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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屬於我

  第28章 你屬於我

    男人身上很涼, 一貼近,霍酒詞便覺心口沒那般熱了,可隨之而來的是空蕩,亟需東西來填滿。


    “救你?”裴知逸挑起劍眉, 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單手抬起她的下巴, 俯身仔細打量。


    看樣子,她似乎是吃了那種藥。


    皇榜貼了那許久, 她人在帝都城不可能看不到, 而她什麽都反應都沒有,多半是將他忘了。


    “對, 救我……”霍酒詞點頭,眸中水光瀲灩, 如妖般惑人。


    裴知逸抿起唇瓣,心頭五味陳雜, 有對她失約的氣, 也有乘人之危的慌,還有一種,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的微妙興奮。


    他眼中幽沉一片,故意拿話逗她,“我不缺錢, 倒是缺個太子妃。”上回她離開時沒答他那句話,今日久別重逢且好不容易相遇,他怎麽著都得先讓她答應下來。


    做解藥可以, 但不能沒有名分。


    太子妃?聽得這三字, 霍酒詞仿佛被人打了一下, 整個人都清醒了。她強忍著燥熱鬆開手, 顫聲道:“民, 民女打擾太子殿下的雅興了,請殿下恕罪……”


    說著,她又擰自己一把,強撐意識往後走。


    “不準走。”


    下一刻,裴知逸伸手拉住她,一扯一圈,將她牢牢地困在懷中。他扣著她纖細的腰肢往身前按,打趣道:“你方才說,隻要我救你多少錢都給?嗯,我的賣身價千金難求,可對你我心甘情願賠錢。不過,你買了之後便不能反悔了。”


    “民女不,不要……”被壓下的熱意再度襲來,霍酒詞的額際緩緩滲出汗珠,雙手並用,妄圖掙脫男子的懷抱。


    然而,她的身體不受腦子控製,情不自禁地靠了上去。


    不要?聽得她話語中的拒絕,裴知逸不樂意了,抓著她掙紮的小手反剪在身後,“不行,你問我討了就必須要。”


    五年前,她明明答應自己會再來龍台山,結果渺無音訊,一去不回也就罷了,還把他忘得一幹二淨。他氣她沒認出自己,也氣她隨意找人當解藥,哪會再讓她離開。


    說罷,裴知逸抱起霍酒詞離開綏安侯府,將那一地的熱鬧都扔在了身後。怕被人瞧著她嬌媚的模樣,他沒走正道,直接翻了牆。


    路上,藥效加劇,霍酒詞強撐的意識全散了,隻曉得放任自己,她仰頭湊近裴知逸,兩手拽著他的衣襟往下拉,生澀地親他。


    濕軟的觸感襲上脖子,惹得裴知逸一個激靈,差點從牆頭摔下去,好在他及時穩住身形。他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女子,在對上她的雙眼時,果斷點了她的穴道。


    *

    此次參宴人數眾多,馬車全停在侯府門口,排成長長一隊,而裴知逸來得晚,馬車隻能停在圍牆邊。


    侍衛楚兼獨自坐於車輿邊上,雙手抱劍,麵容空洞冷峻,瞧不出一絲人的感情。他是裴知逸十五歲時的生辰禮,也是裴雍從一千名暗衛中特地挑的。


    他雖不懂情愛,但跟著裴知逸在龍台山待了三年,也知道他日日思念一名女子,等了那人五年。


    冷不丁地,有人從牆頭跳下,出於習武之人的警覺,楚兼下意識往那兒看去。隻見裴知逸行色匆匆,懷中抱著個看不清麵容的女子。.

    見狀,楚兼冷漠依舊,眸光倒是閃了閃。


    “回宮!”裴知逸抱著霍酒詞飛速跳上馬車,丁點兒也不願楚兼看到懷中的人兒,“嘭”,馬車門重重被關上,裏頭傳來一句低啞的男聲,“有多快跑多快!”


