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誰是多餘的
傅風白的吻幾近侵略,讓眼前的人猝不及防,半晌之後,蘇月梧才終於反應過來,卻是任憑怎麽用力也推不開他,她隻覺頭腦一片空白,有那麽一瞬間忘記了自己的目的。
風清月明的夜晚,雜亂無章的心差一點潰不成軍。
寒風吹過,渾濁的大腦猝然清醒,蘇月梧陡然睜開眼,從嘴角擠出一句話:“傅風白,別逼我恨你。”
傅風白猛然一怔,頓了頓,終於離了她的雙唇,緊皺眉頭,一字一句:“你若敢走,我一定會將那個人碎屍萬段!”
蘇月梧指尖輕點雙唇,露出一絲不屑的笑:“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不信,就賭一賭。”傅風白陰沉著臉,言罷又補充一句:“你聽好了,我說的不許走,是你,你若是不再出現,我一定會去找他。”
他的話帶著強硬,又有些荒涼,蘇月梧一驚,望著他的眼神,隻覺狂熱,她連忙挪過視線,望向窗外的斑駁樹影,嘴唇的溫度還在心中纏繞,讓她的心跳亂成一片。
“嗬,我想出現就出現,不想出現就不出現,那丫頭都管不了,你以為你可以?”須臾之後,她輕蔑一笑,掩飾住心中慌亂。
“明明是你在設計我,為何要說我逼你恨我,若說恨,難道不是我會恨你嗎?”傅風白卻不答她的話,他麵無表情的望了她片刻,但見她始終帶著一絲輕笑,傅風白的眼神裏流露出些許失望,轉身出了門。
暗夜之中的蘇月梧隻覺寒冷,她無論怎麽想,都想不明白那個吻是什麽意思,這樣的思緒折磨了她整夜,讓她不得安寧輾轉反側,一會兒覺得傅風白仿佛看跳梁小醜一樣,睜著眼看她到底還有什麽舉動,一會兒又覺得傅風白眼裏有些什麽東西,然而她又不確定那是看向蘇蓁蓁的,還是看向她的。
翌日清晨,醒來的蘇蓁蓁翻開枕下的本子,背麵清雋的字體,赫然多了一句話:
“什麽是愛?”
見這幾個字,她輕笑起來,笑容裏麵有苦澀的味道。
走下大廳,看見了傅太太,傅太太正抬眼望她,麵上沒有了往日的溫柔,更多的是嚴厲,蘇蓁蓁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腳步遲緩了片刻,但見傅風白慢慢走了過來,她才稍稍安心,繼續向大廳走過去。
“風白,那個人,還沒有消失吧?”傅太太開門見山,審視的目光看向蘇蓁蓁,似乎要把她看穿。
“沒有。”傅風白坦然。
“我已經說過,她沒有消失,她就走。”
這兩個她不用解釋,大家都知道是誰。
“我不打算讓她消失了。”傅風白卻沒有猶豫,上前一步:“她也是一個生命,她有存在的意義。”
這是傅風白第一次違背傅太太的話,在場的人皆是一怔,傅太太的震驚尤為強烈,她猛然一拍桌子:“她存在的意義,就是用來奪去你性命嗎?”
“她與我是敵也好,是友也好,總之,我不允許她消失。”傅風白的態度十分堅決,他的手緊緊拉著蘇蓁蓁,生怕一個沒抓牢她就離的遠遠的,然而此刻對於被緊緊攥住的蘇蓁蓁來說,更覺自己像是外人。
蘇蓁蓁側目看著身邊之人暴露的青筋,那是從未有過的憤怒,就算曾經為她被陷在流氓的包圍中,卻也從來沒有過如此可以讓人感受到濃烈的情緒的時刻。
她似乎被臆住了,輕聲的道了一句:“那我呢?”
“什麽?”傅風白沒有反應過來。
“若是我們一定要消失一個,你是否允許我消失?”
傅風白盯著她的臉,未做多想:“是你,也不會。”
蘇蓁蓁清淺一笑,有這兩個字,就夠了。
對方也回之一笑,溫潤一如往常,然而眼裏多了些許蘇蓁蓁看不懂的情愫,她不願意再多看,也不願去細細品量。
“好,好,風白,你今日是鐵了心不肯聽我的話?”傅太太氣惱起身:“你應當知曉我的眼裏容不下沙子,你如今翅膀硬了,我的話再也聽不進去,那倒不如,我即刻死去算了。”
她說完,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把剪刀,說著便要往胸口刺去,蘇蓁蓁一驚,連忙要上前去阻止,然而手被傅風白抓住。
她倉皇回頭,但見傅風白向她使了個眼色,緊接著往四周努了努嘴,蘇蓁蓁愕然四處看去,廳裏的下人們一臉見慣不怪的表情,沒有人上前去阻止。
“蓁蓁小姐不必擔心,太太總是這個樣子,隻是鬧一鬧,不會有事情的。”傅棠湊過來小聲的解釋。
蘇蓁蓁隻好放下心來,想及這傅太太大半生鬱鬱寡歡,過的實在是不怎麽痛快,她如今為人母,對於稍有違背她的人便有此偏激行為,也不難理解。
隻是傅家的人習慣於此,她卻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長輩手握利器,她想了想,輕輕上前幾步:“太太,她是我的另一半,我知道她不會傷害傅風白的,還請您留情。”
傅太太停了一下手中的動作:“她是另一半你,那你就不是你了,是不是?”
