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118章
幽暗房間內,程奕獨自呆上好一陣。
他不相信Andrea的說辭,過往二十年經曆表明,這個女人沒有這麽好心,在得不到絲毫好處下伸以援手。
程奕不會輕信程家的任何人。
——善意被利用,那次慘痛代價足夠讓他後半生銘記於心。
同樣,他也不會把希望寄托到別人身上。
但最後那句話……
大概率是真的。
Andrea口中所言的“保護”,應該並非源於亦徐本人,而是來自她的家庭。
顧家?
程奕揣摩片刻,很快否認了這個猜測。
依他對顧家的了解,縱有份量,卻不足以讓程世中心懷忌憚。
那麽,隻剩下唯一的可能。
,
,
出了書房,程奕沒回到自己的臥室。
臥床這段時間,全身上下所有東西,包括攜帶行李箱都被搜了個幹淨。
他被沒收通訊,和外界斷了聯係,之前連下床都難,沒法算賬。
現在傷勢見好,直接逼上門。
程奕在扶梯旁堵住管家。
“拿來。”
事出意外,男人愣了下神。
“什麽?”
對方佯裝茫然,“少爺,請問發生什麽事?”
“我的證件、手機電腦。”
程奕道:“當時怎麽拿的,現在全部按原樣放回去。”
管家頓了下,“這是先生吩咐做的。”
“少廢話。”
他沒耐心,打斷:“拿不拿。”
“這段時間您隻要安心養病,等傷好了,一切東西自然會還給您。”
管家說:“少爺若是對此不滿,可以和先生——”
“你仗他的勢,人也得在這。”
程奕斜手插兜,倚在欄杆,即使什麽也沒做,但倏然冷下的語調,威脅力十足:
“與其看他的眼色,不如先想想怎麽應付我。”
“……”
管家短暫遲疑。
他們父子倆,眼下該聽誰的?
這位年逾五十的中年男人年輕時跟在程世中身邊,料理過不少事務,手腕鐵硬,心腸歹毒,可人一旦年老了,不由顧念更多。
——程世中最難應對,可他兒子同樣不好敷衍。先生因為開拓黑市交易飛往曼穀,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天高皇帝遠。
當下惹怒程奕,遠水救不了近火,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
遲疑兩秒,管家最終做出讓步。
程奕見之冷冷一笑。
果然不強硬點,隻會被騎到頭上欺負。
開機後,積壓半個多月的消息、推送、新聞一條接一條彈出來,密集到點不進去。
程奕一直在等。
足足三分鍾,才徹底消停。
點進後,看向最上方的對話框。
邊上紅點顯示,僅有兩條微信。
一道新年祝福。
另一個是希望期末後能與他有次交心談話。
程奕盯著那兩行字。
身體像是僵在那,良久不曾動過寸厘。
他從不知道,顧亦徐會用如此低微的語氣請求。
發送時間是在17天前。
此後,再沒有一條新訊息。
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
那一星期,他一邊應付父親那邊的催促,一邊將他和亦徐之間的關係生疏。
平安夜那晚,他們見了麵。
程奕原本並不想這麽快提分手,他已經製定好合理的計劃,讓顧亦徐一步步適應,之後兩人再分離時,傷害會降低到最小化。
然而事與願違,程世中耐心將盡,一改原先的平和態度,他隻能倉促改變決定。
緊接著,便發生了後麵的事。
在這麽做之前,會不會後悔,程奕當時不清楚。
現在事情真的發生了,顧亦徐對他失望不已,程奕感到的不是後悔。
而是無力。
無可奈何。
他不是英雄主義,什麽都要一力承擔才算偉大,可有些事情,確實不能牽涉進無關的人。
顧亦徐可以了解他。
但不能了解程家。
