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傅臨江隻睡了三個小時。
傅老太太過世, 肯定有許多人前來吊唁,他作為長孫,少不得要守靈。
比起喪事的流程, 有些人更在乎的是遺產怎麽分配。
傅老爺子和傅老太太像兩根定海神針,兩人在世時,傅家財產傳長不傳幼的規矩立得嚴格, 大家不敢明麵上反對, 隻能私下有點小動作。
傅老爺子去世時, 借著傅臨江和許曼言的婚事,有不開眼的人興風作浪過一次, 被傅臨江以強力手段鎮壓下去,但野心和貪欲,就像凜冬的野草, 傅老太太一去世, 又如春風過境,蠢蠢欲動地萌發了出來。
暗流在私下的交談中湧動。
“傅臨江這個時候把許曼言帶回來,該不會是為了多分財產吧!”
“何止許曼言,還有許曼言身邊的那個孩子,如果真的算上, 一下子就多了兩個人。”
“兩人不是離婚了嗎,前妻怎麽能分財產呢, 那孩子也不是傅臨江的, 憑什麽!”
“可老太太不知道啊, 離婚的消息一直瞞著她。所以很有可能, 她在遺囑裏特地留了一份給許曼言, 長孫長媳, 怎麽都比旁支分得多。”
“那不就是騙嗎, 不行,不能讓她得逞了。欺人太甚,本來這傳長不傳幼的規矩就不公平,都是傅家人,憑什麽生在前麵的就高人一等!”
………
許曼言醒得早,尚沒察覺到自己有成為眾矢之的的趨勢,睜開眼,打著哈欠坐起身,正好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傅臨江。
他一粒粒解開衣扣,準備換下昨天的衣服,動作不急不緩。
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入,光線柔和自然,有如一層朦朧的濾鏡打在身上,愈發美化軀體的線條,脊線挺直優越,背寬而厚,稍稍轉身,又露出薄而肌理緊實的腹部。
許曼言瞬間就不困了。
她睜大眼睛,要不是及時捂住嘴,差點驚叫出聲。
傅臨江,他怎麽會出現在她的臥室裏!!!
記憶如潮水迅速回籠。
原來是昨晚留宿在傅家老宅。
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許曼言才鬆了口氣,又倒吸口涼氣。
換好衣服,傅臨江拉下拉鏈,連褲子都要換。
預感接下來的畫麵辣眼睛,許曼言打算躺平,就當作自己還睡著,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她什麽都看見。
可惜天不遂人願。
她還沒來得及躺平,西米毛茸茸的小腦袋從後麵探過來,搭在了胳膊上,稚嫩的聲音有如晴天霹靂。
“媽媽你在看什麽?”
一把將小家夥按回被子裏,許曼言有點氣急敗壞:“沒看什麽。”
西米掀開被子,又補一刀:“是在看叔叔穿褲子嗎?”
許曼言:……
別說了別說了,你老娘我的血條已經要見底了!
傅臨江瞅了娘倆一眼,迅速將褲子穿好。
再側過身,倒是沒有任何尷尬和不自在,目光平靜,聲音溫和:“你不用起來這麽早,還可以再多睡會。”
許曼言自覺丟臉,求生欲旺盛地想解釋一下,屋子就這麽大點地方,剛才真的不是在偷看他換衣服。
“我才睜開眼睛,你就站在那了。”
傅臨江淡淡應了聲:“我知道。”
他的淡然沒能讓許曼言淡定,反而激起了起床氣。
知道什麽了你!
難道背後長了眼睛,知道我全程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你脫衣穿衣?
許曼言捂住臉,無奈的發現,好像西米說得沒錯,沒在第一時間閉上眼睛,或者躺平裝睡,的確是她的失誤。
傅臨江身材是真不錯。
高而有型,肥瘦合度,看著就可口,這麽多年保持得不錯,幾乎和剛認識時沒什麽變化。
許曼言好不容易將傅臨江果著上身的畫麵從腦海裏趕走,麵無表情道:“不睡了,我得帶西米洗漱吃早飯。”
傅臨江整理好袖口,想了想,動作頓住:“外麵人來人往,不怎麽清靜,你們要不要讓人送進來,在屋子裏吃?”
“送進來吃也好。”
許曼言點了點頭,又問:“什麽時候可以開始吊唁?”
