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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故作柔弱

  第33章 故作柔弱

    華燈初上, 尋歡樓便是都城裏最熱鬧,也是人最多的地方,王孫貴胄文人墨客爭相而來。


    樓裏絲竹亂耳,鶯燕成群, 眾人各找樂子嬉戲, 唯獨二樓中央的雅間房門緊閉。曾幾何時,這裏也是熱鬧的地兒。


    自打上次說出自己的隱私後, 衛焚朝再沒找人扮演所謂的親情。屋內空蕩蕩的, 桌上擺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剛端過來, 還冒著熱氣。


    一聞,衛焚朝便皺起了眉頭。這方子是霍酒詞今早差人送來的, 說是能調養身子。


    他掀開被子,赤腳踩在柔軟的毯子上, 木然望著光溜溜的牆麵。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他兩指並攏浸入藥碗之中,借著藥汁飛快在牆麵上作畫,轉眼間,一張美人的麵龐躍然牆上。


    畫得極為傳神,尤其是那雙桃花眼, 嫵媚而稚氣,猶如蕩開了一泓秋水。


    他緩緩放下手,藥汁順著修長的指尖下滑, 一滴, 一滴, 緩緩落在白色的地毯上。


    忽地, 屋內燭光猛烈一閃。


    衛焚朝反應極快, 揮手一拂,牆麵上的畫像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漆漆的水漬。


    下一刻,衛江昶現身,他的氣色比上次見到的還差,已經到了形容枯槁的地步。衛江昶直直立在房門口,縱然滿身華服也掩蓋不住麵上的死氣。


    “爹娘死了,還剩一個妹妹。隻要殺了她,你便能繼承義父所有的財富。”


    衛焚朝散漫地靠上窗欞,晚風吹起他單薄寬鬆的衣衫,呼呼作響。“我會殺了她,但絕不是現在。”


    “焚朝,你打算背叛義父麽?”衛江昶嗤笑,低啞的笑聲回蕩在燭光中,猶如遠方傳來的惡魔低吟,“義父知道你在想什麽,癡心妄想。”


    衛焚朝一動不動,本就蒼白的麵色被晚風一吹,愈發蒼白,蒼白地如同一張紙。他默然轉過身,對上死氣沉沉的衛江昶,“不,孩兒從沒想過背叛義父,至於何時殺她,孩兒心裏有數。”末了,他又加了兩個字,“快了。”


    對這答案極為不滿,衛江昶氣得胸腔起伏都大了些,“騙義父可以,別騙自己。倘若你下不去手,義父可以幫你。”


    他很清楚,自己時日不多了。


    衛焚朝是他選中的繼承人,他便要讓他變得跟自己一樣,殺光所有的親人,跌入地獄,再也無法從裏頭爬出來。如此,他才不會被感情束縛。


    聽得衛江昶的話,衛焚朝的手指下意識顫了一下。


    縱然眼睛渾濁,不複清明,衛江昶還是看到了衛焚朝的動作,他沉沉歎息一聲,“她是你妹妹。”


    衛焚朝聽出了衛江昶話中更深層的意思。他走了幾步,重新坐在床榻上,揚手將碗裏的湯藥撒了出去。他望著外頭漆黑的夜,眸色深邃。


    “妹妹又如何。她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的女人。”


    他說話的聲很冷,字句又意外地熾熱,像是冰架在火上烤,化成了晶瑩的水。


    這次,衛江昶是真生氣了,他從懷中拿出一顆藥丸,厲聲道:“吃下去。倘若三個月內你殺不了她便會毒發身亡。”


    衛焚朝二話不說,拿起衛江昶手中的藥丸直接吞了下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衛江昶搖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去刑堂領罰。”


    “是。”


    *

    驚春院。


    霍酒詞踏入主屋,這會兒池淵正在布菜,夕鷺坐在一旁,神情呆滯,全然沒了以前的機靈勁兒,她愣了愣,心生感歎。


    失去雙腿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沒那麽容易過去,何況是她這樣的小姑娘。


    “池淵,多謝你來照顧夕鷺。”霍酒詞行至圓桌邊,由衷感激道,“一道坐下用飯吧。”