    楚兼利落地收回目光,目視前方道:“是。”


    “啪啪啪!”他下手就是三鞭子,駿馬發出一陣痛呼,使勁往前跑。


    *

    馬車內沒點燈,可外頭這會兒正值夜市熱鬧之際,明媚的光,沸騰的聲,透過薄薄的布料闖入裏頭。


    裴知逸輕輕放下霍酒詞,心口一陣亂跳。下山許久,他不再是當初那個龍台山的小道士了。


    他十八歲,是個正常男人。


    他喜歡她,打心眼裏喜歡她,可兩人分開五年,加之她忘了自己。這一下直接要行周公之禮,他緊張地不行。


    “嗯……”藥效愈演愈烈,霍酒詞的雙眼隱隱渙散,額際熱汗直流,喘氣聲也一聲大過一聲。


    裴知逸直挺挺地坐著,暗忖,她怕是撐不了多久了。他出手解開霍酒詞身上的穴道,暗自回憶自己看的避火圖。


    一待身上的穴道被解開,霍酒詞猛地一撲,裴知逸沒防備,被她撲個正著。


    霍酒詞此刻已是理智全無,隻曉得拉扯裴知逸的衣衫,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滋啦”一聲,她撕了他的中衣。


    “……”


    裴知逸懵了,愣愣地看著霍酒詞。兩人闊別多年,久別重逢,沒想場麵竟是這般尷尬。


    馬車奔騰前行,裏頭光影交錯。他癡癡地望著霍酒詞,他的小醫仙長大了,眉眼間全是女子的氣息,嫵媚勾人,身段玲瓏有致,也勾人,尤其今晚。


    不知不覺中,他的呼吸也快了,每一下都帶著熱氣。


    沒等他做出動作,她揚起臉,覆滿水霧的雙眼緊緊盯著他,“我要親你……”她說完就親,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自然,他也不會拒絕。


    她莽撞地將唇貼上來,毫無章法,與其說是親,不如說是咬。


    唇瓣疼,但心裏滿足。


    裴知逸呆呆的,沒敢動作,“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安靜的馬車內,兩人的呼吸聲一輕一重……他聽到了自己狂亂的心跳聲,激烈地即將跳出嗓子眼。


    “你……”霍酒詞稍稍直起身,使勁扯著少年的衣衫,一邊打量,迷糊的腦中浮起一點奇怪的記憶,這個男人,似乎有些麵熟。


    裴知逸仰著頭,雙手撐在軟墊上,視線亂飛,他竭力JSG壓抑著自己的呼吸,試探道:“小醫仙,我們這樣是不是太快……唔……”


    “閉嘴。”然而霍酒詞並不想聽他說話,她俯下身,用嘴巴堵住了他的嘴,小手搭在男人平直的肩頭,示意他乖乖聽話。


    “你根本就不會親。”忽然,男人喉間溢出一句無奈又好笑的話,正要抓她的手,不想被她推翻在鋪著的軟墊上。


    霍酒詞拔下發髻裏的的簪子,任由長發散落,鋪上如雪的肌膚,她將一側長發勾到耳後,囁嚅道:“你……不準逃。今晚,你是我的……”


    “啊?”裴知逸挑眉,隨後,如畫的眉眼間溢出一抹霸道,糾正道:“這話應該我來說。”


    外衣散亂地落了一地,兩隻蠱玲相互感應,相互吸引,叮叮當當地響著。


    霍酒詞望著少年的微紅的麵頰,姣好的眉毛擰了起來,眉梢眼角都寫著“疑惑”兩字。“蠱鈴?你,你……”


    女子的眼神懵懂而氤氳,湊近他時像個漂亮的小狐狸,裴知逸的瞳孔縮了縮,撫著她的臉道:“我的蠱鈴,和你天生一對。”


    “天生一對?”她用臉蹭他的鼻子,小聲道:“那,你親我吧……”


    ……裴知逸倒吸一口涼氣,對著正在趕馬車的楚兼喊道:“楚兼,停車,戴上耳塞走遠些!”


    “是。”楚兼二話不說,立馬將馬車往遠離人群之處趕。縱然他不懂男女之情是怎麽回事,但他是個人,該知道的都知道。


    楚兼將馬車趕到林木茂密的地兒,抱著長劍走遠,戴上耳塞,靜靜欣賞今晚的月色。


    *

    “小醫仙,你叫什麽名字?”裴知逸按著身下的小人兒,全身繃得緊緊的。遇上她之前,他自認清心寡欲,結果……他不想承認,其實自己跟一般男人沒什麽兩樣。


    “我叫,霍酒詞……”霍酒詞張開藕臂去攬他修長脖頸,“不叫小醫仙……”


    “霍酒詞?”聽得這熟悉的名字,裴知逸徒然怔住,衝動頓時褪去大半。他知道這個名字,在壽宴上聽過,“你是紀忱的妻子?”


