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鮮血聖典（上）

  格拉默徹底變樣了，彷彿凝固鮮血般的烏黯籠罩了整座城鎮，遠遠望去，原本還算熱鬧的街道上生機全無。


  匆匆趕回領鎮已是下午，蕭索而死寂的場景卻讓伊索心驚膽寒，即便尚未靠近，渾身寒毛已是倒豎。公測時他還從未遇到過這種觸及靈魂的可怖，而眼下系統也沒什麼提示——這也難怪，畢竟英雄世界的物事，除非經歷過、圖鑑裡面有收錄，否則都要親身摸索才能知曉。


  這下可好，本來還想潛入，到底沒轍了。


  伊索腹誹著，慢慢平復了心情。他倒不介意硬闖，可這種一看便少兒不宜的地方，顯然不適合小蘿莉。


  然而，小蘿莉卻不這麼想，對於伊索提出的讓她在外接應的合理化建議完全無法接受。


  「不行、不行，大家一起才好，要是你沒救到姐姐怎麼辦？」


  「我沒救到，難道你就能？天知道裡面有什麼危險？」


  如果是以前，小蘿莉或許還會反駁這話，但就在不久前，伊索剛完成了一次絕地反擊，小蘿莉此刻自然只能是「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不過，作為能直面淋漓鮮血的堅定戰士、姐妹情深的優秀代表，小蘿莉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跺著腳，很是任性的鬧起來：「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去救姐姐！」


  伊索不禁板起了臉，不耐的說：「這樣能救你姐姐才有鬼，不搭進去就謝天謝地了，我可沒工夫照應你。」


  「我才不要你管，我要跟姐姐在一起。」小蘿莉賭氣的叫著，轉身拉著騾子喵就要衝進格蘭默。


  幸好伊索反應夠快，手忙腳亂的拽住了小蘿莉，氣不打一處的呵斥到：「亂來，這是救人，不是送死。你以前那麼懂事，怎麼這會兒就不聽話了。」


  可熊孩子不管不顧，依舊掙扎不已，伊索簡直七竅生煙——關鍵時刻偏不省心，所以說，調教要從娃娃抓起。


  想到調教，他猛地想起了某個宏偉規劃，頓時靈機一動，跟著便擠出了一臉怪蜀黍的職業化微笑。


  「嗯，薇拉，我可以理解的心情。」他說，「其實，讓你跟進去也挺好的，可是，萬一有了閃失，就算救出你姐姐來，她得多悲傷、多自責、多不開心啊。」


  「那、那又怎麼樣？」小蘿莉停下了哭鬧，倔強的說。


  「你知道我受過天啟，對吧。所以，我才能死裡逃生。吶，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也受到天啟庇佑，這樣的話，就不用擔心進去遇到意外了。」


  「什麼辦法、什麼辦法？歐尼醬，你快說。」小蘿莉驚喜萬分，臉變得比翻書還快，撒嬌似的追問著。


  「呵呵，就是你跟我簽訂一個魔法契約。有契約存在，神力就會保護你，讓你免於危險。」


  英雄世界的契約分好幾種，對寵物是靈魂契約，對英雄是從者契約，而對絕大多數原住民則是平等契約。靈魂契約基本上可以說是奴役性的，從者契約雖然自由，但仍存在很強的單方面約束。這兩種契約只有30級以上才能施展，尤其後者，更是玩家獨有。唯有平等契約，無論何時何地何人，都可以簽，簽訂雙方完全平等，只要不違反契約條件，就不會有任何強制性。


  對玩家而言，這種契約似乎相當雞肋，然而，它有一種被稱為「追隨者模式」的形式非常實用。理論上，不管玩家多少級，都可以藉此選定任何自願的精英作為追隨者。雖說一旦好感度不夠，對方隨時會跑路，也不具備遠程召喚、英靈加成等從者契約才有的特性，但在其他方面卻同從者契約無異。更妙的是，只要追隨者晉陞為英雄單位，這個追隨者契約就可以轉化為從者契約，絕對是調教潛力股的首選。


  而伊索這個傢伙早就對斯嘉麗姐妹垂涎三尺，做夢都想著誘拐姐妹花，只因為人矬志短、不敢強勢，才遲遲沒能下手。眼下天降良機，順利上位的他終於圖窮匕見，朝小蘿莉掏出了自己的棒棒糖。


