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克星
“蘇小姐,真的對不起啦,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唐少初跟在她身後,不斷的絮叨。
蘇月梧終於停下了腳步:“你不必說對不起。”
她再怎樣也看得出來對方方才是出於一片好心,她雖然氣惱,卻不能怨他,然而身邊的人一直頗為內疚,她隻好換上了一副緩和的神色給他看。
這樣的神色讓唐少初的心落了下來,他並沒有看出來對方其實不想和他多說話,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她的身邊,一會兒道:“你和傅風白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啊?”一會兒又道:“你給人的感覺好奇怪啊,好像有時候會換了一個人似的,你究竟怎麽回事啊?”
對方不回答,他又繼續說:“不過你這個樣子好美啊,英氣逼人,叫人驚歎!”
蘇月梧還是不說話,他幹脆放大招:“喂,上一次見到你這個樣子,我就一直不能忘,要是你跟傅風白沒可能了,你考慮一下我哈……”
這一回,對方終於有了反應,她冷眼看著說個不停的人,抬手一指:“現在,立刻,從我眼前消失,要不然,我會打到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唐少初連忙後退兩步,驚恐的看著她:“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隻是說要是傅風白當真不要你了,我就……”
“立刻消失!”
唐少初一頓,看她已然舉起了手,她隻好吞咽了一口吐沫,往回走了。
剛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折回身:“那你如今可有地方住?”
“不用你管。”
“哦。”他委屈的嘟起嘴,緩緩走了。
隻身一人的蘇月梧,繞過曲折小巷,轉到一個藥店,不一會兒,提了兩包藥出來,又轉了幾番,來到一處小院。
推開門,腳步微停了一下,從窗口向裏麵望了幾眼,折到廚房熬藥去了。
端著冒著熱氣的中藥,方才推開房間的門,顧流年在床上躺著還沒有醒過來,他的腿上包紮了白色的紗布,紗布依稀滲透著血跡。
陸虹霓雙眼通紅的趴在床邊,見她進來,連忙起身去迎接……她手中的藥碗。
端過來的時候,卻是眉頭一皺:“你怎麽不買西藥呢?中藥很慢的。”
“師父昏迷著,西藥咽不下去。”蘇月梧簡略回應,上前去將床上躺著的人身後墊了枕頭。
顧流年的雙眼緊閉,麵色蒼白,他的頭發有些淩亂,衣服也有些缺口,腿上的傷,便是更加顯眼。
這些……倒不是被什麽人埋伏的,而是今日陸虹霓與唐少初拉扯出來的結果。
白日裏陸虹霓不許顧流年前去訂婚現場,硬是要將他拖下車,唐少初死活不肯,拉拉扯扯之後二人打起來了,唐少初氣惱,瞥見顧流年被撞傷的腿,索性朝那傷口攻擊過去,大叫著人是他要帶走的,他想怎麽對付就怎麽對付,陸虹霓不甘示弱,然後從路邊撿起一塊石頭照著顧流年的後腦勺砸上去了。
“現在是我的了。”她向唐少初挑釁。
唐少初覺得對方已經昏倒,應該不會再要那一百大洋了,於是放棄。
再接著,顧流年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蘇月梧很是懷疑,這倆人其實才是傅風白派來的殺手吧?
“我怎麽知道他一打就昏啊,他不是很厲害的嗎?”陸虹霓跟蘇月梧解釋,隻換來蘇月梧的冷眼:“不管你知不知道,你們倆吵架,為何要打他?”
對方語塞,低頭精心照顧顧流年不再說話,好在她照料還算是細心,蘇月梧便也不就此事說什麽了,她一麵輕輕扇著滾燙的中藥,一麵若有所思的又道:“你再不走,胡不歸會找到這裏來的。”
陸虹霓的眼光閃了閃,卻是搖頭。
“既然不喜歡他,為何要答應嫁給他?”
“還不是為了保護你們。”陸虹霓脫口而出:“那晚我在房頂上聽到你們的秘密,當時簡直都嚇壞了。”
她回憶起初聽到這些消息,溫婉的蘇蓁蓁其實還有另一個身份,她接近傅風白是為了要殺他,而指示她做這些的人,竟然是她一直思慕的人。
這思慕之人,明明看上去文質彬彬,風度翩翩。
她還沒有來得及止住心中的震驚,而那一日,這個小院子裏,出奇的熱鬧,該來的人都來了。
按照如今的時間來算,那個時候,傅風白其實已經知曉有人故意挑起他與胡不歸的鬥爭,或許他們二人也開始懷疑到顧流年身上了,要不然如何會都帶領了這麽多人前來?