    “我不是,不是……”霍酒詞不安地喊著,像粘人的小貓一樣,使勁往他的臉湊,“不是,他不配……”


    裴知逸盯著她的眸子暗了又暗,他想過她會嫁人,卻沒覺得她會嫁人,而事實是,她嫁人了。他不甘心,試探道:“你當真不記得龍台山的道士了?”


    “龍台山?”眼下,霍酒詞的腦子開始犯糊,根本處理不了難事,她晃著腦袋,滿臉迷茫道:“小道士?嗯……嗯……”


    “對,我就是那個小道士,你想起了麽?”裴知逸進一步道,按著她的手也沒鬆。


    “小道士?”怎麽想也想不起,霍酒詞抓著裴知逸臂膀亂蹬,委屈地嗚咽起來,“我想不起來,腦子疼,你快救我……”


    裴知逸落寞地想著,她這時哪來的意識,估計連自己在說什麽都不知道。算了,等她清醒些再問吧。


    “小醫仙,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裴知逸。”


    “從今晚開始,你就是我的。”


    “裴知逸?”男聲入耳,她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呀……”她一張口,他便親了過去,與她一樣莽撞,與她一樣生澀。


    薄唇重重壓著她的唇瓣……幾番摸索後,他才得了點門道,攻城略池。


    “唔……”她難受地喘不過氣,使勁推開他的胸膛,想躲,偏偏又被他的手禁錮著,逃也逃不了。


    “不準躲……”他拖著調子說話,聲線一點點挑起,尾音又竭力壓下去,極為好聽。


    少年人剛得了點滋味,興頭正足,哪肯讓她逃。


    他稍稍抬起身子,眯眼看她,心底泛起細微的酸意,心底還是氣,氣她忘記自己嫁給了別人。


    “小醫仙,要不要嫁給我?”


    “不……”


    “不準說不!”


    “唔……”


    “嫁不嫁?”


    “唔……”


    “我當你答應了。”


    ……


    沒多久,天邊露出了魚白肚,裴知逸猛地睜開眼,低頭看去,見霍酒詞還在懷裏,這才覺得自己沒做夢,是真的與她重逢了。


    等等,他隱約想起一件事來。


    ……


    她隻屬於自己。真好。這個消息比他當了太子還開心。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拉到懷中,借著微弱的光線專注凝視。她呼吸清淺,雙眼緊閉,長睫在眼皮上留下了一道漂亮的陰影。


    小醫仙哪裏都美,美地恰到好處。他沒看過其他女人,反正,她就是最美的。


    “小醫仙……”裴知逸收緊雙臂,心中有種異樣的滿足感,猶如一個漂泊多年的旅人終於找到了溫暖的家。


    雖然自己下山遲了,但也不算太遲。往後很長,他們倆有一輩子的時間。


    他心滿意足地閉上眼,將下巴搭在她額頭上,嘴角輕揚,慢慢回憶起他們倆的第三次見麵。


    *

    那年,他十三歲,她十四歲。


    那天,他並不曉得她來了,獨自一人坐在書案旁看書。


    “叮鈴鈴”,聽得鈴鐺作響,他才知道她來了,欣喜地朝窗戶口看去。少女雙手托腮,半趴在窗欞上,正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小醫仙。”他火速扔下書本,興衝衝地跑向她。


    “叫姐姐。”她仰頭瞧著他上下打量,桃花眼水汪汪的,不解道:“小道士,一年不見,你怎麽長這麽高了。”


    他得意地挺挺胸膛,大聲道:“我比師兄們都高,而且,我長得也比他們俊。師父說,除他之外,我是龍台山最聰明最好看的人。”


    聞言,少女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你這人臉皮真厚。”


    她居然說他皮厚。他不確定地問道:“難道我不好看嗎?”


    “嗯……”少女眨巴著雙眼,細細瞧他,看著看著,耳根紅了,轉身別扭道:“不好看。”


    他以為她要走,伸手便去抓她的衣袖,結果衣袖沒抓著,整個人往前栽了過去,接著眼前一黑。


    後頭的事,他不曉得,聽師父說,他和師祖及醫仙師娘三人輪流為他輸送真氣,小醫仙一直守在床榻邊,擔心壞了。


    夜裏,他發了熱,需得一味九死還魂草吊氣,小醫仙自告奮勇去後山采藥,道觀裏沒人懂醫理,師父便喊了兩師兄去保護她。


    直到子時,他才幽幽醒過來。


    他睜開眼,屋內站著四人,師祖、師父、醫仙師娘、大師兄。


    氣氛不對勁兒,壓抑得很,他虛弱地問:“小醫仙怎麽不在?”


