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陸在望怒氣衝衝的進了侯府,竹春得小跑著才能跟上,“世子爺,方才那人又是誰啊?”


    “災星!”她說。


    “您怎麽又惹到了成王殿下啊?”竹春比陸在望還愁雲慘淡,“成王殿下可不比八皇子殿下,他是戰場上的將軍!我聽說厲害的要命,您惹誰也不能惹他呀!”


    “誰惹他了!”陸在望一頭霧水,走了幾步緩過氣來,才想起不該那般放走李成的,應該問問,趙珩因何要故意為難她。


    三日為限,滿京城的去找南元人,她連南元人是圓是扁都不清楚,上哪找去?

    她簡直不明白,她哪裏又惹到了那個姓趙的災星!


    才進了青山院,山月便迎上來,瞧著主仆兩人眉頭深鎖,心裏跟著打鼓,惴惴問道:“怎麽了這是?”


    陸在望鼓著臉沒說話,兀自往院裏進,元嘉卻從她的正房走了出來,原本滿麵的興色見她這般形容,也褪去了大半,“怎麽了又?”


    陸在望見元嘉在,便不好板著張臉,隨口道:“沒事。”又問:“你怎得在這?今日不是和大姐姐進宮了嗎?”


    元嘉道:“早回來了。”提起這事她又精神起來,“我正要和你說呢!”


    陸在望:“怎麽?”


    元嘉道:“你猜我今日見到了誰?”


    陸在望和她一道往屋裏走,見桌上有牛乳茶和點心,便隨手斟了一盞喝著,元嘉衝她一眨眼睛,“成王殿下!”


    陸在望一口茶噴了大半,星星點點的,盡數灑在元嘉的裙子上,惱的元嘉跳了起來,拿著手絹擦,“你幹什麽呀!這是新做的裙子!”


    陸在望跟著站了起來,“你不是去內宮,赴慶徽公主的花會嗎?”


    “是啊。”元嘉見她活似見了鬼,便也顧不上裙子,“慶徽公主是成王殿下的親妹子,我和大姐姐去的時候正碰見了,殿下給大姐姐見了禮便走了。”


    陸在望升起一點僥幸來,“這就沒了?”


    元嘉道:“不是!就是要和你說這事奇怪。”


    元嘉拉著她坐下,“咱倆那回不是沒瞧見殿下的相貌嗎?這回我見著了,殿下生的很好看,並沒像話本裏那般……可他有點嚇人,老是盯著我看,看的我心裏怪害怕的。好在他並沒說甚麽,萬一他要問我話,不拘問什麽,我可就要給家裏和大姐姐丟人了。”


    陸在望神色恍惚的一轉身,找準床榻就撲了過去,把頭埋在軟糯糯的被褥裏,這她可明白了,趙珩為何好端端的要難為她。


    他確實給她加了個多餘的前綴,他隻是要叫她自己過去認罪而已。


    元嘉也跟著歪到床榻上,把她的臉從褥子裏挖出來,“你是呆了,還是傻了?”


    陸在望哼哼:“我要死了。”


    元嘉揪她的臉蛋:“你又胡說!”又揪了一揪,笑嘻嘻的:“可憐見的,臉上瘦的一點兒肉也沒了。”


    陸在望隨便她揉捏,元嘉湊過來,小聲的說:“殿下生的真的很好看。”


    陸在望覺出不對來,一下抬起了臉,元嘉的臉上紅撲撲的,她登時愣了,直眉瞪眼的問:“你可別告訴我,你看上他了。”


    元嘉的臉色就更紅了,撲過來捂她的嘴,“你別胡說。”


    陸在望眨眨眼睛,元嘉便放開手,陸在望低聲道:“那你老說他好看呢。”


    元嘉道:“就是很好看。”


    陸在望直搖頭,“可他這個人……說不好,心思很深,不是麵上看著的那樣和煦。爹爹也決不肯再叫你嫁給皇子,你瞧大姐姐,總是不開心。”


    永寧侯府已經有了太子側妃,這雖不是陸進明的本意,可已成事實。誰都知道太子和成王不對付,倘若再把元嘉許嫁成王府,難免惹人非議,太子也會因此對陸進明不滿。


    可是,陸在望又想,陛下春秋鼎盛,倘若成王真的和太子奪位,誰勝誰敗還未必,屆時永寧侯府該如何自處?

    陸進明……陸在望忽而想起她那脾氣暴躁的爹爹,便登時覺得自己多慮,陸進明即便把三個閨女全嫁給太子或者成王,他也未必肯被歸為哪一黨,他握著北境雄兵,數十年如一日的像一尊黑麵神一樣鎮守晉朝北大門,朝局的事從來不願意摻和。


    不管新皇落到誰家,他都需要陸進明穩坐北境,畢竟晉朝占了中原腹地浩浩千裏沃土,不論是南元北梁,都緊緊盯著這塊肥肉。


    但陸在望私以為,除了陸家滿門忠烈的優良傳統,還得有一點基因問題。畢竟陸老侯爺,陸進明,以及她,全是一個路數。那書房上的瓦仿若隨時能掉下來砸死人似的,就是坐不住,聖人之言讀不了幾行就開始打瞌睡。


