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龍游寺兇案
唐少鋒怎會來王府見她?
蕭子卿疑惑看著雲月華,他先前只聽龍巡說相府的小廝也未曾在意,只以為是丞相夫人在龍游寺里敬香,如此看來必是唐少鋒也去了。
見他疑惑,雲月華解釋道,「我與唐少鋒是一同出城的,發現阿遲被劫走藏在龍游寺時我便匆忙去追,倒是把唐少鋒給忘了,可能他是不放心才來看看。」
邊說著邊讓龍巡去請,「速將唐公子迎到正堂。」
龍巡應聲而去。
「你何時與他也這麼熟了?」蕭子卿語氣古怪地嘀咕了一句。
雲月華訝然看了他一眼,頗為好笑道,「王爺該不會連唐少鋒的醋也吃吧,說起來我與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他被我哥揍了一頓后忽然就開竅立志做個好人,他其實心性不壞,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
「你我這樣的身份不適合有太多的朋友。」蕭子卿忽然冷了臉。
忽然的態度轉變讓雲月華甚是不解,但也沒有追問,眼下她有些事需要向唐少鋒求證。
「嗯,你自己先回凌霄苑去,我有事要問問他。」她鬆開他的手,折身往長廊的另一個方向而去。
「我陪你一起。」蕭子卿再次將她的手捉住,隨她一起踏上長廊,「正好我也想聽聽他能說些什麼。」
古里古怪的,雲月華撇了撇嘴沒說話。
在正堂前的院中相遇,見到雲月華安然無恙在眼前,唐少鋒鬆了口氣,卻還是關切問,「你可有事?就那般單槍匹馬去追悍匪,那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若是出了意外可怎麼是好。」
雲月華安然一笑,「放心吧,沒有十成把握我不會追上去的。」
蕭子卿輕蹙眉頭,不發一語走進堂中。
走了一步發現唐少鋒沒跟上,雲月華回眸,「想什麼呢,有事進屋說。」
唐少鋒猶疑往裡望了望,隨即搖頭道,「我就是不放心來看看你,本來我一直跟在你後面追出去的,誰知身邊的人個個蠢笨如豬竟帶錯路給走岔了,瞧你平安歸來我也安心了,我還得趕回龍游寺去接我娘與妹妹,那等藏凶之地著實不安全。」
他眼中是真心實意的關切,雲月華心下動容,點了點頭后才問,「在此之前你可曾見過那個假扮和尚的壯漢?」
唐少鋒迷茫搖頭,「不曾見過,只聽他的口音與我們很是不同,似乎不是帝都中人,聽著很是彆扭,就跟外族人似的。」
外族人……
雲月華凝思,連唐少鋒都聽出來了,那被活捉的這個綁匪便是切入口了。
「小皇子也還好吧?」唐少鋒又問。
心生警惕打量了他片刻,雲月華展顏笑道,「小皇子無事,被逸王護送回宮了。」
唐少鋒不疑有他,點了點頭,而後轉著眼珠想了想,總覺著不對,隨即疑惑問,「宮中守衛森嚴,劫匪是如何不動聲色將小皇子從宮中劫走的?」
「這個是陛下要費神之事,我什麼都不知道。」雲月華攤手,瞧了瞧天色道,「時辰不早了,你快些出城去,若是晚了,你們回來時就該關城門了。」
來回折騰已是日落西山,天邊昏韻浸染天色,又有幾朵黑雲緩慢聚攏,瞧著是要下雨了。
「嗯,瞧著天色不對,我得快些去將她們接回來。」唐少鋒說完便轉身跑了出去,連句告辭都沒有。
雲月華失笑,說風就是雨,還真是個急性子。
「要變天了。」她仰望天際嘆了句。
果不其然,不到一個時辰便是大雨磅礴,夜幕來臨前的天色已黑沉得可怕,電閃雷鳴甚是驚人。
正在用膳的蕭玉珩被驚雷嚇到,丟了碗筷躲在蕭子逸懷裡,四五歲的小皇子已能獨立自己用筷子吃飯,雲月華稍稍意外,但想到皇后李幽若平時是如何教導蕭玉珩的便也理解了幾分,相較之下,蕭子逸對這位侄子可說是溺愛了。
有求必應,比親生父親還要更甚。
親生父親……雲月華想到什麼,就著屋中閃著的光抬眼望向眼前的一大一小,似乎還真像那麼回事。