    “嗬。問你師父。”師娘撂下一句話,眼神殺氣騰騰,師父羞愧地低著頭,半天不敢說話。


    “師父,她是不是出事了?”一想到小醫仙可能會出事,他咬牙從床榻上坐起,不料被師父一把按了下去。


    “你別去。”師父神色凝重,沉聲道:“兩個時辰前,那小姑娘去後山為你尋九死還魂草,至今未回。”


    “臭道士,你要是尋不回我徒弟,我便讓你這徒弟去陪她。”隨後,醫仙師娘厲聲放話。她帶著麵紗,冷臉站在窗戶邊,眸子深處蘊滿了擔憂之色。


    “你!”她將他扯進來,師父便動了怒,張口想回嘴,最後又將到嘴的話強行噎下去。


    倘若換作往常,他一定樂得看兩人吵架,然而此刻小醫仙下落不明,他哪兒有心情,躺都躺不安穩。


    趁著幾人不注意時,他拿過衣衫,閃電般地衝了出去。


    “逸兒!”


    師父的聲音被他遠遠甩在後頭,畢竟幾人輸了一天的真氣給他,哪裏還有力來追人。


    *

    他根本不曉得那味九死還魂草在後山的什麽位置,想找也無從下手,隻得一路找一路喊,“小醫仙……小醫仙……”


    龍台山比一般的大山都要大上許多,且滿山種著茂密的林木,幾乎分辨不清方向,找起來人來尤為困難,即便師父讓全道觀的弟子來找也是大海撈針。


    他提著燈籠,不厭其煩地喊她,可惜身子沒複原,喊了半個時辰便覺嗓子沙啞,火辣辣地疼。


    她沒告訴過他生辰八字,否則,他興許能借著天道算出她所在的方向。


    許久,燈籠暗下,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絞盡腦汁思索,她究竟會去哪兒采藥。


    九死還魂草。他記得醫仙師娘提過,不是長在石頭縫裏,就是長在懸崖峭壁上,若是她去尋石頭縫,出事的可能不大,可若是那藥在懸崖峭壁上……


    這麽一想,他隨即明白過來。


    她多半是去了那幾處山崖的其中一處。


    他火急火燎地往最近的山崖跑。十一月的天,縱然沒下雪,山裏也是冷的,她一個姑娘家怎麽受得住。


    跑到山崖邊時,他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四肢發軟。


    下麵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但他曉得一件事,幾個山崖都不算深。“小醫仙!小醫仙!”喊完之後,他側過耳,靜靜聽著下頭的聲響。


    這個山崖下頭沒人,他便去另一個,一個接一個地找,直到第五個,他才聽到下方傳來一道微弱的呼吸聲。


    有人!


    他心頭大喜,不管是失蹤的師兄或是她,能找著JSG一個是一個。


    這會兒他也顧不得自己的身子了,借著幾處著力點跳下,好在這山崖不高,他跳七八次便落了地。


    “呼!”燈籠被冷風吹滅。


    深夜,下頭更黑,又多是藤蔓,他根本看不清。“藥……”一聽這聲音,他便知道這兒的人是她。


    “小醫仙!”


    好在下頭夠安靜,他順著呼吸傳來的方向走過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站在她身前。


    他蹲下身,打算檢查檢查她的傷勢,不想她懷中護著個東西。


    隻聽少女低聲喃喃,“藥,藥,他的藥……”


    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懷裏護著的是九死還魂草,霎時,他眼眶一熱,溫柔道:“我已經好了……”


    然而昏迷中的少女什麽都聽不見,隻是不住地念著,“藥,他的,藥……”


    他想,她必是采藥時摔下來的,身上一定受了傷。他沉思片刻,摸索著查看她的雙腿,沒想她自己給自己包紮了左腿。


    “對不起,叫你受傷了。”


    他自責地說道,心裏很不是滋味,也從未體會過這種複雜的情緒。以前,師祖給他輸了太多真氣而暈厥,他也自責,但這兩種自責稍微有點不同。


    一個帶著敬,一個帶著心疼。


    自己是喜歡她吧。像師父喜歡師娘那樣的喜歡。


    他俯身抱起她,輕聲道:“小醫仙,我帶你離開這裏。”


