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117章

    顧亦徐獨自在院子裏蕩秋千。


    漫漫長日無事可做,不知拿什麽打發時間,趁太陽出來天氣暖和,到外頭曬會兒太陽。


    冬日紫外線厲害,顧亦徐戴頂草編漁夫帽防曬,外頭罩件白色羽絨服,暖和又舒適。


    她坐到秋千上,闔眼小憩,一條腿搭在木板,另一隻腳點地。


    秋千架晃晃悠悠,日輪一點點偏移,黃盾柱木遮掩光線,樹枝疏影橫斜,疏落枝葉的影子印在身上。


    旁人隻當她有那閑情雅致,在這安逸地偷得浮生半日閑。


    可顧亦徐無比希望這個寒假快點過去。


    她第一次感到假期如此漫長。


    漫長到十分難挨,想要早點過完年開學,人一旦忙碌起來,便不會整天胡思亂想。


    顧亦徐現在對所有事情提不起興致,每天按部就班的起床,吃飯,看書,瞎玩手機,散步,洗澡,打遊戲,睡覺……


    在家這兩周,她把日子過得有條不紊,作息規律健康。


    唯獨沒有精氣神。


    那晚,程奕問她。


    離開後會不會想他。


    自己一個人能不能適應。


    到現在為止,顧亦徐的答案依然沒有改變——


    想,當然想。


    也能適應。


    真心實意愛過的人,怎麽可能說放下就放下?顧亦徐不與自己的心意抗衡,想得實在難受,便痛痛快快哭上一場,發泄出來後,人也就清醒了,換回接下幾個小時的寧靜,可以繼續幹自己的事。


    顧亦徐最近常想,其實他說得很對——


    沒有誰注定離不開誰。


    她可以傷心欲絕,但生活還在繼續,遲早要放下。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曲終人散,各奔東西,都是人生常事。


    顧亦徐漸漸心如止水,應檸倒成了放不下心的那個,隔三岔五來看她,約她出門玩,可顧亦徐不想動。


    她現在神智無比清醒,不需要別人開解。


    應檸小心翼翼的姿態,和平時的大大咧咧完全不同,反而讓顧亦徐感到生硬、別扭,她看到應檸,便又重溫一遍那天自己哭得昏天黑地的慘狀。


    唉……


    顧亦徐一想起來,頭隱隱作疼。


    應檸故意和家裏人玩失蹤,貓在酒店半個多月,應家起初沒動靜,後麵遲遲見不到人,才開始慌了。


    應暄沉不住氣,最近到處在問應檸的行蹤,可她這段時間,除了顧亦徐沒見過旁人,能打聽出個鬼來。


    “再過一星期就是春節了。”顧亦徐好奇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家?該不會要留在酒店過年。”


    “還早著呢,我等等看嘛。”


    應檸樂不可支,“反正鬧得動靜越大,丟的是他的臉。”


    現在圈子裏幾乎都知道,應暄把他妹惹急了,應檸一氣之下離家出走,鬧到這個局麵,當初兄妹倆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旁人也懶得關心,現在關鍵是誰先示弱,誰理虧——應暄此舉算是間接服軟,麵子裏子都掉光。


    應檸知道後,不屑嘁了聲。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她不準備這麽快回去,應暄還沒親口認錯,再等一等。


    顧亦徐:“你哥要是找人問我,我怎麽答?”


    “就說你壓根沒見過我。”


    應檸早想好說辭,“我那天來找你,但是你在璞山湖,我沒見到人,就自己走了。”


    顧亦徐心想,這理由說得過去。


    那就先這麽應付。


    ,


    晚餐飯桌上,顧母讓亦徐收拾幾件衣服,明天一早去蘇州。


    ——徐家今年回蘇南老宅過年,各家小輩攜兒帶女返鄉,徐苓君要帶顧亦徐一同祭祖。


    “舅舅他們都回蘇州?”


