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秦王金箭
「左庶長,幾位大人真的是要聽下官說實話嗎?」
陳均問道。
「自然是的,你盡可以將你所見之事放心大膽的說出來,自有人會為你做主。」
不知道這尉大人是不是看出了什麼端倪,搶先一步說道。
贏熋再想說話,豈不是平白惹人懷疑,話都到了嘴邊又是憋了回去。更為可恨的是這陳均居然連看也不看自己,此時贏熋陰沉著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許已經是開始下一步的計劃了吧。
「好,那這西秦王族之事,御史台是管得還是管不得?」
聽得嬴氏王族四個字,就連那堂中的宗令也是色變,不知道陳均說這是何故,塗尉竟是不知道該如和接話才好,此事細思極恐!
「陳均,老夫身為王族左庶長,專管王族之事,你盡可對老夫說。」
贏熋拍案叫道,有些得意。也是,這下豈不是正好中了左庶長下懷。
「此言差矣,御史台行使監察之權,只要是西秦為官者,我御史台查明後上報丞相府,自有丞相做決定!」
尉繚適時的說道。
「你御史台好大的權勢!」
贏熋顯然對一個外來人,管到自己頭上有些反感。
「兩位大人先不要急,待陳均說明此事再下決定不遲。」
此時,宗令開口打斷了兩人,說完后又是朝著陳均看來。
「陳均,有何話,現說來聽聽!」
這次倒沒人再打斷陳均,大堂中的眾官吏都是盯著陳均,只等張口,就連堂主的主簿筆尖都已經是沾上了墨汁,真是有一種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感覺,到底是何事竟會牽扯到王族身上。
陳均筆挺而立,英姿勃發,朝著四周看了一眼,又一拱手,便說了起來。
「各位大人,半年前,下官被貶為我秦天河郡龍源縣黑林溝里正。下官初去時,黑林溝黑族全族三百餘人,個個不思狩獵,更不忙於農耕,全族不論老少,坐於日頭之下,由早到晚,又由晚及早,終日惶惶,心無所安,有今日,沒明天,唯此等死爾!
各位大人,我秦大興法令,民眾教化,怠耕者有罪,戰死者有功,有功有賞,賞罰分明,更是國富民安,可為何還會有這般情況出現!」
此刻,陳均就是要為黑娃洗冤,這事情一直在陳均心中念念不忘。
「此乃山民難以教化也!」
此時,堂中一位不知名的官吏不由得接話道。
自孝公以來,西秦但凡有國事,朝堂之上必定是群策群力,君臣議之,身份無貴賤之分,官職無高低之別,但有論者,盡皆言之,言有所依,依有所據,據可行之,行之便可有功也!所以這官吏答話,也屬於常態,西秦朝堂之上,非常多見。
陳均環顧四周,之前雄辯之士的豪情氣概、頓時湧上心頭。
「錯!」
但這一個字,就讓人覺得有力道。
「孔聖有雲,苛政猛於虎也!黑族現狀,實屬官家所迫!更甚於虎百倍,千倍咦!」
啪!
「我秦之下,焉有此等賊子,竟還是王族,陳均,你這話可是當真?」
尉繚拍案叫道。
「如有虛假,陳均,甘當處罰。」
左庶長一聽這話,是和自己沒了關係,便閉口不言。陳均說完之後,見得堂中沒了聲音,又是繼續說了起來。
「後下官查探得知,這問題就出在天河郡守嬴履身上。」
說道此時,陳均抬頭看了左庶長一眼,對方竟是毫無表情。果然是梟雄,按照嬴瑩所說這嬴履是贏熋同父同母的弟弟,好一個棄車保帥!
「嬴履此人枉視秦法,愧為郡守,縱容犬子強搶民女,為虎作倀,黑娃一事,在龍源西安弄得是天怒人怨。其子犯下如此醜惡罪行,嬴履為了掩人耳目,竟逼死一家二老。黑娃本就戰死於疆場,實乃我秦大好男兒,可這嬴履卻是以莫須有的罪名剝奪黑娃功記,自此我秦少了一個錚錚的公士之家,此等影響,遺臭萬年,只是這黑娃一家確是可悲!可嘆啊!」
陳均帶著一種悲涼的語氣,將最後幾個字讀了出來。
只聽得「啪」的一聲,桌子被拍出一聲巨響來!
「此僚該死,自我秦變法以來,凡事依法為據,本想這嚴法之下,必無奸人,可竟還會存在如此草菅人命之事,我御史台替我王行事監察職權,此事一出,尉繚有愧於我王,更是有愧於己!」
尉繚不愧被尊為巨子,是實打實心繫於民、天下於己的人物,這面上悲滄的神情,完全就是有感而出,由心而發!