    “嗯……”昏迷中,少女應了一聲,雙手依舊抱著懷中的東西。“渴……我渴……”


    “渴?”他又將她放下來,探手往腰間一摸,空空如也,自己出來得匆忙,什麽都沒帶,而這周邊也沒聽到溪流聲。


    實在是沒辦法了。他抽出發髻裏的木簪,毫不遲疑地往手腕間一劃,再掀開她的麵紗,將手腕湊近她唇邊。


    要不是現在漆黑一片,要不是燈籠滅了,他就能看到她的臉了。關於這事,他真心覺得可惜。


    “喝我的血。”他摸著她的唇,用手指輕輕扒開,小心將手腕上的鮮血滴進她口中。


    或許是真渴了,她喝了不少他的血。


    等她轉過臉,他才扯下衣袍包紮手腕,“也不知道幾時才能走出去。”說著,他抱起她,沒想剛走幾步便撐不住了。


    失去意識前,他盡量往後倒,生怕摔著她。


    再次醒來時,他隻覺四肢灌了鐵塊,動憚不得,眼皮也累地張不開。


    “嗚嗚嗚……”耳畔傳來一陣哭聲。


    他費力地張開眼,第一眼看到她。此時,天已大亮 ,她正坐在他身邊,拉著他受傷的那隻手,雙眼哭得通紅,將麵紗都打濕了。麵紗黏糊糊地貼在她麵上,隱約能看到她嬌美的輪廓。


    “小醫仙,你哭什麽。”


    她拚命保護能救自己的藥,他當然也願意舍命救她。


    “笨道士,大傻子,你怎麽能,怎麽能……”她哭得泣不成聲,雙肩一顫一顫的,滿眼自責,“你,你……”


    他不想她再哭,笑著安慰道:“一點血而已,沒事兒,你看,我長得高,血自然也多。”


    然而她聽了這話後哭得更厲害,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跟個淚人似的。“你再說,我就,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別不理我。”怕她說到做到,他隻得順著她的意思往下說。


    他不說,她還真就慢慢地止住了哭聲,心疼地看著他的手腕,細聲細氣道:“疼不疼啊?”


    “不疼。”他堅決搖頭,反問道:“你昨日從山崖上摔下來,疼不疼?”


    “嗯?”她眨了眨眼,長翹的眼睫上還沾著細碎的淚珠,楚楚動人,“我沒從懸崖上摔下來,是抓著藤蔓下來的。”


    抓著藤蔓下來的?他下意識看向她的腿,“那你的腿怎麽回事?”


    她低下頭,左腿不由自主地收入裙擺,“被落石撞的。小傷,有我師父在,半個月便能好,還不留疤。”


    “半個月?”他驚叫出聲,強行打起精神起身,“不成,我現在帶你出去。”


    她坐在地上,愣愣地盯著他的手,目露擔憂,“你的手還傷著。”


    “我的手沒事。”他擔心她的腿,一把握住她的手,手上用力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倒是你,腿腳不方便,上來,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她往後退了一步,果斷拒絕他。


    他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執意蹲下身,背對著她,“你走不快,還不如我背你。快,別浪費時間,等下雪了,我們倆就是想走也走不動。”


    “那,你背不動的時候我們就停下,歇一歇。”沉默片刻,她說出這樣一句話,搭著他的肩頭趴了上來。


    其實她不重,就是他現在身子虛,背她有點吃力。


    可同時,他又覺得自己心頭很充實。


    “小醫仙,你衣裳裏塞了什麽東西,怎麽軟綿綿的?”她一上來,背上就好像壓了棉花,這滋味很新奇。


    “你,下流胚子。”她嬌嗔道,拿拳頭輕輕捶了他一下,跟著,身子往後挪了點,不讓自己貼著他。


    “我怎麽下流了?”莫名其妙的。他被罵得一頭霧水,反問道:“哪個字下流?”


    “哼。”她小聲嘟囔,“反正就是下流。不準你問,也不準你說。”


    “……”他啞口。記得師父說,女子的脾氣就是六月的天,陰晴莫測,你猜不透的,聽她的就好。


    兩人不說話,安安靜靜地往前走。如今他身子虛,根本用不了輕功,若是強行用,怕不是要從半空中跌下來。


    “小醫仙,我們倆也算是共患難同生死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叫什麽名字?”路上無趣,他便引著她說話。


    “不告訴你。”她聲音裏有困意,身子漸漸伏到了他背上,軟綿綿的觸感隨之而來,“給你三次機會猜,猜中了我就告訴你。”


    “那你不如讓我大海撈針。”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起了猜她名字的勁頭,“嗯,雪姬?”