    “嗯,這次是你外公想回來,他年紀大了,想在老宅過年,你的兩位舅舅、舅媽,還有表哥表姐,包括他們孩子,都會跟著一起來。”


    “吳家的呢?”


    “也來。”


    “那沈家姐姐回來嗎?”


    顧母含笑:“都來,你的那些哥哥姐姐們都回去,你想見的人都有。”


    顧亦徐一聽這消息,終於高興了點,能夠見到久未謀麵的親人,自是欣喜萬分。


    能看到女兒重展笑顏,徐苓君同樣頗為感慨。


    上一次闔族團圓,是十幾年前的舊事。


    那是顧亦徐度過最有意義的春節。


    蘇州老宅的舊主人姓徐,是外曾祖父的母親,她是位官宦小姐,顧名思義,出身於清末官僚家庭,這所宅子是她的眾多陪嫁之一。


    外曾祖父膝下共有兩兒一女,都是在此地出生長大,兩位老人在世時,各家子女都在深院宅子過冬守歲。


    直到二老逝世後,三位兒女挨個搬出去,長女沈芳林最早去了海外夫家,其次是次子,最後才是外祖父徐清鳳。


    徐清鳳那時政途勢頭正盛,長年在北京任職,偶爾回來一趟,往往隻是探親訪友,或是懷舊,後來上了年紀身子骨不行,不大愛走動了,三五年都不定歸鄉。


    若非今歲病情凶險,在鬼門關上走過一遭,人經曆生死之際,忽然醒悟過來,說是要落葉歸根,差點性命丟在外鄉算什麽事,老人家身體剛好就收拾東西,急忙讓兒孫送他和妻子回到古鎮。


    徐家小輩拗不過,隻得隨著到鎮上拜年。


    徐清鳳為長子,即是沈、吳二人的長兄,也是如今三家中資曆最深的老人,他大病初愈,執意回祖地,吳家那邊早有意派人探望,遂一並過來守歲。


    沈家子女都在國外,沈芳林腿腳不便,七十歲高齡的老人搭乘長途飛機,旅程奔波勞頓,路上隨時發生個意外,好心便成了壞事,此番她沒回國,讓外孫女沈玉顏代走一趟,略表心意。


    顧亦徐最想見的沈家姐姐便是她。


    當年在澳洲,沈玉顏對顧亦徐多加照顧,她聽母親徐苓君說過,外曾祖家中有一樣傳家寶,傳女不傳男,裝於寶匣中,沒人打開過,也不知裏麵放的是什麽。


    沈姓長女嫁人生子後,本家默認將繼承家寶的後代冠上沈姓,表明身份。


    所以這一代繼承家寶的沈玉顏,實際真名應該姓玉。


    顧亦徐過去探望外公,都是到首都徐家大院,印象中最近一次來老宅,也是十二年前了,她當時不過七歲,姐姐們帶著她四處玩,年紀小的約莫十四五歲,大一點的比如吳英理,那時也不過才滿二十。


    誰知一眨眼,再來時,兄姐們都已是成家年紀,臨近而立之年。


    歲月真真無情。


    ,


    古鎮巷窄,因屋子砌得密。


    白牆低矮,至多不過二三層樓高屋脊,又能讓人隨時隨地看見天光。


    蘇州巷子老舊而有韻味,它的陳舊不同於現代鋼筋水泥築成的房屋經過幾十年後破敗,牆生裂隙,而是被雨雪侵擾、歲月洗滌後磚石縫中生出綠幽幽青苔,那股淡淡的荒蕪營造出無可比擬的寧靜。


