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張雁衡心裏的盤算
張雁衡看著葉懷瀾這副情真意切的樣子，一時不知道她到底是真哭還是假哭了。
說她真哭吧，可那嗓音裏明顯有點像是小孩子裝哭時那種嚎哭；說她假哭吧，張雁衡覺著葉懷瀾說的話應該有幾分是真的，比如說她是遊戶這點，隻要他查一查戶籍就能發現。
葉懷瀾既然都說了，自己失了田地變成遊戶，現下若是跟他去田間地裏恐怕看著田地會悲上心頭，他若是還勉強叫她一起去，就太不近人情了。
但是他內心莫名的直覺就是要讓葉懷瀾一起去。
所以，一時張雁衡的神情有些猶疑，想要開口卻隻動了動雙唇，沒有聲音。
葉懷瀾悄悄從衣袖縫裏瞟了瞟張雁衡的神情，慢慢抽泣得小聲了些，又借著衣袖遮掩用手再次掐了自己兩隻上眼皮。
眼皮上傳來的錐心疼痛讓她頓時眼框發紅，兩隻眼睛水光朦朧淚眼汪汪。
她這才放下衣袖，兩隻帶著淚光紅得像兔子的眼睛望著張雁衡，笑聲抽泣道：“雁衡兄，小弟其實真的也很想陪雁衡兄一起去田地間看看，可一想到自己現在是個沒田沒地的遊戶，又確實難過。”
說著她頓了頓，似乎斟酌了一下，然後用商量的口吻繼續對張雁衡道：“小弟還擔心，若是小弟看見那些田地，一時眼饞貪心，卻又不能得到，恐怕往後的日子裏會抓心撓肺備受煎熬夜不能寐。所以.……所以，若是小弟陪雁衡兄去田地間，看上了什麽田或者地，雁衡兄可否允許我買上幾塊回來，讓我不再做那沒田沒地的遊戶。”
話落一臉期待滿眼真誠期盼的望著張雁衡。
張雁衡方才溫和猶疑的神情頓時消失，他眉頭舒展笑容如陽春可融化白雪，聲音溫和體貼道：“葉兄弟的難過為兄如切身體會，我答應你，若是那天你與我一同去田地間看上了哪塊無主的田地，盡可買去，讓你不再做遊戶。”
他麵上一片關心，心裏卻非常高興。
整個青州府土地貧瘠，青山縣也不例外，那上等的好田好地被世家們占去了，中等的田地被小富之家和中小地主占去了，剩下的田地裏稍微好些的才是百姓耕種，再剩下的便是最次等的無主之地。
葉懷瀾是個聰明人，她既然提出要買地，想來應該非常清楚她不可能從世家或者地主手裏買地，最多隻能買貧民的土地或者無主之地。
可這種地土質不好，買來種糧食是沒有好收成的，隻能虧本。
而葉懷瀾敢買這些地，肯定不是衝著顆粒無收去的！
張雁衡心裏不禁一喜：葉懷瀾肯定能在這些土質不好的土地裏種點什麽東西出來！更或者，她有辦法改良這些土壤！
不得不說張雁衡真相了，葉懷瀾上輩子搞生態農業，對土壤土質還真是非常了解，且對於有問題的土壤土質也確實有應對之策。
她方才說那些話，表演了那麽多，最終目的也是想要把她的遊戶戶籍變成良民戶籍，然後買田買地。
否則等周良從大月氏、大宛氏帶了種子回來，她就沒有地種葡萄和棉花。
此時見張雁衡開口應下，也不管張雁衡神色間的那點讓她看不明白的思量，葉懷瀾收起臉上的悲戚神色，驚喜開心道：“雁衡兄此話當真？若是小弟看上了什麽田地，真的盡可以讓小弟買了去？”
張雁衡連連點頭笑得和煦溫潤道：“千真萬確，為兄想來說話算話，葉兄弟盡可放心。”
現在他不僅是同意讓葉懷瀾買地，而且還希望她買的越多越好，她若是不買了，他才要操心死呢。
葉懷瀾見張雁衡神情間不似做偽，便站起身朝張雁衡抱拳行禮高興道：“如此，那小弟在此便先謝過雁衡兄了。雁衡兄您何時出行，到時候讓人來水井巷葉府通知小弟一聲，小弟一定立刻前來與雁衡兄同去。”
張雁衡也對葉懷瀾抱拳道：“葉兄弟不必如此客氣，為兄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沒個說話的人，葉兄弟肯陪為兄去，為兄該謝葉兄弟才是。”
兩人互相抱拳道謝一通客套。
客套完了，事情也辦完了，葉懷瀾正準備開口告辭，鄭典史帶著吳仁傑笑嘻嘻的回了花廳裏。
吳鐵匠見葉懷瀾一臉滿意的豪爽笑容，心下明了，想必事情已經都辦妥了。
便伸出蒲扇般的古銅色巴掌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張雁衡抱拳笑道：“讓大人久等了，方才因小人突然腹痛難忍，頭暈發熱，在茅廁裏待得久了些。鄭大人因不放心小人所以在一旁陪著，耽擱了些時辰，還請大人恕小人失禮之罪。”
鄭典史兩隻肥嘟嘟的手也朝張雁衡抱拳躬身道：“確實如吳老板所說，還請大人恕卑職失禮。”
兩人話說得很是周到，隻是在場的人都明明白白的知道吳鐵匠說的是假話。
看他現在這副人高馬大笑嗬嗬的樣子，哪裏像是方才受過病痛折磨的樣子？
張雁衡當然也知道，吳鐵匠隻不過是順帶的，今天主要還是和葉懷瀾談事情，所以也沒為難吳仁傑。
他輕輕的對吳鐵匠和鄭典史點點頭，溫和的笑道：“吳老板和鄭大人不必掛懷，事情葉公子已經都跟我談妥當了。吳老板的鐵鍋上報朝廷之事我已經應下，很快便向朝廷上奏。”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大人英明果斷，有大人在咱們青山縣，青山縣的百姓們有盼頭了有福了。”吳仁傑連連抱拳躬腰朝張雁衡拜謝道。
隻是這話裏，一半感謝，一半卻飽含期盼，莫名的給被感謝的人施加了壓力。
張雁衡臉上笑容不變，伸出手溫和的虛扶吳仁傑，吳仁傑順勢直起身來，臉上是一派憨厚的樂嗬嗬笑容，絲毫看不出心機，讓人以為他方才說的那句‘青山縣百姓有盼頭有福氣’的充滿壓力的話不是故意的，而是心裏下意識地話。
這話若是對其他地方新任官員說倒也沒什麽不妥，也就是一通彩虹屁而已。
可是對這青山縣青州府的官員們說這番話，不僅不是拍馬屁，反而讓他們倍感壓力。
葉懷瀾見張雁衡在吳仁傑說完這番話後，神情絲毫沒有不滿，心裏不禁默默給張雁衡點個讚。
這個新上任的縣令，目前看起來還是不錯的。
至於他到底是不是那塊碎玉渣主人派來的，她接下來再細細觀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