這是一道判斷題,隻有對錯,沒有選擇。
可直到今天,程奕才知道。
顧亦徐不是他的軟肋、弱點。
她從不是累贅。
這意味著,他可以不再束手束腳。
程奕克製住回複的衝動。
冷靜下來,仔細檢查一遍,沒發現哪裏被動過手腳——可不出意外,以那個男人變態的掌控欲,他的手機必定已經裝上竊聽,回複消息和接聽電話都不安全。
程奕無法容忍受製於人,五年前能擺脫程世中的掌控,現在依然可以。
片刻之後,產生一個新的想法。
——他可以利用這一點,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既能試探Andrea,又能達成自己的意圖。
,
,
蘇南老宅沉澱兩百多年歲月,延續至今,早已不複舊時宅邸的繁榮景象,僅不過年前年後幾日,得以短暫喧囂。
自清晨起,起鼓、迎祖,奉茗,依長幼次序進香,獻花獻果擺供……
一整套祭祖流程下來,白牆青瓦的宅子裏人煙興旺,全無以往的孤寂冷清。
忙碌一上午,萬事俱足,功德圓滿。
合家聚在正廳,一起和樂融融用完頓飯,午後困乏,長者小輩們便各自散了。
徐苓君沒去休息,老宅子裏燒的是地暖,溫度不好調控,不是熱便是冷,晚上睡覺沒辦法,中午這一時半刻的,燒了還麻煩。
臨近年關,顧慶民分不開身,顧母隻帶上亦徐回祖宅,母女倆住一間屋子,她從年少閨房裏翻出四五口香樟木製成的大箱子,沉得很,裝得滿滿當當,裏麵的衣服、首飾、小玩意,一一擺出來。
二三十年前的舊物,如今看來有些都不過時,顧亦徐在邊上瞧著新鮮。
顧母在箱底找到本厚相冊,有一絲意外,“竟然忘了,這裏還存著不少照片。”
顧亦徐好奇,接了過來。
翻開,第一張是全家福。
她仔細看好一會兒,才勉強從一群烏泱泱的人影中,找到張略熟悉的麵孔。
顧亦徐看著舊照上的母親,竟比她還要小一些,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梳著兩條油亮滑順的辮子,歪著頭衝鏡頭笑。
印象中,媽媽好像就一直長得現在的樣子,利落幹練,頗具威嚴,原來她也有小女孩的時候。
顧亦徐誇了句:“媽媽以前好可愛。”
顧母大抵也覺得有趣,忍俊不禁:“那時候還小。”
母親一一指出裏麵的人,告訴顧亦徐是誰。
居中坐在最前的兩位長輩,笑意和藹,是徐苓君的祖父祖母,她在相片中的站位,最靠近老人,徐清鳳、沈芳林等子女都排在後麵,可見當時在家中地位受盡疼愛,也與二老祖孫情最親厚。
小輩中照片上隻有兩個,表哥徐政安被舅母抱在懷裏,吳英理更小,不足滿歲,尚在繈褓之中,其餘剩下的哥哥姐姐們都還沒出生。
顧亦徐感慨:“太姥爺和太姥姥以前肯定很疼媽媽。”
顧母眉目溫柔,注視著女兒。
“他們倘若在世,也會很喜歡你這個重外孫女。”
“我知道。”
顧亦徐抿唇笑,“這就叫愛屋及烏。”
“你外婆年近四十難產生下我,所以格外偏愛,你的兩個舅舅,都比我大很多,作為兄長一直照顧我。”顧母說:“我在徐家長大,養在祖父母身邊,他們慈愛博學,傳授我許多為人處世的學問,後來嫁給你爸爸,也沒受過什麽委屈。”
“平心而論,我前半生可以說是順心如意,往後幾十年,擔憂不下的隻有你。”
“你外婆隻有我一個女兒,我也隻生了你一個孩子。”
“亦徐,你對媽媽而言,是獨一無二的。”
顧亦徐心口一軟,忍不住撲到顧母懷裏小聲撒嬌,黏糊地叫媽媽。
徐苓君攬著她,歎道:“一一,你要相信世上隻有父母絕對、永遠不會傷害你。”
“除非迫不得已,但那也是為你的未來著想。”
這段時間亦徐的表現她看在眼裏,擔憂隻增不減,女兒難受,做母親的又怎麽心安?
