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桂圓,你說鎮南王是不是……”陸清韻捏著價值不菲的瓷瓶靠在軟榻上,斟酌著形容詞。


    “對您有意?”桂圓替她倒茶,偷偷笑,“鎮南王抱著您走掉的時候畫麵特別好看,三娘臉都黑了。”


    下了陸清薇的麵子不說,桂圓跟在後頭,看見主子被高大挺拔的身影穩穩抱在懷裏,心窩子都忍不住狂跳呢。


    陸清韻翻了個白眼,“他抱我之前的畫麵更好看,你見過有人心儀小娘子,會故意看她大庭廣眾之下出醜嗎?”


    要不是顧雲川給她錯覺,她不會留下這麽個笑柄。


    就算顧雲川有法子不讓人明麵上說,有陸清薇在,以後私下嚼舌根子嘲笑她的人也不會少。


    可她也知道是自己先茶,怪不著人家不接招,心裏更窩火。


    桂圓嘿嘿笑,“那您剛才想問什麽呀?”


    “我是想知道,鎮南王是不是這兒……”陸清韻指指自己的腦子,“有疾,他看起來怪怪的。”


    要真不正常,再好看的美男也得躲遠點,省得壞了她的大計。


    要是沒啥大毛病嘛……怎麽也得利用報複一下,她們茶界心眼可都不大。


    今天陸清韻將正院一軍,也不知道顧雲川跟陸父說了什麽,陸父不但沒罰她,還讓陸清薇閉門思過。


    老夫人都沒說什麽,足見這鎮南王的順風怒是真好用。


    陸父重男輕女,對府中庶出姐兒從不在意,由著廖氏作為,除了嫡出的元娘和三娘,其他庶女日子都不算好過。


    陸清韻沒想過陸父會為自己做主,上眼藥也隻是想著徐徐圖之。


    有了今日這出,不管以後正院要做什麽,都得掂量一下,再不能肆無忌憚的算計。


    等她尋到合適的人家,水滴總能石穿,陸父不也是男人?


    陸清韻要讓廖氏和陸清薇的萬般算計都落空。


    桂圓想了想,鎮南王還真沒什麽傳言。


    即便見到真人,除了好看到想讓人流口水,還莫名讓人害怕,她別的也沒感覺出來。


    “要不奴婢偷偷打聽打聽?”


    陸清韻點頭,知己知彼方能百躲不殆,多知道點總沒壞處。


    “那你別讓……”


    一道柔和的聲音打斷她,“不許去,這是京中的忌諱,你現在膽子是愈發大了。”


    是苗姨娘。


    雖然她訓斥的話都仿佛撒嬌似的,桂圓還是縮了縮脖兒,趕緊端著茶壺出去。


    “奴婢去重新沏壺茶。”


    苗姨娘坐在陸清韻身旁,先摸了摸她的額心和脖頸,感覺不燒,這才放心。


    “鎮南王說你被橘狸砸到,傷哪兒了?讓姨娘看看。”苗姨娘輕點了下陸清韻的腦門,聲音像最柔軟的羽毛掃在人心上。


    “你啊你,越大越讓姨娘操不完的心。”


    陸清韻眯著眼由著生母數落,隨後貓兒似的懶洋洋靠在她肩頭,“砸到胸口,疼死了呢,到現在還不敢碰。嗚嗚那人還送我消腫的藥,娘說他是不是調·戲人的登徒子?那我當然得查清楚呀。”


    苗姨娘看著女兒初見規模的小荷,哭笑不得。


    “鎮南王府的事兒官家當年發了怒,下了明旨的,決不許人提,估計沒什麽人清楚。”


    見陸清韻清澈的杏眸咕嚕嚕轉著不回話,苗姨娘摸摸她的腦袋,“你乖一些,別自找麻煩,我讓紅棗給你熬點銀耳蓮子羹和豬蹄湯,喝些日子就能好。”


    關心完陸清韻,苗姨娘嫵媚的麵容多了幾分擔憂。


    “你說說,你怎麽敢跟夫人作對,她什麽性子你不知道啊?這回你戳了她和三娘眼眶子……你和你二哥的親事還都由她拿捏呢。”


