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黑子不想讓悠看見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可老師說過的話就像魔咒在腦內不斷循環，一遍遍提醒自己這個殘酷的事實。
籃球不僅僅是靠努力就可以變得強大，天賦也是一個重要的決定因素。
他想到剛進入籃球部就被提升為一軍的幾人，帶著與生俱來強者氣息的他們憑藉良好的身體素質，只需要稍稍努力一下就輕而易舉地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而自己……
「哲也難道想要放棄嗎？」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即一雙纖柔微涼的手將自己捂在眼睛上的手輕輕拿開。
黑子的眼中還浸潤著無助的淚水，將面前少女的面容模糊成有些虛幻的輪廓，可與之相對的是她無比清晰的聲音，從耳朵直直傳達到自己的心裡。
放棄……嗎？
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不要放棄，可又有一個聲音嘲弄自己這個殘酷的現實──哪怕再努力也無法達到天賦者的水平。
「哲也就是這麼想的嗎？」悠自然也聽到了黑子所想，隨即皺起了眉頭。
「如果哲也真的是這麼想的話，那就請跟我一起親口告訴大輝你要放棄的事實。」說完，悠不容黑子拒絕，堅定地抓住他的手走向第三籃球館。
青峰怎麼也想不到，左等右等好不容易回來的兩人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籃球館的門口。
少女執拗地拉著少年的手腕，而少年沉默不語任由自己被帶著前行，整個人看起來情緒低沉。
「你們……這是……」
鬧矛盾了？
「哲也自己來講吧。」悠將少年帶到青峰面前，然後用平靜無波的眼神看著他。
「你們怎麼了？有什麼……」青峰有些尷尬，借著摸頭髮的動作想要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的不自在。
也許是內心的情緒突然爆發出來，黑子用著賭氣一般的語氣打斷了青峰的圓場。
「青峰同學，我打算放棄籃球。」
說完這句話，黑子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生生挖走了一大塊，輕了很多，卻也空了很多，隨之而來的是傷口密密麻麻的疼。
「你再說什麼呀，哲，別開玩笑了。」青峰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任他怎麼料想也不會猜測到黑子這番話，這個看起來像賭氣卻更像是通知一般的話讓他不知該如何反應。
青峰有些無助地看了眼悠，少女也淡淡掃了他一眼，可這個眼神卻讓青峰打消了是在開玩笑的想法。
「哲真的是認真的嗎？」青峰莫名覺得有些失望。
黑子斂下的眼眸看不清任何錶情，「是的，青峰同學。無論我怎麼努力，可我想我果然還是不適合打籃球，隊伍里並不需要我。」他的手漸漸握成一個拳，並且越攥越緊。
青峰沉默了一會，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握住黑子的肩膀，強迫他直視起自己的眼睛。
「沒有哪個選手是不被需要的，哲。」看著黑子終於睜大眼睛看向自己，這才繼續道：「你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就算不能去比賽，那你也不能說是毫無用處的。」
黑子的瞳孔因為青峰的話微微顫動著。
「我不能保證你不放棄就會得到什麼，可如果你放棄了，就真的什麼也不可能了。」
看到黑子貌似因青峰的話重燃希望，悠便知道自己帶他來見青峰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她並不愛籃球，說再多安慰鼓勵的話恐怕也無濟於事，只有讓黑子面對同樣打籃球的青峰，由他說出鼓勵的話，將黑子的脆弱毫無顧忌地撕開，傷口才會有好起來的可能。
這樣想著，悠緩緩走向球館大門，想要給兩人留一個單獨的空間，卻聽到了幾個正在接近的腳步聲。
赤司的身影從黑暗中顯現出來，帶著天生的王者之氣與屬於上位者的自若姿態，看到面對著的悠頗有親和力地點了點頭。
「誒？小悠妞怎麼會在這裡？」紫原咀嚼著薯片的動作停了下來，依舊耷拉著的眼睛在看到少女時微微掀起來一點。
說話間，赤司已經走進開著燈的籃球館，看到青峰站在場中看向自己，嘴角微微彎起，「難怪最近沒有看到你，原來你在這裡和……安倍桑一起打球？」
赤司看到悠一身運動裝扮，以為青峰這幾日沒有來是和她一起在這裡打球，雖然他還有存有一些疑惑──
以青峰的性格，他應該滿腦子都是籃球才對，難不成現在就開竅了？
聽到赤司的問話，青峰顛了顛手上的球，「那邊籃球館人太多了，所以我們三個人來這裡打球。」
三個？
赤司聽到青峰的話有些意外，他面色淡定地在周圍掃了一眼，這才發現視野之中多了一個藍色頭髮的清瘦少年，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對方軟軟的眸子也看了過來。