她不否認,提出兩個月的期限,是在強人所難。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程奕能為亦徐做到這一點,她才能信任這個年輕人。
和程家相對,代價不會小。
她若將程奕納入保護圈,徐家極有可能因此平白多出一個勁敵。
徐苓君得有一份強有力的證明,讓她知道這麽做是值得的。
,
,
顧亦徐微微怔住。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說這種話?
這些道理她都懂得,“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
亦徐看出母親神情有一絲疲憊,主動靠過來,“媽媽,我給你按摩吧。”
揉了太陽穴沒一會兒,徐苓君輕輕拍了拍,示意停止。
“不用了,你出去和姐姐們玩吧。”
“早上在祠堂前,你和英理她們不是說好逛廟會?”
顧母起身,理了下外衣翻領,“我去看看你外婆,她應該起床了。”
,
邁進六抹菱花隔扇門,廳室內,女孩子們都在喝茶,下午相約一起觀賞鎮上的酬神勝會,如今時間還早,她們坐下來閑磕。
其中一個恬淡淑雅的女孩正講著話,長相文靜秀氣,徐苓君一來,她們停下話頭,起身和長輩招呼。
徐苓君看向那人,含笑問:“好久回國一趟,昨晚休息好麽?”
沈玉顏頷首。
她歉聲道:“早上事多人忙,沒來得及和您說上話。”
身後顧亦徐一直衝她笑,沈玉顏眨了下眼睛回應。
今早祭祖,無論如何不能錯過時間,沈玉顏於昨天傍晚趕到古鎮,她代表沈家過來,徐苓君噓寒問暖幾句,問她父母、兄弟姊妹,還有外婆的近況,得知一切都好,內心寬慰,之後便走了。
下午,顧亦徐和姐姐們去到廟裏。
沿街集市到處都有小販叫賣,小巷熙攘,客流如雲,密得落不下腳。
一年好不容易到頭,在外地打工的人都回來了,古鎮近些年被開發成旅遊景點,不少遊客慕名前來,到處魚龍混雜。
岸上擁堵,她們遂改坐烏篷小船,泛舟小江上,看到哪處新鮮有趣,便靠岸停留片刻。
一路走走停停,顧亦徐中途買了個捏瓷人,白身粉麵,憨態可掬。
她們乘舟於溪中,經過一處臨水而建的戲台,有人在台上唱戲。
顧亦徐聽得一知半解,吳英理等人覺得耳熟,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是哪出戲文。
沈玉顏細細聽後,最先道出,唱的是《破幽夢孤夜漢宮秋》。
說來也奇怪,她分明是生在國外的兒女,卻是在場眾人裏最懂戲詞的。
顧亦徐默念遍名字,漢宮秋。
“這是和漢朝哪個典故有關?”
沈玉顏回:“昭君出塞。”
西漢元帝時期,漢軍數次征戰匈奴,北戎在接連打壓之下,內部割裂為南北匈奴,南匈奴呼韓邪單於不敵兄長北匈奴郅支單於,遂向漢朝稱臣歸附,自請為婿。
王昭君原為漢宮宮女,因才貌過人,被元帝賜婚和親。
《漢宮秋》為元雜劇,自元代漢人改編後,和正史有一定出入。
在這出戲中,元帝與昭君兩情相悅,小人毛延壽其中作祟,將昭君美人圖獻給呼韓邪單於,單於垂涎美色,以武力脅迫美人和親,文武百官無一人可用,畏懼匈奴勢強,皆勸帝王割愛,以美人換江山和平。
漢元帝無可奈何,隻能在灞橋親自送別昭君,回宮後神思淒哀,悲痛萬分。
/返鹹陽,過宮牆,繞回廊,近椒房,月昏黃/
遙隔江麵,戲聲傳來時沾染水汽,柔更柔,悲更悲。
沈玉顏娓娓道來,亦徐好奇:“那昭君知情麽?”