    為了兩個孩子,苗姨娘才始終百般退讓。


    陸清韻輕輕撫平苗姨娘眉心的褶皺,抱著她脖頸兒哄,“那總不能任由她們欺負,鈴蘭推我下水,是為了讓靖安侯府的小侯爺救我,好一頂青轎子把我抬進府,給陸清薇做滕妾。”


    苗姨娘心下一驚,捏緊了陸清韻的手,“那可如何是好?要不然你進鎮南王……”


    “哎呀,娘!”陸清韻打斷她,賴在苗姨娘懷裏,“我記得您跟我叮囑的話,您苦了半輩子,我就是嫁給討飯的,也不會讓您下半輩子都為我擔心。”


    苗姨娘聞言心裏微微作痛,不說話了。


    她本是好人家的閨女,當年父親病重,兄長嫂嫂不慈,借口要為父親治病,將她送進陸家做妾。


    聽說是廖氏為了阻止陸父青梅竹馬的表妹入府,想的法子。


    她確實吸引了陸元昌的心神,那表妹恨恨嫁了個外放的小官。


    後來她卻變成了廖氏的眼中釘肉中刺,兄嫂也沒給父親找大夫。


    她的明哥兒出生時,父親病亡,給廖氏找到借口,說她明哥兒命硬克親,從小就送到遠在雲州的書院讀書。


    若不是為了知道明哥兒的情況,她絕不會往陸元昌跟前湊。


    陸元昌回京後,苗姨娘實在思子心切,陸元昌要留宿她不敢拒絕,一次就招了廖氏的眼。


    這些日子,後宅的管事嬤嬤們沒少為難她。


    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磋磨,苗姨娘忍了大半輩子,但凡有法子,她都不會讓女兒走她的老路。


    苗姨娘又紅著眼圈,“隻恨姨娘無能,你躲過一次,未必能躲得過第二次,若不是你托生在姨娘肚子裏,也不會受這樣的罪。”


    “娘千萬別這麽想,我就喜歡做娘的女兒。”陸清韻不喜歡苗姨娘這樣說。


    她從小父母就去世,是跟家主姑姑長大的。


    姑姑對她很好,但姑姑忙著事業和遊戲人生,沒空給她當爹當媽。


    苗姨娘的關懷備至是她第一次感覺到母愛,就連遠在雲州的兄長都時刻惦念著她,陸清韻非常珍惜這份親情。


    他們不欠她的,反而是她要報答他們才對,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生母和兄長跟書裏一樣。


    苗姨娘聞言抱著陸清韻再忍不住落淚,美人垂淚最讓人心疼。


    陸清韻攬著苗姨娘搖晃,替她擦拭,“娘你先別哭,您想想,這些年您的退讓和隱忍有用嗎?眼淚還是要留到關鍵的時候用。”


    苗姨娘愣了。


    陸清韻從來都知道,眼淚和軟弱本是最無用的東西,隻有將它們恰到好處的變成武器,才能所向披靡。


    陸清韻繼續蠱惑苗姨娘,“我要不反抗,成了陸清薇的滕妾,她嫁人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弄死我,您就算被欺負死,嫡母會任由二哥出息?”


    苗姨娘聽得心裏發慌,“那韻姐兒你說,該怎麽辦?”


    陸清韻摸著苗姨娘絲毫不見老的嫵媚容顏,“當然是讓正院知道,想要硬碰硬,就要做好玉碎瓦全的準備!”


    苗姨娘不是個笨人,不然也不能在廖氏百般為難中,還護得住兒女。


    她揪著帕子,臉色微紅,“你是,是讓我去爭寵?可我都多大年紀了。”


    “您比父親房裏的通房丫鬟都還顯小呢。”陸清韻在苗姨娘臉邊蹭蹭,“隻要您願意,父親哪回不留宿在您房裏。”


    苗姨娘臉更紅,她不知道該怎麽說,陸元昌身邊女人不少,可每回在她這兒也沒閑著。


    隻是苗姨娘還有顧慮,“你爹爹還得仰仗廖家,你祖母也幫著夫人,我要是爭寵,惹怒夫人,你爹爹不會管的。”


