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是最愛你的人
第十章 我是最愛你的人
我粗略地翻看了一遍母親留下的2022年4月至5月期間的筆記,我發覺擺在我眼前過去所看到的,原來隻是那有無數折射麵的鏡子中的一隅,竟有許多我不知道如何取舍去講的故事,那些離奇的事情就那樣發生在我身邊,而無頭無尾的影響著我的對於真相的判斷,哪怕看到這些記錄,可能我也僅僅能還原出一部分罷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母親那晚與陳思源去了鄉下後的記錄。
那時正值雨季,路途中突然刮起了大風,碩大的雨點夾雜著咆哮的雷敲擊著車窗,很快將後座的馥汀蘭吵醒。當大雨漸漸變成瓢潑的水幕,僅僅行駛到了路途的中段,那時已經是四月二十三日淩晨五點鍾了,車子被迫停在了高速路的一邊,閃動著緊急燈。
“我以為該到了。”
馥汀蘭知道自己猜錯了,自言自語著。她有些懊惱,焦慮的打量著四周,為什麽每次她要接近真相時都會遇見突發的阻礙,這次老天又在跟她作對,馥汀蘭抬頭看向駕駛室的同伴,同時恢複了平靜。
陳思源沒辦法下車,盡量伸長胳膊遞過一張大毯子,他臉色有些慌張,黑暗中他將手縮在身下,不停的顫抖著。應該說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很不好,如果在光線稍微充足的情況下,便能看到了,他的皮膚變得慘白,像死去的人那般泛著青色,那些肌肉恐怖的像是要被卸掉一般,他用手扶著臉頰,努力的讓自己說話的樣子看上去正常。
“馥先生,這場雨恐怕要有一陣子,剛剛受冷外埠氣流影響,我們怎麽也要等雨小了能看清路麵時才能繼續出發了。”
陳思源本算好了時間,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天氣的突然變化,將自己和馥汀蘭阻隔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而他也沒有算計到,馥汀蘭會這麽快醒來。
對於一個有著巨大秘密的人來說,可能會發生一切可能,與其說馥汀蘭百餘歲高齡,是不死不老的怪物,不如說他自己的狀況更加糟糕。事實上,這樣的狀況一般會不定時的發生在深夜,陳思源的身體抽搐,劇痛難忍,一直以來他需要靠一種針劑維係身體狀況,他明明在出發前已經注射了針劑,這樣突發在淩晨,還是他第一次遇見。
“難道這就是我的劫數嗎?阿蘭,我不認啊……”陳思源在心裏想著這些,整個人卻已經無法控製,精神和肉體在加劇分離的速度。
他本想將大衣平鋪在腿上,可以支撐他的身體,但一切還沒來得及做,整個人便趴在了方向盤上,蒼白的嘴唇在顫抖著,雙手抓著心髒的位置,痛苦的幾乎快要暈死過去。
車內的光線很暗,轟隆的雷聲敷衍而過後,馥汀蘭的心情也暫時平靜了下來,她將毯子蓋在腿上,整個人斜放在後座上,兩手的指尖相互交疊合攏著,這是她陷入獨自沉思的習慣,很顯然不管由於環境的嚴重幹擾,還是太過專注,她並沒有注意到陳思源的狀況。
“思源,你相信‘命運’嗎?”
那柔和的聲音在陳思源的靈魂深處聽得很清晰,然而此時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他正想著如何能過將這個同伴引開,或者他能夠順利的離開這個車子,因為針劑就在後備箱裏,他所急需的東西。
“我曾經不信,一直在與命運做掙紮,可是現在我活到這個歲數,尤其有了馥芮白以後,我開始信了,我最近總在想,我是不是就該認了這命,我現在很害怕我將不幸帶給馥芮白。”
可能隻有兩個人的時候,馥汀蘭會偶爾這樣與陳思源吐露心聲,陳思源一直從十歲開始就很享受這樣的時光,就這樣靜靜的陪在她身邊,陳思源甚至忘記自己原本的初衷,希望時光就這樣淡淡的流動,或者即刻停止,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什麽也不去想,隻是此時他沒有辦法對馥汀蘭做出任何的回應,因為他的靈魂徹底與肉體分離了。
他從未感覺的歡暢和充沛,靈魂擺脫了那副軀殼妄為的坐在了馥汀蘭的身邊,借著偶爾隱隱的雷光,那是一個陽光而溫柔的男子,雖然同樣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卻另外一個人的樣子。那個男子眼神裏流動著濃濃的愛意,就那樣一直抱著馥汀蘭,而馥汀蘭像是得到了真正的安慰,嘴角透出溫暖的笑意,漸漸熟睡過去。
“是我,阿蘭,許你的永生永世,我做到了,可是我控製不了自己,昨天用別人的身體觸摸你,我真的快要要瘋了,別動好嗎,就讓我這樣抱你一會兒。”
那男子的靈魂很想親吻馥汀蘭的前額,卻沒有辦法做到,原來是因為這精神的執念,導致他與身體的契約關係出現了短暫的失衡,而當他冷靜下來後,他才發現,他甚至連與麵前這個人互知肺腑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太久離開了肉身,他的靈魂在慢慢變淡,隻能不得不想辦法重新回到陳思源的軀殼裏。
“阿蘭,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是最愛你的人。”
他沒有辦法對馥汀蘭道出真相,這種盲目的嫉妒心導致他從那身體中分離出來,原來他丟失了體力,隻能是浪費那靈魂的精力,一切隻是徒勞。
近午時,陳思源在身體裏醒來,他整個臉還搭在方向盤上,緊張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手臂由於淩晨的按壓,不覺有些顫動。此時他發現窗外的狂風怒吼已經停止了。他打開車前端的化妝鏡,那張臉已經恢複了血色,很幸運,他回到了這副軀殼中。
路邊的柳樹已經生出了嫩綠的幼芽,從來沒有如此剔透的早春的一天。陳思源站在車外,靠在車身上點燃了一根香煙。他點煙的習慣很特別,用右手滑動一根老式火柴,點燃煙後,等著那火柴燃盡,他才舍得用嘴角吹滅那焰火,隨著一行青煙後,他觀察著那青煙散去,才鬆開了手指。左手拿煙的姿勢很熟練,但是他手指幹淨,牙齒白皙,看不出任何吸煙的痕跡。
香煙燃燒後散發著濃濃的潮氣,很顯然太久沒有被用過了。陳思源仔細的吮吸著那薄霧帶來的歡喜,像是太久沒有過,既久違又陌生。
“你……思源……你什麽時候吸煙了……”
馥汀蘭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下了車,她樣子很憔悴,像是一兩夜沒有睡覺的樣子,驚訝而又傷情的看著陳思源,那拿煙的姿勢太過像她熟悉的一個人,讓她一時間有些恍惚。
陳思源不慌不忙丟掉香煙,和藹可親的說道,“這是一個合作方落在車裏的香煙,我感覺有些困,所以試試,看來效果沒有想象那樣好。”
陳思源在保溫箱裏拿出一杯熱好的馥芮白咖啡和一塊絲絨蛋糕,恭敬的放在了後座的座椅餐台上。
“馥先生,您喝好了,我們就繼續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