“是否知情不重要。”
/夜生涼,泣寒螿
綠紗窗,不思量/
帝王昏庸,臣子無能。
縱有美人,也不能保全。
隻能眼睜睜看著昭君出塞,最後投河自盡。
“漢室衰敗沒落,元帝軟弱。”
她輕搖頭:“除了和親,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
,
船停登岸,不遠處便是座寺廟。
小時候,顧亦徐來過這裏逛廟會,廟裏的老師傅聽見她們說話,知道是附近那所大宅子的孩子,今歲跟著長輩們回來賀冬的,說是故人相熟,送了她們一人一個古法手鐲。
那時環口大小正好般配,後麵長大了,顧亦徐帶不進去,摘下來留著。
時隔多年,重遊故地,師傅已經不在這了。
聽廟裏的和尚說,他老人家前幾年便還俗去了。
酬神吉日,祭謝神靈。
廟裏香客成市,酬謝最多的是財神,金銀紙元寶紮成堆,燒給神仙,求得是個發財庇佑。若成真了,來年需得到廟裏還願。
拜神上香後,從寺廟大門出來,旁邊一溜街市集,挨個邊走邊看過去,期間她們路過古玩當鋪,老板就地擺攤,地麵上鋪一大塊布,木篋壓在布邊,青銅器、鎏金古董、紫泥耳爐等等古玩擺在上麵,任客人挑選。
顧亦徐目光被一物吸引住,適才停下,沈玉顏心細,問道:“看中了哪個?”
她相中的是一枚魚紋和田墨翠,形狀橢圓,紋理細致。
吳英理探身,湊上前瞧一眼。
“這塊裸玉色澤漆黑,長得規整,拿金或銀打個底座,綴上小珠子,弄成長命鎖的樣式,應該挺好看的。”
她職業病犯了,下意識從設計角度給出建議,老板聞言附和:“小姐好眼光,既然大家都是識貨的,原價八萬四,我給打個折,七萬九。”
沈玉顏笑了下,“七萬九?”
“老板,你這玉品相不錯,但質地不夠細膩,摸上去手感也就一般,沒有收藏價值。”
“再便宜點。”
商量過後,老板不同意還價。
“太貴了,買不起。”
顧亦徐直言:“我們哪有那麽多錢。”
“家裏比這塊好的和田玉多得是。”邊上沈玉顏也勸:“亦徐,我們走,當誰沒見過好玉麽?”
眼見顧亦徐抬步走人,“哎!”老板吆喝,“這可不是一般的玉,這塊玉通靈——”
“拉倒吧。”吳英理一言道破:“這條街上所有賣古玩的都說自己家的通靈,要不就是皇帝貴妃禦用過的供品。”
這話騙騙尋常遊客差不多,吳英理聽出他的口音,用家鄉話說:“我們就是住這的本地人,阿叔你怎麽能騙同鄉呢?”
她們一唱一和,把老板唬住了。
他見這幾個女娃娃的穿著打扮,應該家境殷實,才獅子大開口,沒想到對方根本不上當,送上門的生意沒道理不做,幾番推敲下,還是談妥了,顧亦徐隻花了三萬出頭買下。
以這塊魚紋墨玉的品質,三萬塊的價格偏高,但也差不了太多。
回去路上,沈玉顏奇道:“你好像很喜歡這塊玉?”