    見霍酒詞過來,夕鷺趕忙抬起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姐姐回來了。”


    池淵看了兩人一眼,擺手道:“我留在這裏不大好。你們倆慢慢吃,待會兒我來收拾東西。”


    霍酒詞柔聲道:“沒事,我自己會收拾。”


    “行。”池淵也不堅持,笑著離去。


    “來,喝碗雞湯補補身子。”霍酒詞拿起瓷碗給夕鷺盛了雞湯,關切道:“你都瘦了。”


    夕鷺眼眶一熱,淚眼婆娑地接過雞湯,喝下一小口,隨後,她給霍酒詞也盛了一碗,“姐姐近來也瘦了,喝碗雞湯。”


    “嗯。”霍酒詞想,自己或許不該將夕鷺留在府中。說不準換個地方,她的心情會好些。“夕鷺,你想不想去外頭住?”


    “去外頭住?”心思一轉,夕鷺以為霍酒詞在趕她,雙眼泛紅道:“姐姐讓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看她一副要哭的模樣,霍酒詞便曉得她想歪了,急急拉過她的手握緊,“你若是不喜歡住在侯府,我去外頭買個小院子……”


    “不,我沒有不喜歡侯府。”夕鷺自知弄錯了霍酒詞的意思,紅著臉道:“姐姐在哪兒我在哪兒。”她也曉得,霍酒詞得在一年內還那六萬兩,哪來的錢買小院子。“我隻是恨自己沒用,不能幫姐姐還錢。”


    “傻丫頭,我不用你幫,你隻管照顧好自己。”霍酒詞拍拍她的手,“至於還錢的事,我自有法子,你別操心。”


    “嗯。”夕鷺乖巧地點了點頭。


    *

    米公公買布的事在前,桃夭布莊便算有了個皇家禦用的名頭,生意再次紅火。眼看倉庫裏的幾種布匹數量驟減,霍酒詞便聯係織坊老板進貨。


    誰想織坊剛換了老板,新老板出海尋織布的新法子去了,要過幾日才回來,所以她得等幾日。


    霍酒詞思量著,等幾日是沒問題,可等太久,定會影響她的計劃。


    昨日她去錢莊存錢時留意過,縱然這次布匹出事賠償二十萬兩,侯府名下也還有四十幾萬兩銀子,必須再來一遭大的。


    宮裏頭暫時沒傳出風聲,她自然不清楚那些布料有沒有出事。若是出事,侯府在錢莊裏的銀子便會被暫時封住,後頭的事都好辦,若是沒出事,後頭的計劃便會受些影響。


    思量一番,霍酒詞果斷將裴子渠約了出來。


    見麵地點定在茶樓雅間,一樓,說書人說得抑JSG揚頓挫,眾人聽得入迷。霍酒詞在等人時也聽了些。


    老實說,她剛經曆一段痛苦的姻緣,對於情愛早沒了之前的憧憬,但她心底還是希望自己能跟一人白頭到老的。


    不一會兒,裴子渠上樓,意外地看著霍酒詞。“你找我?”


    “民女見過錦靈公主。”霍酒詞回神,起身行禮,直截了當道:“今日邀公主過來是有事想問。”


    “可以,不過我得先問你一個問題。”裴子渠坐下身,俏皮地挑了一下眉。


    霍酒詞眨眨眼,不明對方的用意,“公主請問。”


    “我五哥哥走的時候再三叮囑,要我時常去侯府看你,能幫就幫,不能幫也得幫。”裴子渠兩手放在桌上,上半身直往霍酒詞傾斜,盯著她道:“他待你這樣好,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霍酒詞語塞,對裴知逸,倒也不是沒感覺。她承認,和他在一起時自己很輕鬆,雖然他總惹她生氣,但她其實也沒那麽氣。


    隻是,她眼下更想報仇。等侯府裏的事一了,她會重新審視他們之間的感情。


    “我,不確定。”


    “不確定?”裴子渠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嘖嘖兩聲,拍著桌子誇張道:“五哥哥真慘啊,癡心錯付。行,我問過了,你問吧。”


    霍酒詞沒敢表明自己的目的,隻簡單問了句,“米公公前些日子來過我們布莊購置布匹,敢問公主,那些布匹可有被做成衣裳?”