    唯獨舞刀弄槍一把好手,叫陸進明站在朝堂上和文臣們鬥心眼,他隻能被噴的褲衩子都剩不下。


    這樣的人,他壓根結不了黨。


    陸家祖上傳下來的智商就有限,顧得了東顧不了西,隻適合做門神。


    當然,陸在望不能和兩位侯爺比,她屬於辱沒門楣的那種,哪兒哪兒都不行。


    元嘉也跟著她一起發愣,其實她並沒有像陸在望說的,想到要嫁人那一步,隻是覺得成王生的實在很好看,她素來自詡看人要看內在品性。論起外貌,男子最好的就是像她爹爹那樣的將軍,走起路來虎虎生威,打起人來雷厲風行,一身的殺伐決斷,壓根不跟你廢話。


    可成王殿下也是戰場下來的將軍,他就不和陸進明一樣粗糙,尊貴俊美,並未沾染一點的風沙和劍影。


    以至於元嘉對將軍的認知開了一個小小的分叉,她尚站在分岔口徘徊。


    元嘉問她:“那你呢?你就真的要一輩子裝男子,不嫁人了?”


    陸在望扭過臉,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指著自己,“我,堂堂侯府世子,以後得是萬貫家財的命,我做什麽不行非得嫁人?就算甚麽都不做,出去遊曆四方,坐吃山空也不礙事。我謀這麽個命不容易,你叫我丟了金子去撿銅坷拉,我又不傻。”


    元嘉聽得羨慕起來,“那我也不嫁人,跟你一起行嗎?”


    她笑起來,“就怕爹娘得打斷我的腿。否則,叫我來說,姐姐們都不嫁人也沒事,反正我是世子,我有錢,我養的起你們。”


    元嘉也跟著她傻笑,“那就很好。我要是嫁了人,那人對我不好,我就跑回來。”


    陸在望豪氣幹雲的一拍床榻,“行。”


    竹春拿著衣裳進來,叫她去沐浴,元嘉便起身告辭,臨走前又想起件事,“我方才說到成王殿下,你怎得那般反應?”


    陸在望胡吹了半日,反倒忘了眼前的大劫,頓時委頓下去,敷衍了元嘉幾句,又栽進床鋪裏,苦思冥想起來。


    可她的腦子好似上了鏽,轉起來盡是嘎吱嘎吱的鈍聲,磋磨的腦袋疼,竹春把她從褥子裏挖出來,她依舊恍恍惚惚,想不出,該怎麽辦好。


    難不成真的要去成王府,主動承認,是她信口開河的忽悠了趙珩嗎?

    除了找死,還能沒第二條路?


    陸在望在青山院裏老老實實窩了兩天,由於過於安分,惹得侯府上下私議,沈氏和陸老太太一前一後的過來,見她確實沒病的起不來床,又問過竹春和山月,竹春沒敢說她在外麵挨了打,隻說興許世子讀了書,轉了性,人也漸漸懂事。


    沈氏和陸老太太便抱著這個美好的期望,囑咐青山院上下好好伺候,才老懷大慰的走了。


    陸在望皮糙肉厚,那點皮外傷不算什麽,她也壓根沒出去找人,鎮日蹲著苦思冥想,蹲到了第二日晚間,眼看將要到了期限,“漸漸懂事”的陸小侯爺又開始揣包袱收拾行李,醞釀了兩日準備作個大妖,

    她覺著不能坐以待斃,還是得出去避避風頭。


    她眼下隻有兩條路,去王府,或者不去。可成王府是決計不能去的,去了便等同於自己往趙珩手心裏蹦。


    他憋著一肚子壞水,明明已然知道她騙了他,偏不發作,專等著她自投羅網,要是去了,還不知會被他怎樣要挾。


    那便隻有不去。趙珩若到侯府提人,她不在府上,他總不敢空口白牙把勳爵家裏翻一遍,倘若他無憑無據赤手空拳的說貴府世子是個姑娘,她不在,那也沒有對證。


    這樣一想,陸在望收拾的就更起勁,她預備隻帶些銀子輕裝簡行,不拘去哪裏,反正不在趙珩那老小子眼皮底下就行。


    趙珩可不是江雲聲那般無權無勢的市井混混,他是君,她是臣,陸在望壓根摸不準他到底會不會因此問責永寧侯府。


    但隻要她不在,侯府就沒有把柄。


    陸在望下定決心,掏出筆墨來,給沈氏寫了封長信說明,又給竹春山月留了短信,叫她們不要聲張,自把信交給沈氏便是。


    她自覺這般妥帖,決意不去和沈氏,和元嘉,和老太太告別,她怕到時候狠不下心。


    她預備獨自江湖浪蕩,幾年後等趙珩淡了此事,還能換個身份回來,再孝敬祖母雙親。


    陸在望含著壯士斷腕的決心,甚至衝著沈氏的清暉堂抹了幾滴淚,再痛罵一回趙珩不做人,逼得一家分離。


    而後揣著包袱卷兒,趁著夜色,眾人睡下,悄無聲息的,鑽狗洞出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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