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情之所係
幾名大漢酒足飯飽,相互簇擁著,歪歪斜斜的在雨中前行,瞥見蘇蓁蓁,欲上前去奪她手中的傘,然而看清她的相貌之後,借著醉酒便頓生了歹意。
也許是酒醉壯人膽,這些人將蘇蓁蓁逼到屋簷下,蘇蓁蓁驚恐,然身後無路可退,她抵著牆麵,胳膊無措的護在麵前,隻是對方人多勢眾,她這一番抵抗更像是欲拒還迎,消瘦的身形倒在地上,衣帛撕裂的聲音卻清晰可聞,蘇蓁蓁拚命撲打,眼角淚水恍若懸河,有那麽一瞬間,她在想如果身體裏麵另一個自己出現,是不是能救了自己。
蘇月梧表示可以,但是她現在無法出來。
黝黑的大漢油膩的嘴唇說話間便要落下,忽然,他的眼睛猛然瞪大,身形呆了片刻,摸向自己的後腦勺,沾了一手的血,他怒吼起身,咬牙望著來人:“你是什麽人,敢打擾老子的好事?”
傅風白抬起蒼白的臉,握緊手中的長棍:“動我的人,找死!”
“你的人?今兒讓大爺我碰見了,就是我們的,哥兒幾個,給他點顏色瞧瞧。”大漢抬手一揮,其他五六人蜂擁而上,瞬間將傅風白圍住。
得到自由的蘇蓁蓁從地上起來,驚愕了稍許,一為傅風白及時出現,二為他方才所說三個字:“我的人。”
片刻之後,她反應過來,想到傅風白喝了酒,此時身體定然不大舒服,她連忙衝上前,拚盡全力擠進去,但見傅風白揮動長棍,身形卻是踉踉蹌蹌,幾度站不穩。
醉漢們拳打腳踢,傅風白漸漸體力不支,手扶著長棍單膝跪地,嘴角一股鮮血流出,雨越下越大,他的衣衫盡濕,發絲凝聚成縷,雨滴綿延不斷的順落下來。
蘇蓁蓁心中一陣淒然,背後有人踢了她一腳,她順勢撲上前去,靠近傅風白的身邊,抬起的手頓了一下,繼而抱住了他的脖頸,雨滴冰涼,然而他的肌膚滾燙,蘇蓁蓁不由皺了皺眉:“你為何又要喝酒?”
“心情不好。”傅風白冷聲回應,言罷,一掃眼前攻上來的人,將她拉在身後:“躲開。”
說完將棍子在麵前大勢揮動,那些醉漢不得近身,卻又不肯罷休,雙方開始僵持。
“謝謝你救我,但是別硬拚了,你的身體不能撐,我們趕緊跑吧。”蘇蓁蓁在他身邊道。
“我們跑不掉。”傅風白望著兩個醉漢慢慢的向他們身後包圍,低聲回應。
“那我拖住他們,你自己跑。”蘇蓁蓁當機立斷。
“我是來救你的。”身邊的人語氣淩冽。
“這……”蘇蓁蓁知曉此時不是謙讓的時候,她不再多勸,低眉觸及自己的口袋,猛然想起什麽:“蘇月梧……是會武的對不對,她如何能出來?”
傅風白一怔:“傅棠告訴你的?”
對方點點頭。
“她是她你是你,若此時是她,我還不救呢。”
“她不是好人嗎?”
“傅棠沒有告訴你,她是要殺我的嗎?”傅風白話剛落下,眼見幾人又撲了上來,他無暇再言,一手將她護在身下,一手揮動長棍抵擋。
蘇蓁蓁在傅風白的臂彎之中,遮擋住了視線,隻聽得醉漢的叫囂與笑聲,拳打腳踢聲不絕於耳,她的眼淚不住的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耳邊死一般的安靜,隻餘血水滴落的聲響,以及,劇烈的心跳。
傅風白倒在了地上,依舊死死的拽著蘇蓁蓁,醉漢們的酒意似乎醒了一些,也擔心出人命,又揣上兩腳,便散去了。
地上的人緊閉雙眼,身體不住的發抖,蘇蓁蓁知曉他過敏的症狀又犯,這會兒身體滾燙,卻偏奇冷無比,她垂著淚抱住了對方,抱得緊緊,直到對方不再發抖,方輕輕扶起他,一步一步往回走。
二人走的極慢,雨後的世界一片澄明,傅風白始終緊緊握著她的手,路燈投下兩道偎依的身影,看上去親密無間,蘇蓁蓁的心在這一刻軟的一塌糊塗。
“傅風白,你為何心情不好?”她緩聲問道。
“不知道,隻是你說出不同意的時候,心裏像是空了一般。”傅風白微微睜開眼睛,望著前方的路。
蘇蓁蓁頓了一下,站定,眉如遠山看向這清明世間,手心有少許的汗,像是在做著最為鄭重的決定:“傅風白,你答應我不再喝酒了,我就留下來,好麽?”
對方微微一笑。
“好!”