    “米公公買回去的布匹?”裴子渠托腮想了想,滿臉奇怪,“你問這幹嘛?皇宮裏做衣裳哪有那麽快,司衣房得先請示胡公公,等胡公公點頭了,他們才開始做衣裳。”


    還沒有麽?霍酒詞沉思片刻,請求道:“倘若司衣房開始做衣裳了,公主能不能差人告知民女?”


    “嗯。”裴子渠暗自琢磨著,不能讓自家哥哥單相思,必須幫他一把,再者,倘若霍酒詞真移情別戀,那她的機會就來了。


    *

    三日後,裴子渠來了消息,說是司衣房著手做衣裳了。


    這消息一來,霍酒詞再次聯係織坊老板。通常情況下來說,長時間觸碰樹脂才會起疹子,所以宮裏頭發現布匹有問題一定沒那麽快,而這段時間裏,她必須讓羨鴦簽下一筆大單子。


    一連幾日,織坊都沒回應,霍酒詞不由慌了起來,坐立難安,正打算再想一個法子套住侯府。


    這天,織坊來小廝傳話,“霍老板,我們家老板在醉仙樓等您。”


    “好,我隨後便到。”霍酒詞心下驚喜,麵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她念著自己的事,絲毫沒覺得自己笑得有多勾人。見小廝呆呆傻傻地站著,她疑惑道:“你還有話要說?”


    “沒沒沒,沒有,小人先走了。”小廝看得出神,被她一說,即刻紅著臉跑了。


    霍酒詞按住算盤,側頭看向正在給客人選布料的羨鴦,依舊是那幾樣。


    羨鴦能跳入她的陷阱倒也不是不聰明,而是她有弱點,她在乎王約素的看法,也迫切地想證明自己。


    “羨鴦,織坊的新老板來了,你同我去見見他吧,以後我不在,你也好跟他談生意。”


    “好。”羨鴦回過身,心道,霍酒詞肯教,她當然要學,不僅要學,還要學得比她更好。近來,她賣出不少布匹,布莊的收入也比之前翻了一倍。


    昨晚王約素誇她能幹。她覺得,自己還是有戲的。


    *

    兩人一道趕去醉仙樓,在二樓包廂裏見到了織坊新老板,夏維茗。


    “是你。”霍酒詞一眼認出夏維茗。有了光鮮的外衣,夏維茗便不再是以前那個穿著補丁的窮書生了,而是個十足的商人。“夏公子,大半年不見,我都認不出你了。”


    “許久不見啊,霍老板請坐。”即便認識霍酒詞,夏維茗也沒表現出太過的情緒,眉眼間淡淡的,“那還得多謝衛公子,若非他開山修路,我也沒機會走出大山,更不會從商。”


    “開山修路?衛老板還真是大手筆。”像是衛焚朝會做的事。霍酒詞感歎一聲,拉著羨鴦介紹道:“夏老板,這位是我妹妹,羨鴦,往後我不在的時候,便是她同你談生意,你可別欺負她。”


    “妹妹”兩字入耳,羨鴦是真真實實地詫異了一把。她原以為霍酒詞待她好是為了報複畫眉,沒想她是真心待她好。“夏老板。”


    “羨鴦姑娘。”夏維茗笑臉打招呼,“兩位快坐吧。”


    “嗯。”羨鴦跟著坐在霍酒詞身側。


    “都拿出來吧。”夏維茗也不廢話,揮手示意下人拿出自己剛做的新布料。一共八種,有飄飄欲仙的,也有絲滑親膚的,更有冬日取暖的。“這些可都是新貨,想買的人多了去了。”


