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房間裏的新娘
第92章 房間裏的新娘
◎狐狸是一種狡猾的生物◎
直到敘燃跟著棕黑色眼瞳的姑娘踏入那間老宅, 被強行裹進袋子的卯兔仍在試圖不死心地勸她離開。
名字大概是叫“茹茹”或者相似字音的姑娘狐疑望了她好幾眼,“你那個袋子裏有東西嗎,到底是什麽?”
敘燃張口就來:“是餌料, 我等會準備去後麵的河裏釣魚。”
茹茹:“……這地方沒有河。”
而厚實的黑袋子裏,生怕她一時衝動就真的將自己交出去,卯兔僵硬著不敢再說話了。
敘燃一邊打量著周邊衰敗的景物, 一麵問向這座宅子的主人道:“你那個朋友, 當年是怎麽死的?”
茹茹哽了一下, 終是深吸一口氣忍耐道:“你可真會說話啊。”
敘燃:“但是這個地方隻有我會往生咒,你忍忍吧。”
“……”
棕黑眼睛的姑娘沉默了好一會, 似是在這短短時間之內摸清了她的德性,並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茹茹轉眼瞥向景色蕭條的老宅,輕聲道:“她是上一屆祭祀典禮的其中一個‘新娘’, 並且已經成功活到了典禮即將開始的前一天。當時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 她會成為活到最後的人,可是……就在最後一天晚上,她‘瘋’了。”
“嗯,”敘燃從喉嚨裏應了一聲,跟著茹茹的腳步一同繞過宅子的長廊走向後院,“怎麽瘋了?”
“她突然掙開了所有的守衛, 一個人在夜裏跑上了山。”
茹茹在一片被荒草籠罩的無名墓碑前停下,分不清她此刻話語中的情緒是悲哀還是另一種麻木。
“沒有人能夠在夜裏上山。她跑出去之後的幾分鍾, 山上巡邏隊的摩托探照燈就亮了起來, 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茹茹最後道:“今天請你過來, 不隻是想要讓你替她念往生咒, 我想讓你幫忙找到她……的屍骨, 這樣,我能夠為她入殮。”
敘燃垂眼靜靜地聽她說,餘光瞥到這一片無名墓碑後的兩個影子,又意味不明地笑起來。
“敢情你是廣撒網啊,我還以為你隻選了我一個人呢。”
茹茹站定在她身邊,與她一同去看向這裏走過來的兩個人,半點沒有被拆穿的尷尬,“他們是在早上的時候過來的,說會幫我找人,我為什麽要拒絕?”
隻見那走來的兩人赫然是昨晚剛分別的白星與青蘿,女修朝著她們點頭算作打招呼,邊以唇形暗示道:“線索。”
是了,線索。
這個小名大概是叫茹茹的姑娘,還有她那位被選中為新娘的朋友,目前看來是這場秘境的關鍵線索。
“你們也是朋友吧,就算不是,多個人也是多條路子。”
茹茹的目光看上去坦蕩極了,“隻要你們能夠幫我找到她,我也會給你們報酬。”
青蘿卻道:“之前趁著鎮子上的人都在圍觀一個新娘的慘死,我跟白星抽空又上了一趟山。在山上我們遇到了另一隊萬俟家的修士,並且跟蹤在他們的隊伍後麵摸進了一棟廟裏。”
“又是廟?”敘燃應了一聲,“那廟裏該不會也有神像吧?”
邊上,茹茹看著她倆直接就開始交談起來,卻有些納悶,“你怎麽也不問問我報酬是什麽?之前他們兩個沒有問,現在你也沒有。”
敘燃:“想來你也拿不出什麽好東西,還不如不問直接刷個人情,反正我們自己本來也是要上山的。”
青蘿:“……你為什麽把大實話說出來,血色天鵝絨?”
敘燃:“你什麽時候能夠放棄叫那個代號?”
茹茹:“……”
“廟裏沒有神像,”白星一直沒有參與進她們的談話,隻在氣氛再次沉默下來之際,緊接著之前的話題開口道:“隻是一座破廟而已,但是那隊萬俟家的修士們,卻在那裏進行了一場詭異的儀式。”
聽完青蘿與白星在山上的經曆,茹茹抿唇突然冒出了一個詞匯——“問神。”
“根據你們描述的場麵,他們是在進行‘問神’。”姑娘斬釘截鐵,“是我們這裏的習俗,在婚禮開始前的一段時間,隻要做好相應的準備儀式,就有幾率可以通過祭祀的廟宇窺見未來。”
窺見未來。
敘燃聽到這個詞的瞬間下意識地冷笑一聲,她想起來之前作為核心議員的希達爾質問自己的一句——“你說我們的長生科技是錯誤的,那就親自向我證明。”
自從上議院經曆了那場革命之後,有一個實驗課題就一直在被反複驗證提起。
長生科技,真正使得他們這些後時代的修真者,實現“永生”的不死不滅技術。
而這項實驗的核心,卻是以“窺探未來”作為母本,妄圖扭轉時間依靠更高階的技術提前實現永生。
即——“科技升天”。
傳統意義上而言,隻有抵達升天榜第一位的那個修士才有資格真正永生不滅,至於觸碰宇宙的真相之類的虛晃言辭根本沒有什麽人願意相信。
而獨立議員希達爾與她的團隊現在所做的,正是以高階位麵的技術使得一小部分修士提前達成“科技永生”的道路。不過根據目前的研究所見,上議院隻不過是在不停製造麻煩罷了。
“你又在笑什麽?”