    這點苗姨娘看得很清楚,陸元昌在床上甜蜜話說了不知幾籮筐,在外頭他永遠知道什麽最重要,從不會下廖氏的麵子。


    陸清韻也佩服陸父這點,對祖母和渣爹來說,女人要多少都有,陸家利益高於一切。


    從陸父被嫁出去的表妹就看得出來,渣爹這半碗軟飯吃的很端正。


    “我不是讓您跟嫡母作對,要真是日日都讓父親過來,我還怕您……”惡心呢。


    陸清韻笑眯眯支招,“偶爾為之就好,讓底下人知道您有寵,才不敢明目張膽欺負人。您到時候可以多誇誇嫡母多麽賢良淑德,連外頭人都知道嫡母在府裏說一不二,您又對爹爹多麽心疼……”


    總而言之一句話,讓陸父體會到苗姨娘的溫柔小意,也明白廖氏的強橫獨斷。


    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被女人騎在脖子上。


    男人要麵子的理由千奇百怪,以前陸清韻並不喜歡這樣的茶法兒,但都在茶界,能打敗魔法的隻有魔法,她對這些非常了解。


    見苗姨娘遲疑,陸清韻耐心解釋,“我不是讓您攛掇爹爹和嫡母離心,隻是為了二哥,咱不能任由正院搓圓搓扁,總要有點儀仗。等爹爹百年之後,您跟二哥和未來的二嫂才有活路。”


    苗姨娘猛地心頭一震,瞬間明白過來。


    若她不爭,廖氏但凡在陸清韻和陸嘉明親事上做手腳,就是一輩子吃不完的苦。


    她哆嗦著捏緊手中帕子,“姨娘聽你的。”


    陸清韻心裏一陣陣發軟,她不是啥好人,能說服苗姨娘,隻因苗姨娘為母則剛。


    她莫名鼻尖有點發酸,不再多說,軟下身子擠在苗姨娘懷裏。


    “娘,爹爹說過二哥啥時候回來嗎?”


    苗姨娘很享受女兒這般撒嬌,提起兒子她那顆忐忑不定的心也更堅定了。


    她摸著陸清韻的發心微笑,“你二哥已過了鄉試,再有半個月就能歸家。說是他在雲州的先生舉薦,讓他入國子監,參加後年的會試呢。你爹爹很高興,說不準再有兩年,咱家就能出第三個官兒了。”


    苗姨娘說起這個就高興。


    陸家嫡長子陸嘉朗得廖家老爺子喜歡,推舉他直接進了鴻臚寺,做了從六品的鴻臚寺丞。


    廖家老爺子又做主給陸嘉朗娶了尚書省左仆射楊家的孫女,如今已經生了府裏第二個嫡孫,正在坐月子。


    廖家和楊家都對陸嘉朗很滿意,隻等他熬夠資曆,就能往從四品的鴻臚寺少卿奔。


    庶出的次子陸嘉明就不起眼的多,他今年十八,本來早該說親,是廖氏推脫說等他中了舉更好說親事,才耽擱到現在。


    如今中了舉,前途不說,她明哥兒的親事也該有著落了。


    陸清韻聞言也為二哥高興,心裏的緊迫感也更強。


    書裏她二哥根本沒能參加會試。


    陸清薇嫁到靖安侯府,就給陸五娘下了毒,還騙陸嘉明說陸五娘需要一味藥引子,隻有京畿的山溝溝裏有。


    陸嘉明顧不得馬上要到的會試,親自跟著去采藥,被早就收買了的采藥人拉下矮崖,身上沒什麽大毛病,卻破了相,再無緣朝堂。


    她現在不會再進靖安侯府,正院還指不定要想什麽歪招呢,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陸清韻心想,還是得趁人不注意,想法子查查鎮南王怎麽回事,這實在是個難能可貴的美……咳咳,好刀。


    與此同時,正院裏,廖氏正在摔東西發火。


    “幾年不見,還真讓她翻了天!”廖氏氣得臉色發青,“就沒見過她這樣的蠢貨!”


    她身邊的婆子廖嬤嬤也氣,“隻可惜了鈴蘭,培養她費了多少功夫。老奴覺得五娘怕是跟苗姨娘一樣,扮豬吃老虎,所圖不小。”


    廖氏冷笑,“靖安侯府的妾室和王府的妾室她都不識抬舉,明擺著想當正頭娘子,還能是真蠢?一個賤種罷了,想當正室是吧?那我就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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