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什什, 什……麽,你再說一遍!”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傅承東震驚到連話都說不清楚。


    不可能, 江安珍親口向他承認,許曼言身邊的孩子不是傅臨江的。


    如果真是傅臨江的女兒,那這孩子的身份, 在傅家的地位……


    傅承東不想往下深想。


    和許曼言離婚後, 傅臨江跟個遵守清規戒律的和尚一樣, 幾年不近女色,江安珍都覺得他這輩子要是走了極端, 可能連一個孩子都不會有。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隱隱期盼這樣的結局。


    傅臨江無後,剛好打破陳規舊俗,將傳長不傳幼的規矩改掉。


    天不遂人願。


    許曼言勾起嘴角, 笑得輕蔑:“無論再說幾遍, 還是和你剛才聽到的一樣。”


    傅臨江站在她身側,將兩人音量不大的對話,聽了個大概。


    他冷峻的臉上一如既往,沒有什麽表情,隻有他自己知道, 是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堪堪穩住, 不著聲色掩下目光裏的濃烈情緒。


    甚至連手心都在微微出汗。


    既想相信, 又不敢相信, 七上八下, 患得患失。


    若不是親身經曆, 他也不會知道, 自己會有如此輕易失去沉著冷靜的時刻。


    兩大一小前後腳進入靈堂。


    看見進入的許曼言, 有些人就算再不滿驚訝,為了表麵的體麵也發作不得,所以一切行禮如儀,倒是沒再起波瀾。


    為了防止人離開時,在外麵的傅承東或者別的什麽人又纏上來整出什麽幺蛾子,許曼言和西米走時,依然是傅臨江送出來的。


    “曼曼。”


    眼看著許曼言轉身,要往停車位走,傅臨江喊了聲。


    許曼言頓住腳步,牽著西米,回過頭:“什麽事?”


    她今天穿了一條白裙,沒有化妝,唇色淡粉,膚白如雪,比往日明豔稍減,眉目間添了幾分溫柔可親。


    傅臨江突然生出一種感覺,許曼言什麽都不用說,不用做,光站在那,對他已經是極大的安慰了。


    世間最好的風景永遠是人。


    她即是他此生最流連的風景。


    “今天會宣布遺囑。”傅臨江緩緩道。


    許曼言哦了一聲。


    然後仰頭看向傅臨江,好像在問:宣布遺囑,和我有什麽關係?

    傅臨江:“奶奶在遺囑裏給你留了財產,還有西米,她也有預留的。”


    “預留?”


    “大概是覺得我們倆人遲早會有孩子,所以哪怕不知道西米的存在,也先把孩子的份額給留了出來。”


    “你打算怎麽辦?”許曼言問。


    “既然是奶奶給的,就是你們該得的,是她留給你們的心意。我想,如果你同意的話,可以在適當時機公布西米的身世。”


    傅臨江說完,凝神靜氣,看向許曼言。


    他在賭。


    賭許曼言的態度,也許已經鬆動到,足夠公開承認他就是西米父親的程度。如果沒有,那麽保持此時的善意,也彌足珍貴。


    傅臨江喉結微滾,像是在期待曙光升起,目光灼灼,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許曼言。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一切照舊。”


    許曼言遲疑了。


    她倒不是不願意承認西米是傅臨江的孩子,不然也不會直接懟傅承東,她是在擔心,一旦公開關係,且願意接受遺贈,就不得不站在傅家利益分配的風口浪尖上。


    好端端的日子過得輕輕鬆鬆,又不差錢,何必趟渾水。


    傅臨江一見即知,她的猶豫是為了什麽,暗道自己還是心急了點,將姿態放得更低:“你先回去考慮一下,暫時不要也沒關係,反正誰也不能欺負到你們頭上,該是你們的,我用別的手段也能拿回來。”


    他這麽一說,反而是以退為進,許曼言心裏的天平反而向公開更傾斜了點。


    她麵上不顯,移回目光點了點頭,帶著西米開車回江城一宅。


    …………


    回到家,許曼言發現茶幾上擺了幾樣水果點心。


    難道是劉阿姨未卜先知,她還沒有回家,沒有吩咐就預先準備好了?

    “許小姐。”


    當她來到餐廳,劉阿姨正好從廚房走出來,看到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告訴她什麽,一道歡快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曼曼!”


    許曼言看到不知從哪鑽出來的愛德華,嘴角上彎:“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說一聲。”


    “早上過來的,想給你一個驚喜,結果你人不在。”


    許曼言不置可否地搖頭:“見到你有什麽驚喜的。”


    “那加上我呢?”


    雷蒙德從書房裏走出,手上端著杯咖啡。


    許曼言挑高眉毛:“倒是有點意外。”


    風流成性的他沒和新女友在一起,跑她這來了,又不是什麽逢年過節的特殊日子。


    想到雷蒙德曾經說過,離開華國前再過來,她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忙完了電影的事情,準備離開了?”


