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十五章 深入虎穴
楊哲明嘆了一口氣,下了馬車,朝那人走去。
面具之後的張天師高居馬上,低頭望向楊哲明,語氣低冷:「走了?」楊哲明點了點頭:「情勢所迫,算是我敗了一局。」
張天師輕笑:「世上還有你破不了的局。」楊哲明站在山風裡,低頭咳嗽了一下,「你明知接下來的時局,不是我能插手的,不然你也不會下山。」
他們兩人雖然殊途同歸,但道並不相同。
他尊崇天命,願意為它所驅:「是你說的,安寧公主有了一半天命,天意如此,非你我之力能改。」
張天師沉默了一會兒,冷哼了一聲:「一半天命算什麼,難道你忘了,當初你母親是怎麼死的?」
話到此處,楊哲明眼底猛然翻湧起一股戾氣,明暗相交,手中握拳。
似忍耐許久,他才彎下腰,低聲急促的咳嗽起來。
祝三少遠遠望著兩人,和他站在一起的黑鷹也目露擔憂——上一次張天師出山,還是安寧公主重病難以續命之時。
楊哲明突然自暴自棄一般:「你想要如何,隨你吧。」他轉身,朝馬車走去,留下一句:「只不過,你不要小看安寧公主。」
張天師目送那行人離去,回頭望了一眼金都的城門,面具之後微眯了眼,湛藍色的瞳孔慢慢緊縮。
城門之上,蟠龍盤踞,利爪獠牙,似要騰空飛躍天際。
暮色四合,接近傍晚,晚霞染紅半邊蒼穹。
醉仙台上,喬瑩趴在第十層的欄杆上,朝下望去,和喬旭嘀嘀咕咕地說著話。安寧坐在桌子邊上,望著那對姐弟。
她就想起宮中的璽王。
若不是當初的意外,那應該是她的哥哥,或許還會代替楊鈺成為太子,如今卻成了她的皇弟。
恐怕母後知曉了,也會是另一番心境吧。
金都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人潮如海,喬旭幾次就想翻出欄杆到屋檐上看得很仔細,瞧了瞧坐在那裡的喬陌白,硬是沒那個膽子。
喬陌白和安寧坐在一起,手裡拿著一張紙,府中得了喬旭也跟來的消息,姜夫人和喬崢立馬寫信來再三叮囑他萬事小心,切莫讓喬旭衝撞了安寧——甚至已經預備好了喬旭回去怎麼教訓他。
但他的目光落在自家弟弟妹妹身上,再看看安寧,卻覺得這趟出行正主子一點都不興奮,滿足了的是這兩個猴孫。
將醉仙台招牌菜吃了一個遍,喬瑩又拉著安寧去逛街。朱雀大街雖然人多,但慣有「北貴南賤」的說法。南街適合平民百姓,小攤遍地,貨物是天南地北的來,價格也便宜。而朱雀的北街開得都是給上流權貴所消遣的店,街面乾淨,店面華麗,店門的租金高的驚人,等閑百姓若是穿著邋遢了一些,壓根連店門都進不去。
而這些店鋪之後,都是有後台背景的權貴人物撐腰。
安寧喜歡逛南街,北街的東西她在宮裡就能看到。但若是帶著喬家人,喬陌白是怎麼都不會同意的。
喬瑩和喬旭很是興奮,每家店逛過來,都想買一堆東西,喬陌白再三阻攔,安寧就吩咐跟著的青煙把錢付了,惹得喬陌白說什麼都不好。
一路上,買了玲瓏坊的首飾,五香齋的糕點……喬旭還買了一隻隼,連著買了養隼的一個小廝,花了白銀三百兩。
青煙付錢付得面不改色,喬陌白氣得當場就想把喬旭揍一頓。
終於逛累了,一行人才回了喬府別院。喬陌白拉著青煙要和她算清賬目,安寧回頭看了青煙一眼,原本還推拒的青煙心下一凜,答應了下來,隨喬陌白去了書房。
回到了屋子,眾人收拾行裝準備休息,方嬤嬤備好了浴桶,回過身,卻看到安寧穿著一件緊身黑色夜行服,楓痕正往她手腕上綁著什麼東西。
她嚇了一跳,立馬跪了下來。安寧回頭看見她,囑咐道:「天亮之前,我就回來。」
「你不能讓喬陌白髮現我已經離開了別院。」安寧神色嚴厲。
方嬤嬤張了張嘴,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夜色朦朧,刑部大牢戒備森嚴,已經燃起了火把,只有一條路可進出,四周皆有重兵把守。
進了刑部大牢,都是重刑罪人。刑部大牢分三等,甲等為守衛最森嚴的死牢,乙等為次,丙等最輕。
近日抓的人太多,丙等乙等都關滿了人,有些還關到了甲等的死牢裡頭去。
鄭松君帶著自己的下官一路暢通,走進甲等死牢,牢前的幾名守衛趕緊上來行禮,鄭松君揮了揮手:「前頭有犯人鬧事,我手頭有兩個犯人是重要案件的證人,前頭太亂,放你們死牢放幾個時辰。」
死牢的兵衛獄卒,都是尚書大人親自挑選的,鄭松君並沒有自己人在裡頭。
守衛對視了一眼:「余大人有令,死牢罪犯需要嚴加看管,不能隨便離崗,也不能隨便放人進去。」
鄭松君點了點頭:「這我知道,但不是實在沒法子了嘛。明兒的手續我再和老余辦,行不行?」
官兵們退開,押上來兩個人,一高一矮,全身黑衣,頭上罩著黑布,看不見容貌。
幾個守衛對視了一眼,只好上來提人:「鄭大人,看在您的面子上,只能關三個時辰。」那手剛要抓上那矮個子的胳膊,鄭大人卻又抓住那守衛的手擋住,目光隱隱有些凝重:「這兩人身份非同凡響,頭上的黑布不能摘下,也不能隨便關在哪個地方,我的人也要跟著察看一番。」
他湊到那個獄卒耳邊道:「陛下密旨。」那獄卒聽完,哆嗦了一下,想起近日從各地抓來的人陸續進了金都,說不準裡頭就有幾個動不得的。他抬頭看見鄭大人的目光不像作偽,只好讓開一步:「鄭大人,還是您親自帶進去吧。」
鄭松君這才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人往裡頭走去。
死牢里的空氣很沉悶,尤其甲等死牢,都是關押死罪的大人物,幾乎十步設卡,五步設崗。甲等死牢已經沒了刑罰的器具,但死令已下,每個人都是等死而已,氣氛非常壓抑,時有人發瘋嘶吼,以頭撞牆自盡者比比皆是,是以牆上血跡斑斑也有了解釋。
更何況,牢中蟲鼠眾多,疾病肆虐,身體虛弱之人估計都撐不到死期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