「尉大人莫要生氣,此事一旦查清,定要嚴懲,就算是我王族,那又如何!」
嬴敖轉過頭對著尉繚說道,可這尉繚卻是一副全然沒有看到的樣子。
嬴敖倒是對尉繚的態度渾不在意,轉頭朝著陳均看來。
「陳均,你所說之事,自會有人調查,無須擔心,只是這又和鐵鷹劍士的失蹤有何關聯?」
陳均對著嬴敖又是一拱手。
「下官替玉羅謝過大人,至於這聯繫,當然是有。那時適逢長公主在天河郡城,下官因論戰贏了齊國稷下學宮士子顏寬,收到殿下召見,而下官也將此事告知了長公主,好在公主的幫助之下,黑娃得以正名。
當時,長公主要去隴上祭祖,陳均為了表恩,便一路護送殿下而去,可沒想到這路上竟受到大月氏蠻駒族的襲殺,那一戰,鐵鷹劍士奮勇殺敵,盡皆戰死。值此危難之中,幸得御史台大人相救,下官拚死帶著公主出逃,這往後的事情下官就不清楚了。」
陳均娓娓道來,只是這事實此刻卻變成了故事。贏熋聽了此話,鬆了一口氣,對著陳均微微一點頭。雖說早就調查過這陳均是有名的孝子,可今天的表現,無疑都是像走在鋼絲上,讓贏熋有些生疑。
「陳均,你……照你這麼說這長公主是去探親去了?」
只是塗尉大驚,身為御史台之人,自認是閱人無數,非等閑之輩。早就見得這陳均不凡,更是傲骨錚錚,可是今日卻是昧著良心在說話。一時之間還真是難以相信。
「不錯,這長公主確實為了探親而去,不想當日遇到塗大人,實屬萬幸!」
陳均一臉從容道。
「你……」
塗尉滿是驚訝,盯著陳均,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陳均自覺心中有愧,將視線挪開。
贏熋倒是忽然面帶春風,一臉奸笑,轉頭看向塗尉,打斷了他的話。
「喔!這麼說來塗大人去西域是做什麼,豈不是擅離職守?」
塗尉看了陳均一眼,竟然是氣的說不過話來,竟是看錯了陳均此人,枉自己之前對陳均的信任,一時之間竟是沒了言語。而旁邊的尉繚更是皺著眉頭,面色深沉,裡面的玄機估計已是明白了一些。
「塗大人,為官者擅離職守可是重罪,不知道宗令大人會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贏熋看的御史台那邊沒有反應,步步緊逼道。
「哼,那通靈鳥……」
塗尉被逼之下,只得將通靈鳥之事說出來,就算御史台做的不是光明正大,能夠將贏熋老賊的野心曝露出來就夠了,顧不得那麼多了。
這三個字一出,贏熋的心又是被提了起來。
陳均更是聽得通靈鳥三個字,心下一沉,「嬴月不和,情況多變,三日之後,域外隕鐵,披甲而來,大月有詐。」二十個字還是歷歷在目,鐵證如山。自己竟是忘了這茬,這是自己的死穴,這筆跡是萬萬作不得假的,要是御史台拿出來,豈不是……
當堂中所有知情者心中一緊的時候,在這電石火光之間,有一個聲音插進,竟然是硬生生的打斷了塗尉說的話。
眾人為之一輕。
「陳均,我且問你,你是法者嗎?」
不知道這是有意還是無意,尉繚突然打斷道。
贏熋、嬴敖看到此狀況,都是一副不解的神情。
難道尉繚是此舉是有意?
法者!
「臨危受命,大興法令,立秦法,清吏治,行郡縣,分田地……」突然間,有個身姿出現在陳均視線中,半年以前,那個越國儒月書院中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當初的想法是多麼……
可現如今呢?
越來越遠,越來越陌生!
聽及此話,陳均心中猶如抽絲剝繭一般,感覺到有一種東西正是離自己而去,說不上是痛苦,但就是非常難受。
「尉大人,陳均師從於法家名士,師之教誨,永生不敢忘咦!」
陳均看著尉繚那肅穆的神情,一字一句的說道,擲地有聲,聲音整個大堂當中是清晰可聞。
「好,左庶長你不是想知道塗大人幹嘛去了嗎?他去正是被我派去調查嬴履之事。」
尉繚重重的看了陳均一眼,又是轉頭對著贏熋說道。
「哈哈!真是笑話,此等理由,尉大人不覺得牽強嗎?」
別說是贏熋,就連場中所有官吏也都覺得尉繚這理由找的也太過於明顯了!
「牽強,這陳均所修習的是我法家,左庶長可知,陳均在為貶到黑林溝之時,是我御史台廷尉,所以此事陳均是向我御史台彙報過,塗大人焉有不知?」
贏熋又是轉頭看向陳均,其面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陳均,你說呢?」
陳均並未作答,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是將視線放在陳均身上,今天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里正的話竟然是如此之重要。
「稟告各位大人,確有此事!」
終於,陳均咬咬牙說道。
「好!」
尉繚一個「好」字,抑揚頓挫而出,鳴冠全場,所聽之任,無不覺得威嚴,竟是將那左庶長的話生生壓了下去。
「既然如此,這事情也就清楚了,這陳均不僅無過,反而是營救長公主有功,我秦乃法制邦國,但有功者,必定賞之。至於這嬴履,就全權由尉大人處理了!」
或許對於嬴敖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吧,趕緊從中調和起來。
「分內之事。」
尉繚接話道。
贏熋見得這兩人一來一去就將此事化解於無形,恨恨不語。
陳均鬆了一口氣,這事情終於是結束了,可是今日算是將贏熋得罪不少,只要自己有利用價值,母親就不會受到傷害,可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這如何才能將母親解救出來。
這是。
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外面的陽光突然射了進來,暖烘烘的,有些刺眼,照在陳均身上。
何人敢直接闖進來?
陳均看去,隱約有一人站立在那裡,此人身形高大,頭戴高冠,手中東西,尤為刺眼。只見其手持著半截金光閃閃、棍子一樣的東西,在那陽光的反射下更是刺眼,好像要比那冬天的日頭還要亮了幾分!
閃耀!
「秦王金箭!」
居然是一截金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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