“說不上……”
顧亦徐想了下,“隻是挺合眼緣的。”
匆匆瞥過,一眼便留意到它。
沈玉顏笑:“合眼緣也不錯,花點錢能買到中意的東西,值了。”
顧亦徐也是這麽想。
而且——
她在看到這塊墨玉那一刻,內心想法微妙。
感覺,它很適合一個人。
顧亦徐想送給他。
,
,
除夕當日,鎮上一整天鳴炮聲不斷,鞭炮燃放後產生濃霧,四周空氣灰蒙蒙的。
硫磺氣味嗆人,卻是一代人記憶中的年味。
城市內禁燃煙花爆竹,雖是件好事,但也不為一種遺憾。
寒冬臘月,天黑得早,宅子裏人多,年夜飯從早上開始準備,下午兩點開宴。
沈玉顏要趕晚上的飛機——她的親人都在國外,得回到澳洲過年,其餘族人不少也有正事要辦,吃完這頓年夜飯,便當作過年了。
席間,長輩掏出一遝紅包,分發給孩子們,顧亦徐還在念書,所以也能收紅包,不多時,口袋裏塞了滿滿一疊,個個摸起來份量十足,每個厚度少說有上千。
其中屬徐政安最大方,他直言紅包袋塞不下這麽多錢,給顧亦徐轉了筆賬。
看到那六位數,顧亦徐止不住笑,心情無比愉悅地,聽完徐政安今年最後一次嘮叨。
年夜飯吃完,顧亦徐和親人一一告別,和徐苓君回到顧家。
顧亦徐去到爺爺奶奶家,這邊年夜飯還沒開始,親戚們圍坐在客廳,除了顧老爺子的四個孩子,其餘堂親、表親來得也不少。
顧澤臨倒乖覺,年前便回他爸媽家裏,和顧箐說了幾句軟話,否則除夕當天在一幹親戚麵前被她罵,場麵太難看了。
顧箐一眼看出他口服心不服,還得治,但大過年的,賞了顧澤臨幾分臉麵,讓他滾進了家門。
從蘇州到市裏,坐車兩個多小時,徐苓君折騰得有點困乏,晚飯後稍坐片刻,不到九點便回房休息。
顧亦徐洗完澡,躺在床上沒多久,感覺肚子不太舒服。
一天吃兩頓年夜飯,撐得有點難受。
她推開窗,到陽台透氣。
玩了會手機,邊回應檸消息。
這段時間,應暄硬是沒道歉,真不愧是兄妹,性子一樣地倔,應檸和他杠到底,現在都沒回家,大年夜還住在酒店。
顧亦徐覺得她太淒慘。
【你要不現在來我家?和我過年。】
【不要】
應檸拒絕:【大過年跑別人家去,這樣很奇怪好嗎?你那些親戚會怎麽想】
【這有什麽?反正我爸媽你都熟,就當是自己家唄】
【我不去。】
【今晚我哪也不去】
態度相當堅持。
顧亦徐怎麽也勸不動,隻好放棄。
【行行行】
【隨便你】
零點將至,她趴在陽台欄杆,樓下叔伯親戚們還沒睡,一群人談天說笑,看春晚、推麻將、打牌……小孩子們樂瘋了,大晚上玩你追我趕,打鬧不休。
聲音傳到陽台。
聽得別人熱鬧,方體會自己多冷清。
顧亦徐摩挲著屏幕,躊躇良久。
最後還是違不了本心。
指尖往下劃——
取消置頂後,她放棄所有期待,沒再和程奕發消息。
而他也從沒回複過。
一條條新消息將他壓下去。
時隔近一個月,顧亦徐才有勇氣重新點進去。
右上角時間從11:59,切換進下一分鍾。
新加坡與國內沒有時差,新年鍾聲敲響的那一刻,他們共同邁進新的一年。
上一句【新年快樂】,到現在都沒有回應。
如今終於進入真正意義上的新年。
亦徐看著對話框,內心有太多話想傾訴。
可下一刻,轉念想到——
他們之間,早已無話可說。
……
瞬間被拉回現實。
在退出頁麵時,餘光瞥見一點亮,很細微,差點忽略掉。
她停頓下來。
這不是錯覺。
原本漆黑的頭像換了。
換成了……
一個月亮。
顧亦徐心跳漏了一拍。
淺淺呼吸間,她的眼前隻能看到那個月亮。
月亮每天都有,但這個月亮她再熟悉不過。
——皇後鎮月亮。
那一彎月牙如燈,如螢火。
是漫天黑夜中唯一的光亮,驅散濃黑的陰霾。
作者有話說:
淺淺劇透:兩章之內必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