  但很明顯，小蘿莉的情商並沒有失常，她雖然急切，依舊充滿警覺：「契約？爺爺跟我說過，不要隨便跟人契約……」


  「沒錯、沒錯，可是薇拉你不要忘了，臨走前老爺子專門囑託我照應你們，說明他老人家信得過我，跟我簽契約怎會是隨便呢？你看，我也不是壞人嘛。」


  伊索偷梁換柱的勸說似乎鬆動了小蘿莉的心防，她恍恍惚惚，略帶畏懼的問：「契約不會很疼吧？」


  「不會、不會，很輕鬆就完成了。」伊索強捺住狂喜，趁熱打鐵道，「別想了，簽好契約，我們抓緊時間去救你姐姐吧。」


  這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小蘿莉終於答應了要求。


  很快，以系統大神為見證，伊索的第一份追隨者契約大功告成。從此，精分小蘿莉就收放自如了——呃，也就是可以丟契約空間、可以被複活。而憑著天選者的先天優勢，小蘿莉在他面前，就跟剝光的小綿羊一樣，一覽無餘——呃，要打聽三圍乃至偷窺小饅頭的話還是很不現實。話說回來，伊索確實被小蘿莉嚇了一跳，這丫頭居然已經是22級的力量型精英，成長亮瞎狗眼不說，天賦【野性的呼喚】能讓戰力整整增加一半！嘛，代價就是精分。


  總之，這個前景廣闊的英雄原始股就這樣連蒙帶勸的落入了伊索的「魔爪」，順帶把17級的騾子喵也帶了過來，省了他不少心思。畢竟，這畜生以前明明佔了個寵物位，偏偏能看不能用，典型的占著茅坑不拉翔。而滿肚子彎彎腸子的他隨手還把一個裝滿道具的魔法包塞給了小蘿莉——以前周身一裹窮倒不怎麼在乎，如今有了幾件家當，他自然要留些備份。


  有了重重保障，伊索總算一身輕，手提著長劍，帶領小蘿莉和騾子喵，雄赳赳的走入了血色籠罩的格蘭默。


  剛一進入，伴隨一陣令人身心悚然的壓抑，系統彈出了提示：


  警告！進入特殊結界！


  你受到了法則限制，全屬性下降50%，離開結界后恢復。


  叮～～～那一剎那，彷彿開了竅，法夫納、尼伯龍根、萊茵的黃金……種種流淌心間，某出名的歌劇頓時從記憶中冒了出來。


  伊索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大概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恐怖東西了，思緒紛繁的腦子開始飛轉：80級？90級？無論如何，所謂秒殺只是說法，以系統的設置，最快也不過3、4秒死一次，20分鐘時限下【鳳凰涅磐】頂天了增大30倍，而按照超凡以後指數式的增長，哪怕開掛，自己也絕不是對手。何況還有這古怪結界，恐怕眾神來了，都得吃癟。


  一時間，退堂鼓敲得哐哐響，可不知為何，走到這一步，伊索竟不願退縮了。


  不過，小蘿莉和騾子喵顯然不合適繼續冒險，伊索不得不委婉提出了所謂「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新計劃。出乎意料的是，了解到可以被隨時召喚之後，小蘿莉帶著騾子喵很配合的接受了召返。


  於是，空曠冷凄的赤紅天地里，只剩下伊索煢煢孑立。他的精神漸漸沉澱，身心決絕而坦蕩，只是死活鬧不明白，自己怎麼就下定了這種決心。


  靠，該吃藥了！


  伊索自嘲了一句，到底邁開了步子。


  沿途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沒有動物、沒有風、沒有聲響，唯有煎熬般的壓抑，以及漫天血色。


  是屠城，或者是成了祭品，伊索也有些嘀咕。倘若這個結界還有類似的負面效果的話，他肯定撒腿就跑——話又說回來，這幫策劃真是閑得蛋疼，做那麼逼真搞毛啊，心臟不好鐵定就攤上事兒了。


  轉了一大圈，伊索暢通無阻的到了男爵府邸的後花園。然後，他知道格蘭默的生靈都哪去了——這裡血氣衝天，一泓翻騰的血池覆蓋了一切，其間一條白骨大道直通中央，盡頭是如山壘砌的頭骨柱，頂端放射著魔金那惑人的暉光，生死不明的斯嘉麗正綁縛在骨柱之上。


  儘管不斷告誡自己這只是遊戲，面對此景，自以為已經習慣血腥搏殺的伊索依舊觸電般癱在了地上，竭盡心力才遏制住了嘔吐。艱難的，他將注意力轉到了斯嘉麗身上。雖然又喜又憂，但眼前恐怖而詭異的場景讓他絲毫不敢大意。


  似乎毫無異樣？


  心底對設計者啐了一口，兀自有些暈眩噁心的伊索壯了壯膽，小心翼翼的踏上了白骨大道。


  這時，一個憊懶的聲音在半空中驟然響起——


  「了不起，小子，你總是出乎意料。歡迎來到【鮮血聖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