“這……”
“你既然不是你,你就不完全是蘇漠的女兒,是不是?”
“也不能這麽說……”
“你既然不是蘇漠的女兒,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啊?”蘇蓁蓁被繞進去了,一時間無言以對,她低頭整理了一下是思路,片刻之後又道:“其實我是誰的女兒都不重要,您聽的應是理,不是身份,蘇月梧是一個有思想的人,她是否要消失,難道不是應該由她自己決定嗎?”
傅太太冷笑,眼神空洞:“你以為,若不看身份,我會留下你嗎?”
“媽!”傅風白插話。
“你那麽像你的父親,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他,想起他,我才覺自己重新活過來了,你說,你讓我如何去麵對你身體裏麵有著另一個完全不同的靈魂,那不是他帶給你的。”傅太太喃喃的道,語氣裏是無盡的悲哀。
“她的存在,不是過錯。”蘇蓁蓁也被她的情緒感染,油然而生一陣感傷,說話間,微微側目看了一眼傅風白,又道:“或許,我才是。”
這句話極其小聲,便是在他身邊的傅風白也沒有聽見。
“沒錯,所以,我不會讓她消失。”傅風白再一次鄭重的道。
這句話讓剛剛緩和的傅太太火焰立刻又被點燃,她的剪刀又抬起握在手裏,分分鍾就要刺入胸口。
便在此時,大廳的門被打開,傅傾心走了進來,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一幕,若無其事的往樓上走:“你們繼續,我回來取一些東西。”
說完向前走去,走到傅太太麵前的時候,想了想,又停住:“媽,您這剪刀拿反了。”
“你們!”傅太太因這不痛不癢的話惱極,當即掉轉了剪刀,又看了一眼蘇蓁蓁,蘇蓁蓁隻覺這目光裏閃爍著訣別之意,她稍作思量,恍然反應過來,即刻驚呼:“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傅太太的剪刀在此刻竟真的向胸口刺去,傅風白與一眾下人始料未及,他們相距太遠無從前去相救,此時站在她身邊的唯有傅傾心。
反應過來的傅傾心慌忙上前去搶奪那剪刀,她起初還在懷疑這一次到底是真是假,搶奪的手勢稍有遲疑,然而眼見那剪刀已經劃破了衣服,她不做多想,唯有伸出手去直接抵擋在了傅太太的胸前。
隻是一瞬間,整個大廳陡然傳來尖叫聲,傅傾心的手上鮮血橫流,流淌的地方不是手掌,而是手腕,那剪刀刺破了她的脈,血如泉湧一般,霎時間將她的衣襟染紅。
傅太太眼見那鮮紅血跡,恍如失心瘋一般倉皇大叫起來,傅風白即刻扶起她,將她的情緒安穩住,袁先生在一刻鍾之後趕來,迅速的幫傅傾心處理了一下傷口,然而那血流始終止不住。
“白爺,傾心傷到動脈失血過多,需要立刻送醫院。”袁先生當機立斷,電話聯係好了床位,傅風白點點頭,二話不說,抱起傅傾心上了車,袁先生緊隨其後,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疑惑的搖了搖頭:“自家人吵架,居然能弄出人命,簡直讓人佩服!”
他意指傅太太,然而那當事人隻是眼睛發直,過了好久,才踉踉蹌蹌的轉身,向後院走去了。
此時,大廳裏隻餘下不知所措的蘇蓁蓁,她方才想要跟著傅風白一起去醫院,可是眼見傅棠先她一步跟著去了,加上袁先生,那車子有四個人,滿滿當當,看上去沒有位置,她便隻好留在原地,看著他們匆忙離去。
“蘇蓁蓁小姐,這裏沒您的事情了,您請回房吧,沒什麽事情就不要出來了,免得搗亂。”吳媽端著盆水,一麵清洗著地上的血跡,一麵對她道。
“搗亂?”蘇蓁蓁不解。
“我說的不對嗎,太太是有些偏激不錯,但也從來不會真的動刀子,今日若不是你出言頂撞太太,會有這樣的局麵嗎?”吳媽板著臉,她的兒子死在蘇月梧的手下,雖然傅家已經處理好,但她對這個女孩的怨恨是滅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