真是特殊的存在感呢，如果不是青峰的提醒，自己或許就不會發現他。
也許面前的這個存在感特殊的少年可以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赤司告訴自己。
等悠拿回存放在社辦的刀回到籃球館，紫原已經先行離開了，青峰正百無聊賴地等在門口，門旁還站著一位安靜的高大少年，接收到悠的視線，綠髮少年眨了眨擁有一排漂亮下眼睫的眼睛，抬起修長的手扶了扶眼鏡向少女點頭算是問好。
「赤司想要看看哲的情況。」青峰靠在窗邊，黝黑的皮膚看不太清具體的神色，可語氣里是顯而易見的擔心，聽著籃球館里傳來的隱隱的球聲，他也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手中的藍球。
此刻月色朦朧，社團活動大多已經結束，桃井也先行離開，三人候在門外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悠仰頭看著窗邊停留的飛蟲，對方沒一會就撲扇著翅膀飛走，視線跟隨著飛蟲走遠的悠剛一收回遠望的目光，就注意到一直保持筆挺站姿的綠間……手上的噴水壺。
開學一個多月，赤司便雷厲風行在幾乎所有人的支持成為了新一任學生會長，而綠間真太郎，這個同樣嚴謹卻看起來比赤司更冷淡的高大少年成為其左右手。
而他有名的不僅僅是在學生會和籃球部的才幹，更因為他獨特的喜好。
注意到少女盯著手上的噴水壺，綠間便走到光下，將手上薄荷綠的水壺稍稍抬起以便她能夠看的更清楚。
「這是巨蟹座今天的幸運物。」
這就是綠間特殊的喜好，任誰也想不到，一個看起來嚴謹無比處處追求完美的少年每天都不能錯過晨間占卜這個看起來女孩子會更喜歡的節目，他每日都堅持帶上相應的幸運物，認為這樣能夠讓自己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你是什麼星座？」綠間再次抬了抬眼鏡，看向這個難得對自己的幸運物有些「好奇」的少女。
「星座……」原諒悠，哪怕再熟悉人類的生活，缺少同齡女性朋友的她並不知道星座的具體劃分，「生日……是2月14日。」
「哇悠的生日真是特別啊。」青峰在一旁發出感嘆，「那你比我小啦，快叫我哥哥。」說著，青峰習慣性的伸手摸了摸悠的頭，可等做完這個動作才意識到不對勁──這是對黑子常做的親昵動作，可放在他和少女之間未免有些越界。
察覺到青峰一瞬間的尷尬，悠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伸手理好有些亂的長發，看到對方悄悄胡了口氣這才轉過頭等著綠間的下文。
看到青峰和悠之間的互動，綠間沒有說什麼，只是有些冷淡地繼續開口：「2月14日是水瓶座，我是巨蟹座，很可惜風象星座和水象星座之間很難合得來。」
沒等悠開口，青峰忍不住吐槽起綠間的星座論：「啊呀綠間你也太信這些啦。」
「這是事實。」綠間移開視線，再一次抬了抬眼鏡，沒有繼續交談下去的意思。
有些尷尬的氣氛沒有持續太久，黑子和赤司很快就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怎麼樣，哲？」青峰撲上去將手臂搭在黑子的肩上，感受到巨大的力道，黑子的腰被壓得微微彎起，「請不用這樣，很重，青峰同學。」
「嘛，哲你也太冷淡啦。」青峰撇了撇嘴。赤司和綠間先行離開，待兩人走遠后，黑子轉過身眼神灼灼地看著面前一高大一纖細的身影，卻發現少女依舊看著赤司的背影有些出神的樣子。
「怎麼了，悠？」黑子輕聲詢問，任誰也聽的出來他此時的心情比剛才好了許多。
悠將剛才的一切想法都壓下，回頭對著黑子略帶疑惑的面龐停頓了一下，「沒事，哲也是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們嗎？」
黑子的注意力被少女的提問成功轉移開來，想到剛才的場景，黑子清秀的面龐綻放出一個充滿光彩的微笑，「赤司同學給了我一個機會，前提是我能利用自己的存在感做出一些改變。」
「啊那真好！」青峰並沒有多想，他咧開嘴露出白白的牙齒伸手拍上了黑子的肩膀，兩人極其默契地碰了碰拳。
沉浸在喜悅與希望中的黑子並沒有發現悠的異常，或許他注意到了，卻並沒有太在意，以為少女是在替自己擔心。
實際上，有的確在擔心，可內容並不是黑子想的那樣──
如果說有誰很了解赤司的話，平日里和他共事並且善於剖析的綠間真太郎或許要算一個，這個在球場上觀察力敏銳的神射手在看人的問題上同樣敏銳。
而另外一個或許就是悠了。
悠看的很清楚，聽得也很清楚，與其說是赤司給了黑子一個機會，更不如說……他在等著黑子上鉤。
赤司需要一個為比賽帶來意想不到的改變的人，他看中了黑子，他需要黑子的特殊才能。
這也就意味著，一開始兩人的地位就是不對等的。
那麼……會不會有一天，等他們進步到某個程度，某個不再需要出奇制勝的招數就可以奪得成功的程度，那麼那個時候黑子會被他無情捨棄？
悠強迫著自己將這個可怕的想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