“九點以後,我待會就去靈堂。”
“那我帶著西米,給奶奶上完香磕完頭就不回來了。”
“好。”
傅臨江抬眸看著許曼言,目光深沉:“謝謝你,曼曼。”
“這有什麽好謝的。”許曼言真心實意道。
傅老太太對她的好,對西米的好,她感恩在心,於情於理磕頭上香都是應該的,若不是兩人離婚身份已不合適,就算給老人家守靈,她也心甘情願。
傅臨江卻知道,若不是態度上真正開始軟化,她也許會來上香,但不會帶著西米來見最後一麵。
…………
許曼言和西米吃完早飯,在房間裏稍稍休息了一下,便搭車去殯儀館已布置好的靈堂拜祭。
“不好意思,今天來吊唁的都是傅家親友,無關的外人,還請擇日再來。”
攔住許曼言的是傅老太太的小兒子傅承東,按輩分,許曼言曾經還喊他一聲小叔,因為年紀最小,進入傅氏集團最晚,總覺得自己吃虧,得到的好處最少。
他賴著身份,傅臨江不好處理他,揚言過因為許曼言和傅臨江婚事導致傅老爺子去世,作為兒子的他怎麽都不會承認許曼言長孫媳的身份。
曾經有一紙婚書都不假辭色。
如今兩人離婚了,更不會讓步。
尤其是在律師已經來到,要宣布傅老太太遺產分配方案的今天,如果能將許曼言氣走,對他而言正中下懷,再好不過。
許曼言向來當傅承東犬吠火車,冷冷瞥了一眼,直接打電話給傅臨江。
料到她有此舉動,傅承東沒阻攔,他就是想把事情擺到明麵上,乘著其它傅家人都在場,給傅臨江找不痛快,隻要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大家一起對遺產分配方案提出異議,他不相信傅臨江不會讓步。
他已經打聽到,傅老太太早在兩年前立下的遺囑裏,給許曼言留了財產,甚至連她將來的孩子都預留了份額,相信除了傅臨江,很多人都會樂見這部分遺囑無效,站出來支持。
隻要在宣布遺囑前盡可能攔住許曼言,不讓她參與到傅家的事情中來,也許等傅家人內部達成共識決議好,她都不會知道,曾經有那麽豐厚的一筆財產出現在她名下過。
至於傅家的臉麵,會不會因此傳出不好的名聲,豪門裏為了分家析產起齟齬的事情不比小門小戶少,要想爭取更多的裏子,就不能太在乎麵子,他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許曼言電話落下後,不到兩分鍾,傅臨江出現在門口。
他掌控傅氏集團八年,早已不是那個剛坐上位置時,做事投鼠忌器,好以親人名義拿捏的晚輩了。哪怕是傅承東,見到他冷著一張臉,也不由得本能的犯怵,閉了閉眼,強行挺直腰板挑釁。
傅承東:“這是我們傅家的事情,你和她已經離婚,她沒有資格來這。”
“我說她有,她就有。”
傅臨江站在許曼言與傅承東之間,擲地有聲,擋住了原本衝著許曼言而來肆無忌憚的惡意。
他人年輕,長得又高,在傅家地位獨一無二,兩相對比無論從哪方麵看,傅承東都沒有勝算。
但傅承東相信他隻要願意帶個頭起來反對,其它利益相關人必定會跟進,他不是沒有勝算。
果不其然,一位老頭剛好經過,半隻腳已經踏進門了的他,又轉身退了回來,義憤填膺道:“臨江,這麽重要的日子不要感情用事,聽你小叔的話,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閑雜人等?
不等傅臨江發作,許曼言自己先炸了。
她掠了老頭一眼:“所以呢,這位老人家,你過來幹什麽?你和傅家有什麽關係?”
傅家除主家外,盤根錯節,人口眾多,關係近的親戚她大多有印象,其餘的七大姑八大姨實在記不清楚。
這位老人家她毫無印象,一看就不是近親。
“我是老太太的表侄。”
老頭樣子看上去頗為自豪的樣子。
“一表三千裏,也不是很近。”許曼言嗤笑。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們傅家的親戚是遠還是近。”傅承東厭惡地說。
這回不等許曼言反駁,傅臨江冷著臉嗬斥:“那我呢,我有沒有資格。沒有我的允許,這位表親不準進靈堂拜祭,反正也是無關緊要的閑雜人等。”
他故意把閑雜人等幾個字咬得格外清晰。
老頭沒想到傅臨江能做得如此不留情麵,拐杖在地上重重戳了幾下:“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傅臨江吩咐完門口的保鏢,牽住許曼言手準備向裏走,傅承東依舊不知好歹的擋了過來。
依然是一副我為你好你得聽我的口吻:“你這是一意孤行。她就算進去了,也不是傅家人,不能摻合到傅家的事情裏來。還有她那個來曆不明的孩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我告訴你,傅家其它人,沒有一個會同意,不要讓我們這些真正的親人都寒了心。”
許曼言一聽就皺了眉。
她最討厭別人拿西米說事!
她算是聽出來了,傅承東想擋著她,何止因為她和傅臨江已經離婚了,分明是在防著她和西米分財產。
就算她一開始對老太太的遺產沒什麽興趣,此時也覺著,就算自己不想要,拿出去捐了,也比落到道貌盎然的人手裏好。
“我和他說。”
許曼言靠近傅承東。
在傅承東驚疑的目光中,她壓低嗓音:“我倒是想知道,我女兒作為傅臨江唯一的孩子,嫡長孫,給太奶奶上個香,磕幾個頭,有誰敢不同意,會寒了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