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真相迫近
第七十五章 真相迫近
卷缸破碎的聲音在深夜裏空蕩蕩的,我如今還清晰的記得,像一隻冰冷柔柔的手將我搖醒,黑燈瞎火裏那種十分惴惴的感受。
如果說馥汀蘭是突然暴走般在西斯底裏,不如說她用這樣般方式去提醒身邊的人,她對一切並不是一無所知,並且在這次大膽的行動後,她發現了一個連陳思源都不知道的秘密。
在卷缸破碎後,她在碎片裏發現了一枚小小的竹簡碎片,上麵刻有一個讓她心驚的字“沉”。這個字如此被組合的精妙絕倫,這便是讓她聯想到是否與她一直在追查的“水冗集團”有關,這會不會是吳倩蓮夫婦千方百計將東西送到她手上的根源,也正因為接近了真相,他們惹來了殺身之禍,馥汀蘭因而眼中泛出了血紅。
在她剛剛將竹片捏進手心時,陳思源便以最快的速度衝了進來,很快管家和助理們也都站在了門外,我便也在後麵間隔著四五步的跟了過來。
到底都是見過世麵的人,這場鬧劇以馥汀蘭手滑不小心摔壞了物件收尾,管家著人小心翼翼的收攏著地麵的碎片,畢竟價值連城的東西,一直是馥汀蘭最寶貝的東西,而也深深牽扯著陳思源的家史。我窩在陳思源的身後,伸著頭看著眼前莫名其妙突發的事件,可並不覺得是什麽大事,這樣的瓶瓶罐罐對於馥汀蘭來說不計其數,不過一個卷缸罷了。
馥汀蘭樣子沉穩,麵上瞧不出來什麽大動靜,隻一張臉比任何時候還要白上幾分,襯著披散下來的漆黑的發絲,顯得有一些憔悴。
陳思源很快發現了桌案上我做的那隻小茶碗,二人兩兩對望半晌,他們間如隔了千山萬水,竟讓旁人都覺透著冷氣。馥汀蘭淩厲的眼神由漂亮的眼睛穿過陳思源的凝眸直擊他的軀殼,自然而然帶出了幾分百年老練的威儀。陳思源終於將目光移向一旁,揀了張椅子,扶著馥汀蘭坐在了上麵。
大家都知道馥汀蘭是眾人之主,諸事繁瑣,也不便打擾,在處理好眼前事物後,很快便散了去,馥汀蘭表達著由於她的原因陳思源唯一可尋得父母死因的機緣被毀了,並覺得狠對不住他,算是有始有終。
這盞卷缸若說與陳思源有關,便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可若說無關,他也確是無辜的。它本是由百年前的一位手工藝人仿曆代尊品其中的一件,雖說是仿品,但也絕非等閑之輩能隨便可以促成的,這一尊模仿明末官窯青花山水卷缸,手藝失傳已久,且真品是孤品,正展覽在京海最大的博物館裏,按理說它不該明晃晃出現在扶國的拍賣會上,更不應該被當作拍賣品。
扶國不似京海,立的規矩格外森嚴,珍貴的東西一旦入坑,絕不允許私下交易,如若真打著心思明晃晃的賣了,便是早就知道了這是尊假物。這一點馥汀蘭一直有所懷疑,她能夠突然輕而易舉的摔碎了卷缸,自然不是手滑,而是在驗證她諸多猜測,當她看到我十幾天便做出了“天青過雨”,便想通了一半。
百年裏,她從未贏過,而這一次終於如此幸運的賭贏了這一半,她心中一股激動之情徐徐蕩漾,好不容易壓抑了下來,神情疲憊的靠在了椅子背上,可是另一半是什麽呢?她急切的想知道是誰殺死了吳倩蓮夫婦,絕不能因此而一筆勾銷,還有這個刻著“沉”字的竹片,很顯然有了些年頭,當陳思源和我也離開身側後,她獨自一人坐在書房的軟椅上,方閉上眼凝神,她竟然看到了驚人的一幕,那寫字之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馥謙修。
馥汀蘭緩緩睜開眼,顫抖著手,掌中的竹簡上麵的字跡確是馥謙修的。大大小小的回憶如同時飛出叢林的麻雀一般湧入她的腦子裏,她神情十分頹靡,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在回憶裏麵挑出有關聯的什麽。馥家一夜被滅門也好,消失也罷,之禍泱泱,為何隻偏偏餘她一人,讓她獨留在這人世間任人宰割。在她冷靜後,回憶起了一些細枝末節,並將她的猜測逐一寫在了日記裏。
當年的沈家是京海赫赫有名的大戶,沈安之並不清楚他的父親沈決私下勾結了扶國,並通過總管井世昌將古董轉賣給外國人,不僅如此,當時的沈家與扶國勾連已經異常深厚,需要扶國的支持野心,並早已私下達成共識,策劃著一個顛覆人類幻想的“永生的計劃”。當時的京海人都知道馥家是古玩世家,沈家便著人來尋一尊卷缸,而作為愛國義士的當家家主馥謙修一直在阻止著這件事的發生,他當時麵對的最大壓力便是沈家,這也是盡管馥汀蘭與沈安之青梅竹馬,但是卻在馥家出事的第一時間,沈家立即倒閣的原因。
