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遺願
能夠在這樣的境地發生反轉，傷勢痊癒的同時，還能提升自身修為境界，其實答案只有一個——丹藥。
葉蘇的心裡很快就得出了這個結論，他並不意外，只是心中更加警惕起來。
有些丹藥是能夠直接提升境界，但那有時效性，同時後遺症非常嚴重，所以葉蘇根本就不相信，葉長雄在半步先天的境界能維持得長久。
「你現在如果肯跪下求我，並且為之前的事情道歉，我可以饒你一命。」
葉長雄收回手掌，忽然說道。
他看向葉蘇的目光里有著一絲奇異，同時身上的氣勢朝著葉蘇壓去，但說出來的話，卻讓葉蘇愣了愣。
葉蘇感覺自己身軀頓時沉重了許多，那種猶如實質性的壓迫力，絕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住的。
但他臉色依舊平靜，幾乎是剎那間，他的身上有劍意沖霄而起，隨後他感覺輕鬆了不少。
只是他奇怪的看著葉長雄，默然片刻，問道：「這就是你想要的？」
葉長雄眯起了眼睛，打量著葉蘇，那目光如同是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寶，直到葉蘇皺起了眉頭，他才笑了起來，神色不無得意地說道：「以後你會是趙國的大人物，也會是趙國的驕傲，倘若我能在此時讓你跪下，就算我死了，也算是壓了你們父子一頭，這我就很喜歡。」
「我知道，整個白雲城都知道了我的所作所為，即便是我今天能夠殺了你，但那又如何？我依舊不可能在這城裡待下去，其實結局早已註定。」
葉長雄的目光看著葉蘇，淡淡笑道：「我今天能夠來到這裡，本來就沒有打算活著出去，你天資絕高，有遠大的前途，我相信你也不想再今天隕落吧？你可以好好想想我的要求。」
聲音不急不緩，就連神色中都沒有著急，葉長雄氣定神閑。
葉蘇目光中不再疑惑，他忽然笑了笑，用一種極為可惜的語氣說道：「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我都應該答應，但你錯了。」
葉長雄笑容消失，陰沉地看向葉蘇。
「就算你是半步先天，那又如何？」
傲然的話語從葉蘇口中傳出，隨後他揚起木劍，一股凌厲的氣息從他的身上蔓延到劍尖，隨後木劍劍脊上亮起一抹璀璨的光芒，很快就有乳白色的光芒覆蓋整個劍身，最後慢慢的壯大，遮掩住了木劍原本的形狀和顏色。
木劍成了一把通體乳白色的大劍，劍尖之上噴薄出恐怖的氣息，絲絲白色的氣勁散溢在空氣中，隨後朝著四周遊走，裡面蘊含的天地靈氣，即便是先天強者都要震驚。
細小的噼啪聲傳入兩人耳中，當這些白色的絲線接觸到地面青石板的剎那，青石板瞬間炸開，變成了粉末。
葉蘇的口鼻中噴出鮮血，他左手擦拭了一下，又有新的血液湧出，苦笑一下，葉蘇平靜地望著葉長雄。
他已經把燎原劍法施展到了三層的境地，也就是三倍的靈氣疊加，後天八重的三倍疊加，已經到了他能夠承擔的極限。
何況這並不是普通的三倍疊加，因為那些靈力經過凝靈劍術的提純，早已成為無論質和量都是巔峰的靈力，但同時也成了葉蘇的壓力。
體內傳來撕裂般的疼痛，葉蘇勉強鎮壓著。
也許跪下只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跟以後的前途比起來，沒有什麼是重要的。而且葉蘇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跪下了，葉長雄說不定會放過自己。
但他不願意，寧願拼著兩敗俱傷，也要倔強的去面對。
下跪這種事情，對於有些人很簡單，但對於葉蘇，卻很困難。
葉長雄臉上沒有嘲諷，而是深深的忌憚和震驚。
有白色的氣勁從他的腳下劃過，隨即他的腳裸上就多了一條細小的血線，血線逐漸擴大，殷紅的血液溢出，順著腳掌流到地面，染紅了青石板。
「我還是低估你了。」葉長雄緩緩開口。
葉蘇握劍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他沉默著，沒有說話。
下一刻，葉長雄就揚起手，他的手心有靈力噴薄出，慢慢的繚繞在一起，頃刻間凝聚成一個巨大的靈力球。
那種帶動周遭天地靈氣的恐怖，葉蘇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
他不敢遲疑，右手執劍，隨後拇指在劍柄中央輕輕一按，這一按之下，只見無數乳白色氣勁倒卷而回，被吸入劍尖，隨後劍身上的那種乳白色光芒愈發耀眼，很快就有一把凝實的白色大劍從木劍上激射而出。
「噗呲。」
葉蘇的嘴裡噴出一口鮮血，他的目光卻緊緊盯著對方。
狂風驟然猛烈，一道粗大的劍芒剎那間逼近葉長雄，朝著他的眉心一斬而下！
只見那白色劍氣的後方，已經出現了一條逶迤的黑色直線，上面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葉長雄手中的靈力球也脫手而出，撞擊在乳白色的大劍上。
金光和白光忽然亮起，隨後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聲，整個演武台徹底在被這兩種光芒瀰漫！