翌日。
黝黑的大漢以及昨晚打架的幾個人,正在家中熟睡,傅棠帶人闖進去,一鍋端了,幾人知曉昨夜揍的人是白爺,當即嚇的腿發軟,不出多會兒,都戰戰兢兢的跪在傅風白的麵前,身形不住的發抖。
傅風白目光淩冽的望向他們,許久不言,便是這沉寂的時刻,叫這些人已經嚇破了膽,但聽得傅風白咳嗽一聲,他們更是一哆嗦,不住的磕頭求饒,傅風白倒也幹脆利落,隻說饒他們一條命。
幾人當場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又聽得傅風白清冷的聲音:“要想走出這傅家大門,沒門,全部打斷雙腿。”
傅太太在三日後著人發了喜帖,定在十月舉行訂婚儀式,距離此時還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傅家上下喜出望外,早早的就著手準備,有人說,蘇蓁蓁實屬命好,將嫁給白爺這樣的人,竟沒有半點波瀾。
蘇蓁蓁終於安心的在傅家住下,閑來無事,她便下下廚變著花樣的給大家做吃的,再閑著無事,就布置布置房間,還有時間,就去修剪後院的花草,宅中的下人清閑了許多,對熱情又多才多藝的蘇蓁蓁簡直是要捧上天了,誇讚聲音不絕於耳。
傅風白回到家中,迎麵一陣撲鼻花香,隻覺心曠神怡將一天的混沌滌蕩,再一放眼望去,滿廳芳華,一改往日沉鬱之氣,淡雅卻不蕭索,緊接著,又見蘇蓁蓁從後廳出來,身後跟著十幾名下人,每人手中捧著菜盤,在飯桌上一一放下,香氣濃鬱,叫人垂涎欲滴。
傅傾心扶著傅太太坐下,傅太太滿眼皆是笑意:“風白,快坐下嚐嚐蓁蓁做的菜,竟把咱們的廚師比下去了。”
“還有哦,後院的花草被修剪的可好看了,像是園林的畫一樣。”傅傾心也道。
傅風白含笑:“辛苦了,你其實可以不用做這些……”
“我實在是沒有事情做。”蘇蓁蓁搖搖頭:“先前上學還不覺得,這突然閑下來,隻覺得日子過的很是無趣,便找些事情來做。”
她這話讓傅風白怔了怔,一旁的傅太太未留意他的神情,側目笑道:“若是覺得無聊,可好幫我繡些花樣?”
蘇蓁蓁放下碗筷,不躲不閃的望著她:“我熟悉刺繡針法走線,但其實不會動手。”
“啊,怎麽會……”
“我父母很早就離世了,我不記得他們是否教過我這些,就算是教習過,這些年我也忘記了。”蘇蓁蓁說完,向傅太太道了個歉:“那絲帕自小就在我身上,可能是父母遺物,我卻記不清了,至於絲帕所刺繡的月下梧桐之景,很早就有了,並不是我繡的,那日情急,故意說出自我之手,是擔心駁了太太的麵子,迫不得已才說的謊話。”
傅太太驚了片刻,這件事情她始料未及,刺繡是蘇家的象征,不會刺繡,那……
她又仔細打量了一下蘇蓁蓁,但見她一眉一眼,舉止投足都有著蘇漠的影子,遂又放下心來,笑了笑:“不礙事,說到底,是你這些年受苦了。”
說罷,卻有些失落隱在眉間,自言自語的歎了口氣:“那月下梧桐當真精妙無比。”
蘇蓁蓁沒有聽見這句話,傅風白卻是聽到一清二楚,他的眼神閃爍了一番,腦海中的畫像終於與什麽東西重合在了一起。
用過晚飯,傅太太眼珠一轉,向著傅傾心使了一個眼色,傅傾心會意,忙朗聲道:“媽,今日我想去後院和你一起休息。”
傅太太點點頭,含著深意看向傅風白。
傅風白的脊背陡然僵硬,在母親含笑的眼神中,他忽然驚覺,上一次母親在提到訂婚的時候,他是殷切盼望的,而這一次,母親提到同床共枕,他竟沒有半分期待。
他將自己這樣的想法定義為,坐懷不亂,正人君子,於是輕鬆起來。
他不怎麽在母親麵前直接違背她的意願,於是默默的牽著蘇蓁蓁上了樓。
蘇蓁蓁的後背全是汗水,跟隨著他一步一步的往上走,心中百轉千回,腳下走的不穩,幾次差點摔倒。
“你不要緊張,我也覺得著急了點,其實我……”傅風白低著頭說話,耳邊忽的傳來一聲響動,他連忙回頭,頓時驚了一驚。
卻是蘇蓁蓁摔倒了,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他衝下來抱起地上的人,見女孩的額頭紅腫,雙眼緊閉,已然陷入昏迷。
他即刻將人抱起來,快步走回房間放到床上,繼而欲打電話找袁先生來醫治,然而剛剛起身,手腕猛的被抓住。
他緊皺眉頭,知道她又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