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畫地為牢
“你想幹什麽?”蘇月梧睜開清冷的眸子:“為什麽把我從樓梯上推下去?”
傅風白皺眉:“你自己掉下去的!”
“那把我抱到你房間來,想幹什麽?”
“我……”傅風白語塞,他本是十分自然的把人抱進來的,經此刻意一說,倒好像真的別有用心一樣。
他盡量沉住氣:“我不與你爭辯,你趕緊睡覺,叫蓁蓁早點出來。”
“嗬,你想她啊?”蘇月梧莞爾一笑:“我與她並蒂同生,完成任務之後我必定要帶走她,你休有非分之想。”她說完,眼神一凜,頃刻間抬手欲掐對方的脖子。
傅風早有預料,稍側身躲過,怒目看她:“你敢帶走她?”
“怎麽,你舍不得啊?”床上的人一笑,即刻又是一拳襲來,傅風白這一次未及躲過,麵上挨了一拳。
這一拳落在眼眶,不用照鏡子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圈一定又紅了,除去上一次英雄救美掛了傷,再往前推,自己時不時出現的鼻青臉腫,就全都拜眼前這位小姐所賜了。
他揉了揉眼睛,憤而向後退去:“夠了,你到底要怎麽樣,胡不歸派你不是來殺我,分明是來折磨我的。”
“嗬,你要不對那個丫頭動心,也折磨不了你啊。”蘇月梧卻是輕笑:“那個傻丫頭都快把自己賣了,我也隻好速戰速決,不與你玩遊戲了。”
她說完,遊走幾步落在傅風白的麵前,一改戲謔神情,鄭重道:“胡不歸要你交出出租的地盤,卸下花旗銀行的行長職務,滾出上海,給你一點時間考慮,你若照做,我便放過你,若不然……”
“不用給我時間了。”她話還未說完,傅風白便接了過來:“我不同意,讓他死心吧。”
“你……”
“不但不同意,他讓警察廳監禁我的人這件事情,還要找他算賬呢。”傅風白冷著臉轉身,身邊的女孩聽得此話,嘴角卻暗暗勾勒出一抹笑意。
傅風白的目光投來,她的笑容即刻消失,陡然間祭出匕首:“你不同意,那我隻好不客氣了。”
傅風白眉頭皺了皺,明明這人是要來襲擊他的,他卻唯恐襲擊者受傷,隻有逃跑的份兒,不敢反擊。
女孩的匕首劃過他的胸口,卻又一轉後退,繼而向他的手臂刺去,傅風白的胳膊上陡然一道血痕,他捂著傷口,略微一頓,奪門而出。
“該死的,隻不過是仗著我不敢傷你。”他咬牙切齒的往樓下跑,愛果然是毒藥,有心動就也有受傷,恩,名副其實的受傷。
然而剛剛跑到樓梯口,他就頓住了。
樓下,傅太太才將要起身,卻是這麽半天都還沒走。
在傅家,唯一不知道蘇月梧存在的,就是傅太太,傅風白下令任何人不得向她透漏。
然而此時,他自己帶著蘇月梧賞賜的傷口,出現在了母親的麵前,在與母親四目相對雙方都呆立半晌之後,他一轉步伐,若無其事的往樓上返回。
隻邁出了兩步,白色的身影迅速從樓上追了下來,蘇月梧握著匕首,瞥見他,冷聲的笑著:“傅風白,看你往哪裏逃?”
傅風白眼睛眨了幾番,蘇月梧隻當看不見,此時一人手握尖刀亂刺,一人倉皇躲閃,叫大廳裏的人目瞪口呆。
“住手!”傅太太用力大聲喊著,她看見自己兒子手臂上的血痕,終於明白這不是鬧著玩的,手拿匕首的人聽見叫聲,分了一下神,傅風白瞅準機會,這一次,是真的把她從樓上推下去了。
白熾燈的光亮十分耀眼,照著兩個垂首而立的人。
“到底是怎麽回事?”傅太太猛然拍了一下茶幾,蘇蓁蓁嚇了一跳,抬眼驚恐卻又疑惑。
傅風白知曉隱瞞不住,沉思了一番,終是將蘇月梧之事全盤托出,傅太太起先是不可思議,但是今日所見情景卻又叫她不得不相信,她不住的看著蘇蓁蓁,神色由生氣,慢慢變成了傷感,最後竟然泣不成聲。
“我本以為看見你,還能有一點昔日念想,也好叫我這下半生心裏有個寄托,卻不想,你原來是惡鬼。”她隻覺心中某樣堅持的意念在頃刻間瓦解,稀稀落落潰不成軍,叫她好不容易尋回的撫慰煙消雲散。
深情如許,亦是執念所困,畫地為牢。
蘇蓁蓁除了抱歉,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麽,她還有些懵,那個蘇月梧,是不是非常的可怕?
