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決斷
雨越來越大，小半會兒，已經淅淅瀝瀝地鋪滿整片天空。
葉蘇仰起頭，任由雨滴拍打臉頰，雨水順著脖頸划入衣領，濕了青衫。
看了一眼葉蘇，葉白欲言又止。
兩人衣衫濕透，站在雨中沉默著。
雨幕中珍寶閣的小轎和王家的小轎被僕役抬起，消失在大道上。
葉家的長老們也沒有離開，靜靜站立在一側，目光卻望向葉蘇，等待著他的命令。
從這一刻起，葉蘇就是葉家的家主，也是葉家說一不二的掌權者。
所有葉家人的心裡在慢慢忘記葉長雄，接受這個事實，也等待著新家主的發落。
比試已經結束，這也意味著葉家的內亂被迅速平定，同時葉蘇這個名字，即將名揚趙國！
等到那個時候，也許會給葉家帶來不一樣的輝煌。
睜開眼睛，葉蘇的視線有些模糊，透過厚重的雨幕，他看到了一把淡黃色的油紙傘。
趙煙兒撐著傘，蓮步輕移間，走到了他的身邊，漆黑的美眸看著他，有些擔憂。
趙無極負手而立，跟在趙煙兒的身後，絲線一樣的雨水降落到他的頭上，立刻被一股無形的屏障擋住，雨水被蒸發。
他也是此間唯一一個保持原狀的修士。
「走吧，事情已經結束了，告訴那些長老，若是想留的，就留下，想走的，你吩咐下去，不要阻攔。」
許久，葉蘇身軀動了動，他轉過身對著葉白說道。
葉白點頭，隨後朝著那群長老走去，說完了葉蘇的吩咐后，也隨著那群長老離開了演武台。
有些事情葉蘇不做，不代表葉白不會去做。而且葉白其實很清楚，葉蘇在葉家待的時間並不會長久，這個家主的位置，還是要落到他的肩頭。
雨水越過鞋尖，流向大道，葉蘇抬起腳步，轉身朝著內府走去。
趙煙兒一直撐著傘，跟在他身邊，很快三個人的身影也消失了。
沒有人去理會城主府的轎子，此時也不會有人去在意城主府。
淅淅瀝瀝的小雨很快變成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滴掉落在青石板上，濺射起來灑在四周，如同跳珠落玉盤。
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連綿不絕響起，書院大師兄直到很久才收回目光，放下撩起的窗帘。
微微張開嘴巴，他想要說些什麼，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不是他不想說，是因為此刻的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如果說之前木劍，劍氣，和少年天才已經足夠讓他震驚，驚嘆的話。
那麼最後那種完全超脫後天層次的戰鬥，以及葉蘇最後的突破，已經讓極度震驚的他進入了麻木和複雜。
「一定要讓他進入書院！」
大師兄下意識的重複了一遍。
少女雙手托著香腮，目光有些回味和出神，聽到大師兄的話，她才回過神來，目光中異彩連連。說道：「大師兄，你可有把握？」
「這個嘛……」大師兄俊朗的臉上微微澀然，搖搖頭。說道：「並無良策。」
少女頓時泄氣了，沒精打採的道：「依我看，這事懸了。」
大師兄臉上卻沒有沮喪，而是充滿了鬥志。他努力振作起來，鼓勵地看了一眼下首的師弟，說道：「師弟，你有沒有辦法？」
沉默男子搖搖頭，苦笑一聲。說道：「師兄，我觀那葉蘇，分明已經窺得先天真意，突破是早晚的事情。如此天賦，我又能拿出什麼吸引他加入書院？」
大師兄微微一笑，朗聲道：「天無絕人之處，你我不如前去試探試探，沒有得到答案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沉默男子沉吟片刻，不抱希望地道：「現在也只能如此了。」
書院是趙國的修行聖地，沉默男子能跟書院大師兄在一起，足見他的天資。但想到剛剛自己所見的一幕幕，他心中卻有些震驚和沮喪。
如果說以前的他還以能夠進入書院為榮的話，那麼此時此刻，他的眼光又高了幾分，自信卻少了許多。
這才是真正的天才！
與之相比，他們這些沾沾自喜，傲然無比的「天才」，也成了庸才。
少女有些愁眉苦臉的思索了一會，忽然說道：「師兄，你有沒有看到那個女子？」
大師兄一怔，腦海的記憶拉回到剛剛，定格在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女子身上。
「你是說……？」大師兄的臉上有些懷疑。
少女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地道：「大師兄，想必之前院長已經找過了你吧，沒錯，我懷疑她就是那人！」
「這怎麼可能！」
大師兄皺著眉頭說道：「她那等身份，怎麼會在這小小的白雲城現身？」
沉默男子忽然道：「沒什麼不可能的，她身邊跟著的那位高人，可不是普通人物，想要看出葉蘇的不凡，應該並不困難。而且你別忘了，書院的招生隊伍，很快就要來到白雲城。」
書院的大師兄很快就明白了什麼，以他的身份，自然能獲取更多的信息，他瞬間聯想到了許多，目光頓時亮了起來。
「若是如此，一切就可以解釋得通了。」