「這個還不錯。」她發愣之際,碗里多了塊肉,順著玉筷望去是修長的指節,還有手背上痕迹消了不少的燒痕。
「四叔,小嬸嬸為何總盯著六叔發傻?」
軟糯的聲音帶著疑惑自蕭子逸懷中發出,雲月華驚覺,面頰微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小孩子家家哪有這麼多鬼心思,我是想起你小叔的傷了。」
蕭玉珩本想下地來蕭子卿身邊的,但一道驚雷又然他縮了回去,澄澈的目光關切望著蕭子卿,「我聽母后說了,六叔不小心被火燒傷了,好幾個月都沒醒過來。」
「六叔,你現在還痛不痛?」汪汪的大眼擔憂地看著蕭子卿。
任誰瞧見心裡都軟得一塌糊塗,雲月華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若是以後她的孩子也如蕭玉珩一般機靈可愛似乎也不錯。
「下回將你也丟進火力烤上一烤,你就知痛不痛了。」一直沉默的蕭子卿忽然來了這麼一句,恐嚇得話語帶著笑意,聽起來意味大不一樣。
蕭玉珩咯咯直笑,也不怕驚雷了,從蕭子逸懷中掙紮下地撲到蕭子卿身上。
軟軟的觸感讓蕭子卿愣了愣,隨即伸手將小人兒抱起放在膝上坐好,按住往面具上摸來的胖乎乎的小手。
「六叔,你這面具真好看。」小傢伙是個馬屁精,慣會察言觀色、溜須拍馬。
蕭子逸意味深長笑著對雲月華使眼色,雲月華裝作不懂埋頭吃飯。
她怎會不懂蕭子逸意思,蕭子卿自小性子就孤僻,甚至可說是薄涼,身邊很少有人能親近,就連蕭玉珩恐怕都是頭一回被他抱,若是這府中多了孩子也會多了幾分溫暖。
「別只顧著吃啊,月華也與四哥說說,何時也給阿遲添個弟弟或妹妹,這偌大的王府少了小主子總是冷清了些。」她越是閃躲,蕭子逸越是陰魂不散。
小孩子最是敏感,蕭玉珩明顯感覺抱著他的六叔有些不對勁兒,小腦袋的他尚不明白,只跟著四叔的話往下,懵懂仰頭問,「六叔,小嬸嬸何時生弟弟妹妹?」
「咳……」雲月華被嗆到了。
「慢些吃,先喝口水。」蕭子卿若無其事將手邊的水杯遞到她跟前。
雲月華喝了水后,虎眼瞪童言無忌的小傢伙,「好的不學就跟著你四叔學壞的,小心長大后娶不到媳婦兒。」
「長大后我要娶小嬸嬸你啊。」小胳膊小腿兒又開始亂動,掙扎著要往雲月華身上撲去。
「你太胖了。」蕭子卿按住他亂動的小身板,甩出一句讓蕭玉珩很受打擊的話,也不掙扎了,只是委屈地目光轉向蕭子逸。
四叔明明說阿遲胖一些才好的,可是六叔方才的話明明是嫌棄阿遲。
淚汪汪的大眼中是無聲的控訴。
蕭子逸白了眼蕭子卿,心疼地將蕭玉珩抱回,輕言安慰道,「方才六叔是騙你的,阿遲一點兒都不胖,阿遲長大後會與四叔一樣英俊。」
不帶這樣自戀的,雲月華捂臉,很難相像長大后的蕭玉珩有樣學樣會是怎麼樣。
「難怪皇嫂不願珩兒與你親近。」蛇打七寸,長平王最是擅長,淡然而鄙視的目光讓逸王心裡很不是滋味。
晚膳后,風雨停歇,天色依舊陰沉,伴著陣陣涼意讓人打顫。
蕭玉珩在宮中憋悶久了,頭一回這般不受拘束,絲毫也無大病初癒的虛弱,反而精神滿滿,竄上跳下可著勁兒折騰蕭子逸。
蕭子逸實在是無法了,索性將小傢伙夾在腋下拎到凌霄苑扔給正在燈下翻著書卷的蕭子卿。
晚膳后,雲月華在秋風苑忙活自己的事,蕭子卿也識趣沒去干擾她,待到一個時辰后她從秋風苑回到凌霄閣內時,便見燈下的一大一小,蕭子逸早已不知去向。
蕭玉珩安分坐在蕭子卿膝上,聽蕭子卿為他念書,時不時懵懂發問,蕭子卿也極為耐心為他解釋。
站在門外看了許久,直到蕭子卿發現她。
「回來了。」將手中書卷放下,蕭子卿抱著懷中的小人兒站起身。
「小嬸嬸。」蕭玉珩掙脫下地,歡喜地朝她奔來。
瞧著緊抱著她腿的小不點兒,雲月華摸摸他的小光頭,拉著他的小手走向蕭子卿,「阿遲怎會在此,你四叔呢?」
「四叔說他要去找美人兒了,讓我來找六叔玩兒。」蕭玉珩如實回答。