傅風白在沒有十分的確定之前,不會冒然動手,而胡不歸不然,他隻要知曉一點風聲,當場就會叫人屍骨無處。
陸虹霓不敢冒這個險,她唯一能分散胡不歸注意的,就是先答應了他的求婚。
反正,她還給自己留了後路呢,她明明知道蘇月梧是故意接近傅風白的,怎麽可能真的與他成婚,所以,她提出的要求是傅風白成婚之後她才嫁。
現在,果然不出所料,傅風白連訂婚都沒有完成,那她就不用嫁了。
“那你為何要保護我們?”蘇月梧說著,已經端起了吹涼的藥,又轉念一想,這個問題,著實有些多餘,除了喜歡,還能因為什麽呢?
明知道對方與自己想象的不一樣,甚至在她所認知的世界上,他理應是個大魔頭,但還是喜歡。
蘇月梧輕輕歎了一口氣,將湯勺遞到顧流年的嘴邊,微微一揚,那湯藥順著他的嘴角落到了枕邊。
“這樣是吃不下去的,怕是需要親口喂。”她淡淡的道,低眉的時刻,暗暗瞥了一眼陸虹霓:“是你來還是我來?”
陸虹霓不說話,隻是紅了臉。
“不要耽誤時間了,喂完藥,你立刻離開,有你在,早晚有人會找到這裏來的。”蘇月梧卻沒有給她嬌羞的時間,她將藥碗往她麵前一送,轉身出了門。
關門的瞬間回頭,卻發現床上躺著的人,微皺了一下眉頭。
她一愣,腳步停下,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勉強等陸虹霓喂完藥,她即刻以這裏危險為名將她趕了出去。
陸虹霓不情不願的離去,蘇月梧連忙折返進屋,一進去,正對上了顧流年冷峻的麵容,她的心中一顫,不隻覺的低下頭。
“自從她把我帶過來,我就一直裝作昏倒,就是不想與她產生什麽瓜葛,你倒好!”顧流年語氣清冷,但並沒有過多的責備,他坐起身來,掀開被子下了床,哪裏有半點病弱的樣子?
隻是,腿上的傷口是真的,落地之時,還是讓他微微顫抖了一下。
下了床,第一時間,便是拉上眼前的人:“我們需要離開這裏。”
對方陡然抬眼:“你不怪我?”
“為何要怪你?”
蘇月梧咬著嘴唇:“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不能再接近傅風白了。”
“不是你的錯,是他早有防備。”顧流年已經知曉了一切,他也恍然明白,也許從一開始,這條路就是錯的。
這句話又勾起了蘇月梧的憤恨,她抿著嘴,輕歎一口氣:“這世上,隻有師父你是對我最好的。”
顧流年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展開雙臂:“我一直都在利用你啊。”
“可你,永遠也不會生我的氣。”她說罷,低了頭,眼裏閃爍的情愫,卻不是為他。
顧流年愣了楞,想要抱住她的手臂停在了半途中,半晌之後,他不動聲色的向前走去,緩緩去推門。
“離開上海,這裏的人再也不見。”他的聲音恢複了平淡:“什麽深仇大恨,我們都不管了。”
蘇月梧疑惑的看著他,明明他心中的仇恨比她濃烈的多,為何又突然打算放棄了?
她自然是不知,顧流年從來沒有看到這個女孩周身散發著像今天這樣失落的氣息,以前不管遇到任何事情,即便是當年拒絕了她的心意,她也是微微一笑,再沒放在心上。
這世上總有人,是另一個人的克星!
顧流年後悔了,他沉默了許久,緩緩上前,拉起她的手:“忘記這裏的一切,餘生……同我一起!”
蘇月梧怔了怔,半晌之後,一行清淚劃過眼角。
這句話若是早些幾年,她一定會雀躍的。
可是如今……
她堅定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向他搖搖頭:“我不想離開。”
顧流年驚愕的看著她,許久之後,苦澀一笑:“你以為你此時的做法是深情不悔,其實,是因為傷害的還不夠深。”
他說罷,推開了房門:“他若心中有你,此時,應當整個上海灘的尋你。”
話音剛落,院外忽然亮起了燈火,此起彼伏的腳步聲響起。
顧流年隻覺打臉:“他真來尋你?”
蘇月梧眼眸微閃:“不是尋,是殺。”
這話從口中說出,也似乎才能真正麵對,她望著那漸漸逼近的燈火,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我應當答應你的,我們若是剛才離去,就不會被他圍住了。”
“正好,給你們再見一次的機會。”顧流年調侃的笑:“見過之後,是去是留,給我確定的答案。”
他說完,握緊了拳頭:“若他當真二話不說便來殺你,你也不需要說什麽告別的話了。”
不過,他二人都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