茹茹始終有些不太習慣於佛修時不時地神經質發笑,她偏頭問了一句。
敘燃笑道:“我隻是在笑,先前搞得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萬俟那老東西終究也當了上議院的狗。”
茹茹不明白她在說什麽,另一頭的青蘿與白星卻沉下麵目。
青蘿的神情極端複雜,畢竟要真這麽算起來,自從顏無咎被驅逐之後,焱宗新上任的掌門一直跟歸墟市官方有密切合作。很難說這次事件中沒有焱宗參與進來的手筆,而她作為焱宗內門弟子,卻因為白星而闖入山海秘境,之後的立場很難再分辨得清明。
青蘿長歎了一口氣,還是道:“總之,那些萬俟家的弟子並沒有成功,他們很快就離開了那間廟堂,往更深處去了。我們怕再跟下去會打草驚蛇,就隻在其中一個修為較弱的弟子身上種了跟蹤器,便下山了。”
說著,轉頭又望向敘燃:“之後我們可以再找機會上山……對了,藺家主如何了?她現在作為‘新娘’其中之一,處境比我們任何人都要更危險。”
“暫時不會死。”
敘燃隻道:“我看,幹脆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我們就能……”
她話還未說完,突然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一陣砰砰的砸門聲。
“有人在嗎?救我、救我出去,我是酒仙大能的親傳弟子,我一定會給你們報酬的!”
砸門聲與叫喊聲分明是從那間宅子的背麵傳來的,茹茹皺眉往那個方向望了一會,“那也是個‘新娘’,是前幾天剛剛被關進來的。”
“嗯,”敘燃道:“所以我們現在上山嗎?”
茹茹:“……我以為你們會要救他。”
“去看一下吧,酒仙大能的弟子……說不定到時候能夠多條人脈路子。”青蘿轉頭望向他們,“現在上山的話會跟那支隊伍迎麵撞上,還是商量好計劃後再動身。”
敘燃聳聳肩,白星也沒意見。
於是一行人繞過後院的無名墓碑地前往關押“新娘”的那間屋子。途中房間內那人的叫喊聲甚至淒慘到了一種近乎怨毒的音調,聽得人雞皮疙瘩直直往上冒。
連走在最前頭的白星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茹茹卻麵色如常地跟在佛修邊上,仿佛那裏麵關著的隻是一隻什麽妖獸。
“對了,你那個朋友叫什麽名字。”
敘燃朝她瞥了眼,茹茹緩聲道:“蝶蘭,她叫蝶蘭。”
“知道了。”
一行人來到那間關押房間外,裏頭的人似乎是聽見腳步聲,原本堪稱淒厲的喊叫聲低了下來。
“你們、你們是誰?不管你們是誰,救我出去,必有重謝!”
青蘿尋了處門縫,“道友,先別著急,我們不是鎮子上的人。你那邊情況如何?”
“不好!糟透了!!”
那人又開始喊起來,“他們挑斷了我腿上的神經,我現在根本走不了路,動都動不了一步!他們、他們說……如果我再試圖偷跑出去,就要把我的舌頭也割掉!”
敘燃揣著的口袋裏,原本安靜下來的卯兔突然又動了動身子。
“他好可憐啊,你救救他吧,每一個被綁過來的‘新娘’都不應該去死的……”
敘燃:“我把你放出來,你去救下他。”
“……別,別!”妖獸聽到這話,卻突然劇烈抖動起來,“鎮子上的人會看到我,他們要剝我的皮!”
敘燃:“現在又沒有原住民,隻有一個小姑娘在這裏。”
卯兔哭得更厲害,“她會去告密的!他們沒有一個好人,她肯定會去告訴他們的!”
這處的動靜並沒有引起太多關注,青蘿盯著那道門縫,摸著下巴打量了一會。
“不行啊,這上麵好像被施加了特殊的陣法,我打不開。誒,道友,你先別著急,你再看看有沒有其他地方能夠讓我們救你的?”
“隻要、隻要打開窗戶,就好了。”
門裏的聲音逐漸開始移動,接著就停頓在一窗之隔的地方,“這裏的所有出口都無法從內部打開,所以你們隻要在外麵幫我打開窗,就能夠救我了。”
窗戶外剛好是茹茹站立的位置,而僅僅是“打開窗”這個請求聽起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棕黑色眼睛的姑娘站在祠堂外,與房間裏的可憐“新娘”麵對麵站著,彼此視線好像就阻隔著一扇窗戶對視。驀地,隨著內裏那人細碎而絕望的哽咽愈發清晰,她好像受到了什麽蠱惑一般,朝著窗柩伸出了手臂。
“救救我吧,救救我……我好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
“救救我……”
“……”
“等等!”
青蘿突然厲聲道,而茹茹被嚇了一跳似的收回手臂。她垂眼看向自己突然間就不受控了的手,麵色隱晦。
“我總覺得不對勁,你們沒有這個感覺嗎?”青蘿目光死死盯住那扇焊死不動的窗戶。
房間裏的人似是感知到他們突然的反悔,尖叫出聲:“救我啊!快點救我出去!!”
青蘿卻道:“你們忘記之前他們說的話了嗎?狐狸是一種狡猾的生物,它們最會騙人。”
“救我!!!”
“……”
而正在此時,仿佛被嚇住似的一直待在敘燃袋子中的卯兔突然一躍而起,竟是在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用頭頂開了那扇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