然而再怎樣可怕,也算是她自己啊。
“將她趕出去吧。”許久之後,傅太太終於發話。
“不行。”傅風白猛然抬頭。
“不讓她走,難道要她不知什麽時候把你殺了嗎?”
傅風白不做聲,一旁的傅傾心見狀,連忙接話:“媽,訂婚的喜帖您都發了,新娘子怎麽能走呢。”
“訂婚取消。”傅太太的態度決絕,眼神中卻有一絲荒涼閃過。
傅風白歎了口氣,稍作沉思,換了和緩的語氣開口:“袁先生說,她這問題是可以醫治的,他正在想辦法,說很快就可以讓那一個消失再也不會出現。”
“此話當真?”傅太太的眼眸一亮。
“袁先生的醫術,您還信不過嗎?”傅風白說完,向著傅傾心點了一下頭,傅傾心會意,攙扶著母親的胳膊,好言相勸了一番,哄她去休息了。
大廳裏恢複沉寂,蘇蓁蓁低著頭為傅風白包紮傷口,麵上的愧疚無處隱藏,傅風白想了想,握著她的手笑道:“我之前就說過,你是你她是她,她做的事情,你不需要承擔後果。”
“可是若不是我,你不會如此被動的任由她宰割,不是嗎?”蘇蓁蓁雖然不知道剛才兩人打鬥的細節,但是傅風白的身手她是見過的,即便另一個自己武功十分高,他也不至於一兩招就受傷。
蘇蓁蓁說著,愕然想起那日雨夜被自己吞下的紙條,忽有些發抖,看向別處,輕聲又道:“她是一個很壞很壞的人,對嗎?”
“那當然,她又冷血,又狡猾,殺人不眨眼,陰冷毒辣……”說起這個,傅風白恨不得叨叨不絕的說上一夜。
然而,就在憤恨的說話同時,又陡然打住,側目看著身邊女孩垂的越來越低的頭,懊惱的捂了捂嘴。
“那個……蓁蓁,你不要愧疚了,今日的事情提醒了我,我擇日真的去找袁先生,也許會有辦法叫她徹底消失的。”
不是也許,是一定要找到辦法,他說完暗暗談了口氣,若是她不消失,母親就讓蘇蓁蓁離開了。
蘇蓁蓁點點頭,眼裏卻沒有喜色。
夜半,蘇蓁蓁睜著眼睛,久不能眠,眼前總是出現出雨夜中紙條上麵的字跡。
在床上輾轉發側了許久,她終於打定主意,找出一個本子,鄭重提筆:“什麽人叫你去殺陸虹霓?”
寫完之後,小心翼翼的放在枕頭下麵,重新躺下,卻還是難以入睡,她思索了片刻,又將那本子拿出來,撕掉了方才寫的話,重新書寫:“不管是誰指示的,你不能殺人。”
這句話寫完,她陷入沉思之中,思緒淩亂了幾番,深歎了一口氣,再次撕掉,緩緩落筆:
“我想認識你一下,可以嗎?”
重新放到枕頭底下,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夜半空靈,萬籟俱靜,輕盈的腳步落在窗前,女孩無奈的搖頭。
翌日清晨,蘇蓁蓁醒來第一件事,連忙翻出枕頭底下的本子。
有被動過的痕跡,她一喜,迅速打開來,然而,瞥見上麵的留言,她卻是一愣。
毫無感情的一句話:“過好你自己的生活,我沒興趣叫你認識,也沒功夫與你閑聊。”
她泄氣的將本子賽回枕下,無精打采的洗漱更衣。
另一邊,傅風白雷厲風行的來找了袁先生。
袁先生根據他的詳細描述,翻看了一係列資料,提出這大約屬於洋人所說的心理問題的範疇,藥物不會見效。
“那就沒有辦法了?”傅風白皺眉。
“是這樣的,上次我跟你說過,精神分裂是幼年心靈遭遇到重創才會出現的一種症狀,但是有主副人格之分,蓁蓁小姐應該是主人格,如果她這個主人格的自我意識強大一些,她是可以控製另一個人格出現的,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根據你的描述,蓁蓁小姐不知另一個人的存在,反倒是另一個對她一清二楚,我想那另一個的自我意識更強,她是衍生出來的人格,自我意識如果這麽強的話,想必承受了不少的磨難,也一定有著強大的意願。”
“強大的意願?”傅風白想了想。
“若她的自我意識沒有那麽強了,也許蓁蓁小姐就可以控製她的出現了,用書上的話說,就是把她關進小黑屋,但若徹底消失,隻怕還需要與幼年遭遇重創類同的契機吧。”
袁先生說著,沉思了一下,又道:“心理的問題,還需要心理的治療手段,就像我們常說的心病還須心藥醫一樣,旁的辦法,我也想不到了。”
傅風白緊皺著眉頭沉思了半晌,向著傅棠招了招手:“去查一下,江南蘇家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