    夏維茗一瞬不瞬地盯著這些布料,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轉頭時才收斂幾分,“霍老板,看在你當初於我有恩的份兒上,我第一個賣你。”


    羨鴦看得咋舌,暗忖,若非霍酒詞認識夏維茗,他們都搶占不到先機。她待自己這般好,自己多多少少也該幫她一把。


    “看得出來,這些都是好布料,可惜價格也貴。我們桃夭布莊小,現銀少,買不了全部的布料。”說著,霍酒詞轉過頭,示意羨鴦上前挑選,“你挑吧,我看看你眼光如何。”


    “……嗯。”羨鴦受寵若驚。她站起身,仔細打量眼前的布料。時值秋末,即將入秋,挑些單薄的布料自然不行,得選暖和一些的布料。


    於是她選了四種稍微厚實的布料,價格高低適中。


    “選得不錯。”霍酒詞假意讚賞,麵上在笑,眼底卻是冷。


    得她同意,羨鴦便開始同夏維茗談價格。


    霍酒詞坐在一旁靜聽,羨鴦談價的話語是多,但她顧前不顧後,隻管壓單匹布料的價,沒考慮自己買多了布匹總價也高的事實,更沒考慮自己買多布匹又賣不出的後果。


    這一點怕是孫牟教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談了將近半個時辰,最後,夏維茗敗下陣來。“嘖,霍老板,你這妹妹可真會說話,我甘拜下風。”


    “夏老板謬讚。”羨鴦靠近霍酒詞,笑意清淺。


    “羨鴦,夏老板這話的意思便是同意你說的價了。”霍酒詞給了她一個誇讚的眼神,“行,我們就選這四種布料,夏老板,擬契約吧。”


    “唉,君子爭不過女子。”夏維茗不甘心地搖搖頭,朝著小廝揮手道:“拿文房四寶過來。”


    他寫契約的間隙,霍酒詞用餘光瞥了瞥羨鴦,湊近她問道:“羨鴦,這契約是你簽字還是我簽字。”


    “這……”羨鴦縮了一下,似乎拿不定注意。盡管布莊沒出過事,可世事難料,總會有萬一的。


    她賣布賣得多,買布還是頭一回。


    見她遲疑,霍酒詞便開始演戲,用一種類似感激的語氣說道:“這幾日我都沒做成什麽事,母親對我頗有微詞,今日這契約由我簽也好。羨鴦,謝謝你了。”


    “嗯。”羨鴦勉強扯起嘴角,目光時不時往夏維茗飄,“應該的。”


    一刻鍾後,夏維茗擬好契約,將契約挪到霍酒詞麵前,“今日你們先付二萬兩的定金,我去安排貨船,等十日後布料到了,你們再付剩下的十二萬。倘若期間你們違約,或是那日拿不出銀子,得以契約價三倍賠償。”


    “好。”霍酒詞接過胡筆,熏了墨水便要簽字。


    羨鴦目不轉睛地盯著霍酒詞的手,心頭急得不行,今日這樁生意明明是她談下的,為何要讓霍酒詞摘這個桃子。


    “少夫人。”


    她一開口,霍酒詞立馬停住手,故作不解地看向羨鴦,“怎麽了?”


    羨鴦懇切道:“今日這生意是我談的,還是由我來簽字吧,若是出了差錯,也由我負責,總不好叫少夫人替我背黑鍋。”


    等的就是她這句話。霍酒詞心裏叫好,麵上卻表現出了遺憾之意,“……成吧。”語畢,她將手中的胡筆交給羨鴦。


    羨鴦簽字後,霍酒詞與夏維茗相繼蓋上布莊和織坊的印鑒,再去官府印押,這契約便算是成了。


    兩人走回侯府時,羨鴦一直是笑著的,由衷對著霍酒詞說了句,“謝謝少夫人給羨鴦機會。”


    霍酒詞掀起眼皮看她,笑得意味深長,“你這麽聰明又這麽能幹,待在老祖宗身邊當丫鬟真是屈才了。”