    有句詩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再安心莫過於煙雨江南。


    這裏是她母親的故鄉。


    在宅子裏一直坐著,也是悶。


    長輩們都在院子裏說話,年輕人各有各的生活方式,她們約著到過去茶座飲茶,聽琵琶評彈。


    出門前,顧亦徐躲閃不及,撞上了表哥徐政安。


    顧亦徐瞬間心梗。


    她被徐政安逮住,罰站似地杵在月門前,耳提麵命。


    小姑隻有一個孩子,姑侄倆關係親厚,徐政安因此對顧亦徐格外上心,每次見到她,都要同她講述些大道理,本意教導,多聽聽少走彎路。


    徐政安大她一輪,坐而論道起來,一副老氣橫秋。


    顧亦徐聽了二十年,真的聽膩了。


    官場的那套門門道道,她不感興趣。徐苓君也看出女兒於政途無望,一早歇了心思。


    顧亦徐點頭如搗蒜,連聲應,半小時後,好不容易送走這位三十出頭,便坐上當地一把手的政壇新秀表哥。


    小門外,幾位穿重工刺繡坎肩旗袍的女子在輕聲攀談。


    最前首一襲煙灰色旗袍的女性年紀最長,戴頂淺咖色羊毛帽,是吳家長女吳英理。


    吳父最開始從事製衣,為那些對傳統服飾有需求的客戶定製,後來風格逐漸自成一派,成為高定品牌首席設計師,吳英理沿襲了父輩的專長,走了同一條路。


    她瞧見顧亦徐沮喪,略微詫異:“怎麽一會不見,人都蔫了?”


    其餘姐姐同樣好奇。


    顧亦徐將先前的事交代。


    聞言,她們相視一眼,“這樣啊——”


    “好吧,你隻能忍了。”


    “……”


    “誰讓小姑隻有你一個孩子?”吳英理笑,“平輩中屬你年紀最小,他在外頭又是個人物,多少人想聽提點都沒門路,你反倒不情不願。”


    顧亦徐蹙眉,“我管他在外麵怎麽樣……老是念叨那些話,比我爸還囉嗦。”


    吳英理打趣:“既然不樂意,下次見了繞道走便是。”


    她們邊聊,邊往外走。記憶中,這家茶樓很古樸,木凳子很高,顧亦徐那時要被抱上去,才能坐得穩。


    如今卻發現這樓小人少,凳子是剛剛好的高度,小時聽不懂的彈詞,也明白了。


    重遊故地,古鎮還是那座古鎮。


    唯有物是人非。


    顧亦徐推開頁窗,外麵正飄著雪。


    茶室暖融融,輕絮般的雪花落在窗欞,很快融化成水,在木頭上留下半濕不幹的印跡。


    ,


    ,


    房間狹長幽暗,厚重紫柚木書櫃高及屋頂,密密麻麻的書海隔道相對。


    頭頂法式彩繪天花板浮雕飾花,每間隔五米,懸掛一盞淺黃磨砂全銅吊燈,綿延到最深處,一眼望不到盡頭。


    長廊式的書房結構,擠壓感十足。


    兩層樓高書牆緊緊擁躉中間窄小過道,宛如大廈將傾,岌岌可危,壓抑、沉悶感侵襲而來。


    通往二樓的扶梯旁,程奕立在一堵書牆前。


    長時間極靜中,耳邊捕捉到一絲輕微聲響。


    有人往這靠近。


    警惕心驟起,手上文檔才歸放原位,下一秒房門把手從外擰開。


    一刻間,書房內的人呼吸屏住。


    ……


    “聽說你將臥室門口看守的人打傷了?”


    程奕慢慢轉過身。


    眼皮微掀,看到一道意外的倩影——


    女人倚在門口,輕搖頭,“Cyril,你太調皮了。”


    “……”


    Andrea漫不經心道:“傷才好,怎麽就開始不安分起來?”