    “不對。”


    她俯身伏在他稍顯寬闊的背上,好玩似的撥弄他鬢邊的發絲,癢癢的,而他喜歡這感覺。


    他轉著腦子,自己又不是神仙,沒頭沒腦怎麽猜。“你先說你姓什麽。”


    “笨蛋。”他說後,她低聲笑罵,俏皮道:“告訴你就不叫猜了。”


    “行吧。”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沒走幾丈距離又覺腦子發漲。念及她的腿,他暗暗咬牙強撐,“醫仙師娘姓虞,你應該隨她姓,叫,虞雪。”


    “不對,還有一次機會。”她用手指在他背上點了點。“你怎麽老猜雪,我名字裏頭沒有這個字。”


    還剩最後一次機會,他也曉得自己猜不到,索性不猜,而且,他的步履開始虛浮了。他清楚自己的身子,剛發作完寒症,本就是虛的,還喂了她那麽多血,能撐著走到道觀才奇怪。


    “吼……”


    “嗷嗚……”


    驀然,不遠處傳來幾道野獸的低吼。


    背身趴著的小人兒受了驚,登時將他抱得緊緊的,“小道士,有野獸,我們,遇著野獸了,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跑啊。”語畢,他心道不妙,旋即收緊雙臂,加快腳步往日出的地方走。


    不出十步,他視線模糊,四肢全使不上勁兒。


    而這一次,他將她摔了。


    “小道士,你沒事吧?”少女翻過身,焦急地望著她,雙眼水霧彌漫。


    他急促地喘著氣,眼前越來越黑,卻還是用盡力氣翻身將她護在身下,“別怕,我護著你,說不定那些野獸吃了我就不吃你了。”


    最後一字落下,他便跌入了黑暗之中。


    “不,我要跟你一起死……”恍惚間,他聽到她的哭腔很重。


    再次醒來時,他躺在自己的屋子裏,師父告訴他,“你師娘已經帶著她的小徒弟離開了,為師怎麽攔都攔不住。”


    他張開嘴,話都沒說,師父一把將他背起。轉眼間,他們便到了山門口。


    師娘和她還在千層台階上,沒走遠。


    “叮叮當當”,“叮叮當當”,師父腰間的蠱玲和師娘腰間的蠱玲煞有默契地響了起來,她欣喜地轉過頭,定定地瞧著他。


    他費力地張開嘴,一激動,一句話就這麽喊了出來,“小醫仙,你願不願嫁給我?”


    “哈哈哈……”一旁看戲的師兄們笑瘋了。


    “啊?”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反而是師娘拉了她一下,她才轉過腦袋,背對著他,甕聲甕氣道:“我才不嫁給道士。”


    “我不是道士。”他急急辯解,聲音都大了幾分,“你別嫁人,等我五年,五年之後我就能下山娶你了。”


    她拉著醫仙師娘的手搖晃,似乎有些拿不定注意,過了片刻,她小聲道:“等你的病好了再說吧。”


    說完,兩人繼續往下走

    她不答應,他心急如焚,追著又問一句,“你明年還來麽?”


    這一問,她還是沒答,可她點頭了。


    他欣喜若狂,日日等著下個冬天到來,誰知這一等便是五年。


    *

    日上三竿。


    霍酒詞轉醒,一動,哪兒哪JSG兒都疼,她隻覺渾身的骨架都要散了。


    想起昨晚,她麵上登時一紅。


    先是喝了被下藥的酒,又主動跑出壽宴,最後找了個陌生男人當解藥。


    她害怕地睜開眼,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年輕的俊臉,偏薄的唇角微揚,額前碎發被光照得輕輕軟軟的。


    兩人親昵相擁,男人正瞧著他,見她睜眼,他麵上閃過一抹窘迫,尷尬道:“小醫仙,你終於醒了。”


    平心而論,他長得很俊,自己不虧,但身為女子,霍酒詞始終過不去心裏那一關。她又羞又惱,不管不顧地朝著那張好看的臉打了下去。


    “啪!”


    這一聲,清脆響亮。


    萬萬沒想到,她醒來的第一件事是給他一巴掌,裴知逸當場愣住,跟被人點了穴道一般。


    打完之後,霍酒詞也愣了。他方才叫她什麽,“小醫仙?”


