉對張雁衡笑道:“雁衡兄,不是小弟我不願跟著你去田地裏,隻是我若看到田地,恐怕要傷心落淚。”
“哦?”張雁衡大為不解,臉上露出驚訝表情聲音溫潤道:“葉兄弟何出此言?”
葉懷瀾抬起寬大的衣袖,用衣袖遮臉假裝擦著眼角,聲音哽咽道:“先前小弟跟雁衡兄提過,我七八歲隨父母從京城回了南方老家,後來老家遭了水災,家裏的田地都被淹了,父母又死了,我才帶著幾位忠仆流落到這青山縣,在這落了腳。”
話落她越說越傷心的樣子,兩肩抖動著抽泣道:“不瞞雁衡兄,小弟現在在青山縣的戶籍還是個遊戶。若是跟著雁衡兄去了田地間,想起自己戶籍下一寸土地都沒有,再想起往日裏父母尚在時家裏那幾十畝上好的田地,不免難過傷心。”
話落假哭得越發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