    見是她,程奕放下戒備,冷淡收回視線,沒理睬。


    他不作聲,女人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合上門,踱步走近。


    細高跟鞋在實木地板踩出輕響,不緊不慢,短短十幾米路,女人步姿盈盈,露背水藍色禮服胸前開深V,寬幅肩帶搭在頸後係結,姣好身材若隱若現,風情萬種,性感而不媚俗。


    姿態娉婷,搖曳生姿,這一幕堪稱視覺享受。


    她像是才從秀場回來,臉上未卸濃妝,稍一靠近,身上獨特的薄荷清香隨之襲來。


    淡,清冽中又不涼薄。


    像是煙濾嘴裏的那味薄荷味香料。


    她注重個人外在形象,戒不掉煙癮,又不希望讓自己染上煙熏臭味,所以常年鍾愛一款薄荷香煙。


    程奕從這股熟悉的氣味中,回想起某幅畫麵,嘴角輕扯。


    “這麽多年,你的喜好一如既往沒變過。”


    他奉承道:“真是長情。”


    旁人隻當是誇讚,Andrea卻聽出話意潛藏一抹微諷。


    她嫣然一笑,“看來,你父親還沒教會你聽話。”


    “他能送你一顆子彈,就能再送第二顆。”


    細長白皙的指尖從腰腹,慢慢上滑,在胸前打轉,“要和我打賭麽?下一次會打在你身上哪裏?”


    這女人是天生的調情高手,嗓音低啞迷離,絲絲縷縷馨香鑽入鼻息,使人不由陶醉,任何男人都無法抵住她的存心誘惑。


    程奕緊捏住對方調情般遊走的手,重的像是要捏碎骨頭。


    Andrea臉色微變,因為劇痛。


    “那又如何?”


    程奕攥住不放,往前一拉,使得女人踉蹌一步,幾乎完全貼到他身上。


    另一隻手挾持住她的肩膀,讓其乖乖聽完這句話,“隻要你不給他生第二個兒子,我這條命就是安全的。”


    程世中對他好,從來不是因為父子之情,而是找不到比他更優秀的繼承人。


    程奕心如明鏡。


    但凡他愚鈍一些,懦弱一些,能夠被其他人取而代之,程世中都不會對他如此仁慈。


    Andrea用力推開,揉著劇痛發麻的手腕,恨恨道:“你和你父親一樣惡心。”


    程奕微頷首,不否認,“把我丟到群狼環伺的境地長大,卻又希望我像綿羊一樣乖巧。”


    “溫順臣服對他,凶狠留給外人。”


    “但狼崽子是養不熟的。”


    Andrea斜睨一眼,“殘忍又陰險——”


    磨牙礪爪,隨時準備反撲主人一口,撕咬下一塊血肉。


    程奕冷笑:“他想要這樣的也有,那便是家犬。”


    兩個同樣豔麗逼人,又相似的麵孔對峙。


    方才程奕力度不小,手骨還在隱隱作痛,但被她輕易掙脫開。


    Andrea些許詫異,打量片刻。


    這一看,還真讓她發現一絲端倪。


    程奕微斜身,倚在背後的書架上,槍傷方才愈合,無法長時間維,穩身體,隻能借力站住。


    不過是——


    外強中幹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Andrea怒意稍平。


    她語氣微緩:“別逞強了,你的傷根本沒好。”


    “傷口止血才多久,就急著下地。”


    程奕卻不領情。


    他冷眼相對,靜靜看著這個女人,他在生理意義上的母親演戲——


    關心的神態語氣如此虛偽,實則幸災樂禍。


    “好孩子,告訴我。”


    她親切問道:“你在這做什麽?”


    程奕眼神明晃晃寫著:少管閑事。


    Andrea不悅蹙眉,“我是你母親。”


    “終於肯承認我是你的兒子。”


    他唇角那抹笑意格外涼薄,“不是從來討厭這一點?”


    自出生後,Andrea從未承擔過一天為人母的責任,打心底厭惡這個孩子,他毀了自己的一生,讓她永遠和那個男人綁在一起。


    她怎麽可能會疼愛他?


    觀眾不配合,女人演不下去,她卸下偽裝,寒聲道:“我看你是嫌受到教訓不夠,故意頂撞。被他發現偷偷進入書房,你又要在床上多躺半個月!”