大師兄的臉上頗為興奮，雙手握拳用力的晃了晃，說道：「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如果一切預料不錯的話，此事大有可為！」
沉默男子明白他說的是什麼，目光也亮了亮，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少女有些激動，只是一想到那個女子，又有些愁眉苦臉起來。
不過這也只是片刻，很快她臉上又露出了不服氣的神情，跟在沉默男子的背後，撐開自己的油紙傘，一頭扎進了濕潤的大雨中。
「最後那一式劍法，是誰教你的？」
客廳里，趙無極目光看著葉蘇，臉上有些疑惑。
葉蘇一愣，問道：「前輩認識這式劍法？」
趙無極冷哼一聲，淡淡道：「那是先天境界的劍修，在凝聚劍氣后，夢寐以求的東西。若無人教導，就憑你自己，還能憑空領悟？」
葉蘇這才瞭然，旋即解釋道：「前輩，我在幾月前曾看過戰家長老施展過一試劍招，當時很震撼，一直記在心中，想著琢磨琢磨，卻沒想還真成功了。」
趙無極目光一凝，一隻手按在茶杯上，忍不住沉聲道：「你是說你只看過一遍，就學會了？」
葉蘇無比老實的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有些疑惑，因為在他看來，這並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趙無極呼吸粗重了幾分，瞥了一眼葉蘇，沒有說話，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葉蘇，你見過戰家長老？」
趙煙兒的目光有些異樣，她輕聲問道。
葉蘇點點頭，苦笑道：「因為一些意外，陰差陽錯的就遇上了。」
美眸中有異色閃過，趙煙兒臉上陷入沉思，卻無人能看到。
葉蘇的目光看向趙無極，奇怪的問道：「前輩，可是有何不妥？」
瞪了葉蘇一眼，趙無極面無表情地道：「沒有。」
葉蘇心中本就對先天境界好奇，原本他還想問一些，但見到趙無極臉上的神色，他又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
片刻后，趙無極說道：「葉蘇，你準備好了么？」
葉蘇更加疑惑，不禁問道：「準備什麼？」
趙無極目光掃了他一眼，說道：「你剛剛已經展現了自己的天資，你覺得羅家之人會繼續等下去？」
「不會。」葉蘇想都沒想，直接回答。
他很清楚這樣做的後果，但是他別無選擇。
默然片刻，葉蘇微笑說道：「前輩，你也無需擔心，就算有人想要我的命，那也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
趙無極說道：「但是像你這樣的人，活著的價值遠遠高於死去。」
不等葉蘇說話，他就繼續道：「既然此間事了，那你也無需擔心什麼了，今日收拾東西，次日隨我們一同去書院。」
「這麼快？」葉蘇有些猶豫，他心裡根本放不下爺爺。
趙無極冷聲道：「莫非你以為別人會等你處理好所有事情再來尋仇？」
葉蘇默然，他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但爺爺沉睡不醒，荷花下落不明。三叔失去雙腿，葉家更是面臨浴火重生，這個時候，如果他離開，他很擔心葉白和三叔是否能夠掌控局面。
趙無極淡淡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葉蘇掙扎許久，猛然咬牙，說道：「好，明日小子就隨前輩和趙姑娘前去書院！」
趙無極負在背後的雙手一松，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卻又很快隱去。
「葉家之事你不用擔心，只要你一日不死，就不會有人對葉家怎麼樣。而且你要相信，整個趙國，沒有人敢違背趙國的一些規則。」
葉蘇心中的擔憂放下許多，他感激的笑了笑，隨即站起來，沖著趙無極抱拳，恭敬地說道：「前輩，小子還有一事相求。」
仔細盯著趙無極的神色，葉蘇生怕對方覺得自己煩。
趙無極直接說道：「你說吧。」
葉蘇心中的感激更濃，道：「前輩，小子爺爺不知中了何種毒藥，一睡不醒。懇請前輩出手，幫幫小子，這是小子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情，若前輩能出手，小子感激不盡！」
出乎葉蘇的預料，趙無極並沒有拒絕，而是很乾脆地說道：「你帶路吧。」
葉蘇抬起頭，第一次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他忍不住直起腰，就要朝著客廳外走去。
一個僕役匆忙走了進去，跪下道：「三少爺，外面有三位客人求見。」
葉蘇眉頭一皺，想也不想就要拒絕。但背後趙無極的話卻已經傳了出來。
「讓他們進來吧。」
僕役不敢聽從，目光看著葉蘇，等待著他的命令。
葉蘇勉強壓抑住急躁的心情，道：「那就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