    “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舍得放得下我的寶藏女孩。”雷蒙德笑得春風滿麵。


    “看來這位保鮮期格外久。”


    “她是特別的。”雷蒙德認真說。


    許曼言微微笑了笑:“但願她是真命天女。”


    兩日沒怎麽著家,她記得冰箱裏的食物並不多,再加上愛德華和雷蒙德的口味和劉阿姨平日裏做的飯菜有點距離,轉身衝廚房的方向喊劉阿姨:“阿姨,家裏的食材夠不夠,要不要我點幾個外賣?”


    卻聽見廚房裏傳來劉阿姨樂嗬嗬的聲音:“足夠了,其實這頓我隻打下手,掌廚的是……”


    還有別人?


    許曼言小小的意外了一下。


    難道是雷蒙德的那位女朋友想借機展示廚藝?


    “是我!”


    熟悉親切的人,舉著鍋鏟,從門口探出半個身子。


    許曼言愣得在原地一動不動。


    西米比她動作快,率先撲了過去,聲音之歡快能把整間屋子抬起來。


    “姥姥,是姥姥來了,姥姥來看西米了!”


    西米拉住許如清係在腿上的圍裙,蹦蹦跳跳個不停。


    “西米你先放手,姥姥得去炒菜,火還開著再不管就快燒糊了。”許如清手忙腳亂地從西米手上扒拉圍裙。


    “我去接著炒。”


    劉阿姨連忙接過鍋鏟,頂上灶台的位置。


    “媽,你怎麽過來了?”


    許曼言迎了過去,依舊抑製不住臉上的震驚,“居然沒有先告訴我,不然我還可以去機場接您。”


    “而且……”


    她掠了眼在身後看好戲的雷蒙德和愛德華,目光怨念:“哥哥們都知道您來了,還跟著一起瞞著我。”


    許如清笑眯眯地說:“我想給你個驚喜,故意要他們不說的。”


    許曼言無語。


    這個時候過來,驚喜確實有,但是恐怕……驚嚇的成份更多。


    她前段時間受傷,和傅臨江的關係又產生了變化,還沒拉扯清楚之前母親就過來,以母親的個性,如果知道了,肯定不會輕易放過。


    果然,母子幾人才在沙發上坐定,許如清就要看她頭上的傷口。


    “好得差不多了。”


    許曼言輕描淡寫的,頭往邊上側了側,企圖躲開。


    但一個媽媽對孩子的關切,哪裏是三言兩語就能避開的,最終許如清還是按著她在沙發上仔細查看了傷勢,再說話時,已是憂心忡忡。


    “我就知道,不該放你和西米來華國,你隻要一離開我身邊久了,就會出事情。”


    “媽,我都這麽大了,你總不可能還像放風箏一樣,隨時把我牽在視線範圍內吧,快三十歲還不獨立是要被人嘲笑媽寶的!”


    許如清:“不管孩子多大,都是父母的寶貝,一輩子平安喜樂是父母對孩子的心願。媽媽不攔著你獨立,但是前提要保證安全。”


    許曼言要她寬心:“華國很安全,我感覺全世界也沒幾個地方比這治安更好了,這次受傷隻是個意外,在哪裏都有可能遇見,而且做壞事的人已經被抓了。”


    故意殺人罪加故意傷害罪,數罪並罰,溫方肯定要蹲很久牢房才能出來。


    “是嗎?有些罪惡是會受到懲罰沒錯,但有些罪惡,哪怕事後彌補懲戒,也無論如何都不算正義。”


    許如清不為所動,態度毫無軟化鬆動的跡象。


    許曼言隻能繼續打馬虎眼,“我還是相信法律,一定會給出公正的判決。”


    “曼曼,你應該知道,媽媽說的不止是你這次受傷的事情。”


    話裏有話。


    許曼言眼神閃躲,剛想轉移話題,又頭疼地聽見許如清在邊上絮絮叨叨。


    “本來借著這次開畫展的機會來華國,我是真想給你驚喜,卻沒想到下飛機來你家後,發現了放在桌子上的病曆和藥,這才知道你前陣子受了傷。愛德華連你受傷的事情都瞞著我,簡直是腦子進水了。”


    聽到自己被點名,愛德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往後悄悄退了幾步,聲都不敢作。


    許如清越說越生氣,扭頭衝向愛德華繼續開火:“真是沒有一點哥哥的樣子,公司裏出現的矛盾,怎麽能衝著曼曼來,你怎麽保護妹妹的!”


    連雷蒙德也未能幸免。


    “笑什麽笑,你也好不到哪裏去,愛德華不說你也跟著不說,就是共犯。”


    這下屋子裏,三兄妹都戰戰兢兢,隻有小西米因為什麽都不懂,兀自睜著一雙清澈的眼,好奇地看著大家。


    ……


    好不容易等許如清說得口幹舌燥,許曼言遞上杯水:“媽,劉阿姨已經把剩下的飯菜做好端上桌,我們先吃飯。”


    許如清沒中她的緩兵之計,端過杯子潤了潤嗓子,涼涼瞥了她一眼,“好,先吃飯。吃完飯你再和媽媽說一說,你和那個叫傅臨江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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