    聞言,羨鴦緩緩低下頭去。“少夫人說笑了,羨鴦是自願伺候老祖宗的。沒老祖宗收養,羨鴦這會兒還指不定在哪兒呢。”


    *

    酉時末,紀忱回府,正好撞上迎麵而來的霍酒詞和羨鴦。


    基於之前種種,他對霍酒詞一直有愧,然而經過夕鷺謀害畫眉那事後,他對她的愧疚少了大半,不過依舊有愧。


    羨鴦率先喊人,“公子。”許是今天心情不錯,她情緒外露,調子張揚,與之前的克製大相徑庭。


    “嗯。”紀忱不冷不熱地回了一聲。“你先進去。”


    沒料到他會說出這JSG話,羨鴦微微一怔,失落道:“是。”


    霍酒詞垂著眼眸不語。倘若她沒記錯的話,此時的紀忱對她還有點愧疚在,之後她主動謀害畫眉,他的愧疚才消耗殆盡。


    她的手藏在衣袖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了,哭的感覺便來了。她學著畫眉最擅長做的模樣,眼眶微紅,極力擺出一張委屈可憐的臉。


    今夜月色敞亮,晚風輕拂,道上夜市初形,本是攜手逛街的好時候,然而兩人之間隔著一道鴻溝,隻留相對無言。


    紀忱默然立著,身姿挺拔如鬆。站了許久,他才開口,低聲道:“對不起,終究是我負了你。”


    聽得他話中的愧疚之意,霍酒詞想,自己賭對了。她再掐一把手臂上的肉,等眼中淚光閃爍時,才慢悠悠地看向紀忱,哽咽道:“是,你負了我。”


    這話軟軟的,聲音啞啞的,溫柔而淒涼,聽在耳中猶如針紮一般,叫人心頭刺痛。紀忱對上霍酒詞含淚的雙眼,猛地一震。


    兩人成親將近一年,除了下藥那晚,他從沒見過她哭,今晚是第二次。


    他了解自己的妻子,她比一般女子要堅強有膽識,除非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和痛苦,否則她不會哭。


    爹娘慘死,母親執意不肯借錢,借完錢又叫她寫字據,她打理布莊的同時還得自己掙錢還債,這哪一件不叫她痛苦。


    今晚,她這般委屈地瞧著他,他心疼了。


    至於為何心疼,興許是想起她為自己捏肩時的好了。也不知為何,從壽宴那晚開始,他總覺得自己對她留心了許多。


    “對不起。”


    霍酒詞仰頭看著紀忱,好半晌才將眼眶中的淚水擠出,自嘲道:“倘若知道你已有心上人,我是死也不會嫁來帝都的。我不嫁來帝都,或許我爹娘就不會死,我也不會欠你們侯府六萬兩。”


    “其實你當初說那句話的時候,我就不該答應。讓我回憶回憶,我當時是怎麽想的。那個時候,我想,隻要我一直待你好,你總會看到我的好。”說到此處,她嗤笑一聲,“嗬嗬。真傻啊。你說我傻不傻?”


    她一句句說著,破碎的聲音落在蕭瑟的秋風中,平添幾分涼意。


    紀忱聽得心頭難受,正想說話。


    霍酒詞深吸一口氣,大步越過他。


    “酒詞。”紀忱喊住她。


    聞聲,霍酒詞停住步子,卻沒轉身,也沒說話,就這麽背對他站著。


    紀忱上前,伸手意欲安慰她,伸到一半覺得不妥又將手放了下去。“那張字據我幫你要回來,你從來都不欠侯府什麽。”


    “不勞煩公子,那些錢,我會慢慢還的。”他可終於說了句人話。霍酒詞咬著牙,故意做出可憐兮兮的哭腔。說罷,她徑自進了侯府。


    紀忱能幫她要回字據,她是一萬個願意。不管是布莊裏的銀子,還是自己掙的,她即便不要也不想留給侯府。


    望著霍酒詞離去的背影,紀忱發覺一件事,近來她瘦了許多,腰肢比之前還纖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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