    程奕無所謂,那是以後的事。


    “至少目前,他不在這。”


    “你怎麽知道。”


    原先不好確定,但現在麽——


    “他走了,你才會回來。”


    Andrea嘴角抽了抽。


    又是這樣。


    又是這副了然於胸的篤定語氣!

    這對父子相互較量,心眼多到令人恐懼,從不把其餘人放在眼裏!


    所以……


    她愈發好奇,程奕有意避開,不讓問,到底在找什麽?

    “他不會把最重要的東西,放在別人輕易能得到的地方。你應該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


    “我清楚。”


    程奕道:“但以他的性格,會把每一次過程記錄,反複欣賞。”


    Andrea怔住,半晌,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該不會是——”


    神色驚疑不定。


    程奕落實她的猜測,“我不過想拿到備份。”


    他相信這裏一定有。


    可能是文字形式,可能是錄像照片。


    但不論是電腦,還是文件,他至今都沒找到。


    “你要那些幹什麽?”


    Andrea以看到瘋子的眼神,震驚望著他。


    其實收集的用途再明顯不過——Andrea心知肚明,她知道Cyril一直想脫離程家,不惜斷絕來往,但他——


    這孩子怎麽敢!

    Andrea聲音顫抖:“……你這是在找死!”


    程奕淡漠道:“不然這四年我在做什麽,”語調輕慢,飽含戲謔:“陪你們玩離家出走的叛逆戲碼?”


    Andrea驚奇,程奕完全沒有隱瞞的打算,把目的明明白白攤開,給她看。


    “不擔心我告訴他?”


    程奕反問:“你以為他不知道?”


    他們的思維高度吻合,他想做什麽,程世中都能精準預測,他不阻止,是認為程奕憑一己之力,根本做不到。


    程世中難對付,可更難的,是他統禦下的程家。


    這個淵源深厚的百年世族,資產遍布全球,以他一己之力,蟷臂擋車,如何與之抗衡?

    他是人,不是救世主。


    想做的隻是離開。


    ——幹幹淨淨,斬斷所有聯係的徹底脫離。


    Andrea好一會才回神。


    目光悄然複雜幾分,“你想要找的東西,我可以幫你。”


    程奕瞥了眼。


    這人不落井下石,已經算好的,會有那麽好心幫忙?


    “條件?”


    “沒有條件。”


    對話至今,程奕終於正視過來。


    Andrea說:“我隻是不想再看見你。”


    一個程世中已經足以將她逼瘋,再來個程奕,Andrea寧可情願自殺,也好過和這對父子虛與委蛇。


    她受不了和程奕再在幽閉房間內呆下去。


    “哦,對了。”


    臨走前。


    Andrea突然道:“看在你是我兒子的份上,提醒一句——”


    “那個女孩不錯。”


    話音剛落,身後一道有如實質的深冷目光,猛然間盯視過來。


    見他如此提防,Andrea忽然笑了笑,罕見發自內心的笑意。


    做個承載華服的“容器”久了,人也像個名貴瓷器般供著,神情高傲不可及。


    麵孔美則美矣,不帶一絲煙火氣。


    更沒有一絲溫情。


    “別那麽緊張。”


    “你以為程家會對她做什麽嗎?”


    程奕絲毫不意外她知道顧亦徐的存在,既然那張照片被看到了,程世中一定會打探清楚。


    “他曾經派人接你,在你拒絕後,那邊沒有任何動作,不感到奇怪?”


    程奕沉默須臾。


    這不像是程家的行事作風。


    ——他曾經也疑心過,這是否是陷阱,故意讓他放下戒備,但事後再看,他們似乎的確安分下來,沒有再貿然接近。


    “Cyril,你要感謝她的保護。”


    Andrea輕笑細語,“如果不是她,你父親絕不會如此溫和地,隻派個司機接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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