浩大的氣息從中間傳出，氣浪在虛空中呈現出一圈圈的漣漪，所過之處，所有石板都變成了廢墟！
人群發出驚恐的呼喊，普通人拔腿就跑，片刻間整個演武台下就只剩下了白雲城的修士。
盞茶功夫后，夷為平地的演武台陷入了沉寂。
「咳……」
有虛弱的咳嗽聲傳出，葉蘇一點一點的從廢墟里站了起來。
如果說之前的演武台還算是較為完整的話，那麼如今，根本就沒有什麼演武台，葉蘇彷彿置身於殘垣斷壁之中。
他的衣衫破爛，七竅中更是流出鮮紅的液體。臉色有些蒼白。
剛剛在劍氣和凌厲球碰撞的瞬間，爆炸開來時，葉蘇就已經被龐大的衝擊力擊中，如果不是他當時體內蘊含的靈力極為恐怖的話，此時已經跟腳下的青石板一般，化為粉末了。
空氣中依舊有乳白色的絲狀氣勁遊走，隨後竟然朝著葉蘇的體內涌去。
很快葉蘇身上的氣息開始壯大起來，他的臉色從蒼白瞬間轉為紅潤，紅潤越來越濃郁，一大口鮮血噴洒而出。
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和痛苦，但葉蘇身上的靈力卻突破極限，猛然沖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境界，周遭天地靈氣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一般從他的毛孔鑽進氣海，隨後轉換為靈力填補新境界所需要的海量靈力。
「這怎麼可能！」失聲的驚叫從葉蘇不遠處傳出。
葉長雄癱坐在地上，胸口被炸開了一個大洞，隱隱的可以看到裡面的內臟。
血流了一地，順著台下蔓延，但他的臉上卻全無反應，只是難以置信的盯著葉蘇。
這一刻葉蘇身上的氣息，分明是預示著他已經踏入了後天巔峰的境界！
但葉蘇明明已經身受重傷，又怎麼可能突破呢？
他很肯定，剛剛葉蘇並沒有服用丹藥之類的東西。
足足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葉蘇身上的氣息停止波動，而是穩固下來，但他的臉色再次回歸蒼白，又有虛弱的氣息傳出。
他睜開眼睛，裡面一縷精芒閃過。隨後他笑了笑。
葉長雄看著葉蘇，臉上滿是不甘和怨毒，他狂吼道：「為什麼會這樣？！」
也許是因為用力過度，牽扯到了傷口，他的胸口流血速度開始加劇，這直接導致他身上的氣息再快速消退，雙目中的神采也漸漸消失。
葉蘇心中更為疑惑，他並不能解釋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所以他決定保持沉默。
何況此時他體內已經可以說是遍體鱗傷，也不允許他再有心思去想別的緣故。
生命在快速的消失，當葉長雄張開嘴巴，嘴唇微微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句話的時候，他終於是意識到了什麼，他的臉上從不甘和怨毒轉變成了哀求。
「葉蘇……小宇他不懂事，一切由我來承擔，我希望你放他一馬。」
葉蘇臉色沉默，心中卻嘆了一口氣，移開目光，沒有說話。
葉長雄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這終究是徒勞，他喃喃道：「三叔只求你留他一條性命，可以嗎？」
他臉色如白紙，氣息更是微弱到難以察覺，葉蘇心中刺痛了一下，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葉長雄笑了起來，如釋重負地道：「我這一輩子，都在算計別人，斤斤計較著以往的一切，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只有死亡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往昔的恩恩怨怨，大……大哥，三弟來了。」
臉上露出一縷微笑，葉長雄最後一句話只有自己能聽到，他的眼皮慢慢垂下，閉上了眼睛，氣息徹底消失。
葉蘇的雙手握拳，仰起頭，一滴眼淚卻流了下來。
至於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蘇感覺身旁有腳步聲傳出，他擦掉眼淚，面無表情的穿過厚重的灰塵層，出現在了演武台的下方。
場間滿是沉默，許多人都注視著他，同時，也注視著他手中的那把劍。
那把木劍。
依舊是平凡，樸實，但劍身上卻多了一條裂縫，從劍柄一直延伸到劍尖，使得木劍更像是一把小孩子的玩具。
一道道不可思議的目光從上面掠過，沒有人會把它當玩具，更不會有人輕視這把木劍。
葉白快步走到葉蘇的身邊，扶住他的身體，一時沒有出聲。
葉蘇轉過頭，看了一眼葉白，輕聲道：「他死了。」
葉白聽到后，他發現自己心裡竟然沒有預想的那種快感，而是多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很難界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只知道不是痛快。
滴答滴答的聲音響起，雨水從天際掉落到地面，葉蘇只覺得臉上有絲絲的涼意。
驚蟄過後，是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