由於沈家勾結了軍方,馥謙修並不想與沈家撕破臉,也不想樹大招風的將所有京海虎視眈眈的威壓都轉移至自己身上,當時祖上有一本手工秘籍,便秘密培養手工藝人打造了幾支瓷器,偷梁換柱流通到了市場上。但由於當時他培養的手工藝人本就是大師級別,加上他的秘籍加持,其中的一位丘姓師傅的手法很快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做工的巧妙,幾乎到了以假亂真的境界。於是馥謙修讓他在每個仿品裏放置一個竹片作為標記,通過沈家出手的便標記一個“沉”字,而在當時“沈”字同“沉”,因而“沉”便是沈家之意,有了這個標記,他也好在日後再做打算。
時到今日,我們暫且稱扶國的背後勢力為隱藏勢力。當這尊以假亂真的假卷缸到了扶國後,本是個稀罕物,藏在隱藏勢力的秘庫裏。雖然隨著馥家的幻滅,“天青過雨”也便突然失傳,但是文物海外流通的生意還在繼續,並通過井家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但是這其中獨獨不會再有“天青過雨”,也便讓這尊卷缸更加稀有。
【前文提過:百年前馥是京海城赫赫有名的古玩世家,家底雄厚,沈家甚至更勝馥家一籌,當時沈家控製著京海城所有的銀莊和港口,也就是當時的經濟及對外貿易的掌權者,井世昌是當年幫助沈家打理這一切的總管。在馥家出事後,由於沈家主母以死相逼,沈安之被迫成婚,娶了井世昌的大女兒井雨桐,誕下沈家子嗣後,沈安之便丟下沈家和那對母子上了戰場,而後死在戰場上。據傳聞沈安之是沈家獨子,沈家主母本就身體不好,得知沈安之離世便即刻吐血身亡,沈決也因此傷心欲絕一病不起,豐厚的家業便順理成章全部留給了井世昌,沈家一家人自此之淡出世人的視線。若幹年後,井世昌將沈家留下的產業發揚光大,進出口貿易更是做得風生水起,並將自己的大兒子井昭陽送到了扶國讀生物科技,有人說井老之所以將井昭陽匆匆送出國,是因為井昭陽在上學之時便讓一女子懷孕,為了掩蓋醜聞,而這井昭陽出國後,在生物學領域和病毒學領域,以及免疫學領域紛紛取得了傑出的成績,井楚然便是他年少輕狂的結晶,並繼承了井老的進出口貿易和金融生意。】
隨著時代發展,新聞的互通有無,扶國的隱藏勢力很快知道了當年通過沈家購買的卷缸是假物,因此調查並知曉了世間存在一本可以巧奪天工的手工秘籍,並且其中詳細的記載了“天青過雨”的手工製法,而這本書的去處隻有馥汀蘭和沈安之二人知曉。
當年,沈安之隨父親出行回到京海,馥汀蘭與沈安之二人已有月餘未見,眼見二人婚期將定,沈安之披星戴月回到京海便來到了馥汀蘭家門前。馥汀蘭正在父親書房裏讀書,不小心翻到了那本手工秘籍,聽得院落裏有石子掉落,那是二人常有的訊號,她喜出望外,自知是沈安之回來了,於是將未看完的書放在懷裏,偷偷的出去約會。沈安之背對著月冷清輝,將牆頭上正翻下來的馥汀蘭接在懷裏,一身青白色的長衫,麵貌柔和,唇畔含笑,二人相見後相談甚歡,就像舊年景閑時瞧的戲文本子那樣,演繹著紅粉知己久別重逢時的情景,少不得你執我之手,我執你之手的橋段,情深意厚後,趁著月色柔和之時便又要分別。
馥汀蘭坐在沈安之的肩膀上,撥開額前發絲,對著沈安之提著嘴角,而後跳回了牆頭,像一隻小兔子一樣消失在牆頭。沈安之在下麵護著她,在她離開的地方,沈安之發現一本掉落的古書,本想次日便會見麵歸還,卻不想在當晚馥家便出了事,二人再無機會回到當夜的模樣。
倘若心裏揣著一個人,為了斷了這個人的念想,這正是情愛的妙處,吃過天大的苦頭,便會屏蔽掉所有與之有關的過往。在後來的匆匆歲月裏,日子委實滄桑,馥汀蘭早已忘記了這本書的存在,當那尊卷缸千裏迢迢奔她而來,雖她精通瓷器,卻並沒有傳承古籍,靠著自己經年累月的經驗,也無法達成上乘,所以她隻是狐疑不決,卻也並未想到舊事上。此時觸得這塊竹簡,她親眼看到了本難以解開的秘史,手抖得厲害,她馥汀蘭一生,委實不像樣了些,她既無法轉世投胎,也無法承襲祖輩衣缽,還要守著大家族的體統,忒無趣,全然還不如鄉野間跑大的孩子自由自在,想到這裏馥汀蘭酸著眼角無聲的哭泣著,終於十幾年都沒有掉落的老淚滲了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