雲月華無語,真怕日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逸王殿下的騙術越發高明了,恐怕是進宮找『美人』去了。
顯然蕭子卿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耐著性子帶孩子。
雲月華一回來,蕭玉珩便黏著她,亦步亦趨跟著,聽話喝完葯后昏昏欲睡也要趴在她膝上,怕他再受涼,雲月華將他抱到床上躺好,小傢伙哼唧著非要她陪著睡,同樣也是剛喝完葯的雲月華也有幾分倦意,便也不顧蕭子卿沉沉的目光躺到了小傢伙身邊。
不到一刻鐘,大床上的一大一小已安然入眠,手持書卷端坐於燈下的蕭子卿卻望著床幃發愣。
夜裡雲月華模糊睜眼,朦朧中看到記憶中最熟悉的俊顏,眼眸微閉,一手輕搭在她腰間,他躺在外側,窩在兩人之間是的酣然入夢的白玉般的孩子,這種感覺甚是奇妙,心中暖意四溢,讓她心安,勾起唇角又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醒來,只她一人躺在床上,蕭子卿與蕭玉珩已不見蹤影,她夜裡喝的葯里放了幾味安神的葯,睡得太沉,連身邊之人何時離去都沒知覺。
「王妃,您醒了,王爺估摸的真准,說您半個時辰會醒來還真只是半個時辰。」桃夭端著洗漱用具走了進來。
雲月華翻身下床伸了個懶腰,雨過天晴后似乎沒那麼冷了,她揉揉臉頰便往盆架走去,邊掬水凈面邊問道,「他人呢?」
桃夭拿過帕子站在一旁候著,回道,「小皇子一早起來便嚷著要找逸王殿下,王爺怕他吵到您便帶著他去了逸王屋裡,聽說有人來報好像是出了什麼大事,兩位王爺又帶著小皇子去了書房一直沒出來。」
「可知出了何事?」雲月華接過帕子問她。
桃夭茫然搖頭表示不知。
雲月華揮手讓她退下,隨意挽了發,又折身進了內間換好衣裙后便往書房而去,出了凌霄苑便見龍巡候在外面。
「王妃,龍游寺出事了。」龍巡急忙迎上前。
雲月華擰眉道,「出了何事?昨夜龍游寺外應當有暗衛守著,能在他們眼皮下出事定然是大事。」
龍巡點頭,「嗯,昨夜暗衛在龍游寺周圍守著,本是想看看龍游寺內是否有匪賊同黨,卻不曾想半夜時分聽到響動,進寺一看,丞相夫人被刺身亡,龍游寺的主持也服毒自盡了。」
「什麼?」雲月華大驚失色,急聲問,「唐少鋒兄妹怎麼樣了?」
龍巡面帶猶疑道,「唐少爺安然無恙,只是……只是寺里有沙彌瞧見唐小姐拿著帶血的短刀從丞相夫人房裡出來,驚慌逃出龍游寺后不知所蹤。」
「所以懷疑是唐玉穎殺死自己的母親?」雲月華鎮定下來陷入深思,弒母之罪非同小可,若非有天大的怨氣,唐玉穎怎會動手殺人,更何況還是殺從小將她捧在手心的母親。
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了,先前都還好好的,一夜驚變竟讓丞相千金成了弒母兇犯。
「事發當時唐少鋒人在何處?」母親與妹妹昨夜既是留宿龍游寺,唐少鋒沒理由獨自離開,發生這大的事響動一定不小,他不可能一無所知。
龍巡正要回答,蕭子卿走了過來。
他揮退龍巡,上前握住雲月華髮涼的手,「唐少鋒此刻還在龍游寺大殿跪著,兇案現場還有待查證,丞相夫人的屍體暫時不能挪動。」
「昨日若不是因為我,或許唐少鋒便能早早將她們接回來,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雲月華只覺著渾身泛涼,四肢都是麻木的。
蕭子卿面上一緊,將她攬進懷裡,「別多想,此事與你無關,兇手能輕而易舉地避過寺外的暗衛進入寺中必不是泛泛之輩,回到相府也是一樣的,待尋到唐玉穎後事情便能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