    小醫仙……這樣熟悉的稱呼,好像隱藏在記憶中的某一處,很深很深,是她不曾觸摸的地方。


    “嘶。”她一深想,腦子就跟炸了一樣地疼,加之全身都疼,又失身,她扯過破碎的衣衫,雙手環抱自己,委屈地哭了起來。


    霍酒詞一哭,裴知逸的心都揪緊了,什麽賬也不跟她算了,手忙腳亂地開始安慰她,“小醫仙,你別哭啊,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昨晚我應該顧忌你初……”


    那個字入耳,霍酒詞脫口道:“你閉嘴!”她狠狠地瞪向裴知逸,恨不得在他身上紮個窟窿出來。


    她一吼,裴知逸隻好閉上嘴,深情的眸子往下耷拉,滿臉寫著“委屈”兩個字。


    “嗚嗚嗚……嗚嗚……”


    斷斷續續得哭了兩刻鍾,霍酒詞才止住哭聲,她偷偷瞄了瞄裴知逸。


    不知為何,她竟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不過眼下不是糾結這事的時候,她得盡快趕回侯府,既然有人處心積慮害她,今天一定會鬧開。


    夕鷺一人待在驚春院,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霍酒詞久不說話,又是側著臉的,裴知逸按捺不住了,悄悄偏頭去瞧她。


    “你……”霍酒詞轉過臉,恰好對上裴知逸焦急關切的目光,心頭又是一羞,惱怒道:“你閉上眼睛!”


    “哦。”裴知逸聽話地閉上了眼睛。小醫仙不讓他哭,他就不看。


    霍酒詞環顧一圈,兩人的衣服散了一馬車,且大多都被撕了,根本不能穿。她看得臉熱,匆匆撿了裴知逸的衣裳穿上。


    “嘶。”她勉強站起身,一起身,雙腿隱隱發抖……頓時更氣了。她忍著羞辱之感,推開馬車門跳下。“昨晚之事我情你願,誰也沒吃虧,而且你說自己不要錢,那我們兩不相欠。”


    她一下馬車,裴知逸立即睜眼追人,“小醫仙,我有話問你!”


    “混蛋!你別跟著我!”霍酒詞怒喝一聲,快步行至主道上攔了一輛馬車,瞧也不瞧他。


    裴知逸停住身,撇撇嘴,心想,她不僅忘了自己,還變得無情無義了。用完他就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風月樓的小倌兒。


    沒一會兒,楚兼上前,規規矩矩地站在裴知逸身後,“殿下,時候不早,該回宮了。”


    裴知逸不語,目光全黏在霍酒詞坐的馬上,直到它消失在視野裏,他才開口,“你說,她為何會忘記我?這五年裏,她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麽事。”


    楚兼麵無表情道:“不知道。”


    “她方才哭了,還打我。”回想方才的場麵,裴知逸一臉困惑,自言自語道:“她是不是生氣了,怪我昨晚太孟浪,弄疼了她。”


    楚兼緊接一句,“不知道。”這個他更不知道。


    裴知逸抱著雙臂陷入沉思,既然他們倆已經行過周公之禮,如何能讓她繼續待在綏安侯府。昨晚聽那些人說,紀忱待她並不好。


    不行,得想個辦法將她從紀忱那裏搶回來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憑什麽叫別人欺負。


    “她忘了我。幸虧昨晚是我遇著她,不然……”頓了頓,裴知逸繼續道:“你曉得哪些搶人的法子?說來聽聽。”


    楚兼搖頭,眉心沁出層層困惑,“不知道。”


    “嘖。”裴知逸不滿地哼了一聲,扭頭問:“那你知道什麽?”


    這一問,楚兼回得不假思索,“保護殿下。”


    “噠噠噠”,倏地,一陣馬蹄聲從遠處逼近,胡霽下馬,後麵跪了一大群侍衛,“皇上傳召,請殿下下速速回宮商議冊封典禮之事。”


    “嗯。”裴知逸吐出一口濁氣,足尖一點,矯健地落在了白馬上,他拉緊韁繩,對著楚兼命令道:“你去侯府保護她,誰動她誰死。”


    楚兼點頭,“是。”


    “雖然你武功不如我,不過,我還是信你的。”話音方落,裴知逸調轉馬頭,策馬往帝都城方向離去。


    他一走,眾人便相繼離去。


    楚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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