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陳山剛從地裏忙完回來, 正坐在院子裏休息,他媳婦則在廚房準備今天的晚飯。


    見他們倆過來,陳山有些驚訝道:“你們倆怎麽一起過來了?”


    “我讓他陪我過來的。”許新月輕描淡寫道。


    陳山聽罷, 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


    關於他們倆的傳聞,他這兩天也有聽過幾耳,但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這隻是以訛傳訛,壓根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在他看來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兩個人, 不但有了交集,關係看起來似乎還不錯。


    他感覺自己身體裏的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燒, 但礙於自己的身份不便多問,隻能憋著。


    “你們過來找我什麽事?”不會是許家人不同意他們倆在一起, 來找他主持公道的吧?

    嗯,陸白手裏還拎著個籃子,像是請他幫忙的禮,可能性很大。


    不知道他都腦補了些什麽許新月,直接把許冬至給她的錢, 連帶著陸白手裏拎著的籃子一起遞給他,說:“這是你上午借給我們的錢, 我們沒用上拿過來還給你,這是謝禮, 謝謝你借錢給我們。”


    她這話一出, 陳山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是扭曲的,仿佛在說, 我褲子都脫了, 你居然給我看這個, 連她遞到他跟前的東西都忘了接。


    許新月等了幾秒,不見他伸手接東西,一臉疑惑地喊了聲:“叔?”


    她其實更想喊大隊長,但她出門的時候,許冬至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喊他叔,不能喊他大隊長。


    聽她喊叔,陳山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他有些尷尬地幹咳了一聲,道:“沒多少錢,你們姐弟倆留著用,不用還,謝禮……”


    說到謝禮,他的聲音突然頓住了。


    因為他在許新月遞給他的籃子裏看到了幾顆紅彤彤的蘋果和一些零嘴。


    這會兒天色已經有點暗了,籃子在陸白手中的時候,他並沒有看清裏麵都裝了些什麽,以為最多就是一些野菜,連粗糧他都不敢想,沒想到居然是蘋果和零嘴。


    眼下正在鬧饑荒,大隊裏的人連飯都快吃不上了,根本沒人有閑錢買零嘴,就算有,這個人也決計不可能是許新月,更別說是有錢也買不到的蘋果。


    所以,這些東西是陸白買的?

    還沒等他問出心中疑惑,許新月就自己給他解惑了,她說:“謝禮是我和夏……冬至在軍區的幹哥哥給買的。”


    “你和冬子什麽時候在軍區有個幹哥哥?”陳山一臉驚訝。


    “就今天。”許新月把許冬至編的那套說辭跟他說了。


    這種事情雖然他們隔壁大隊有過先例,但沒有親眼所見,陳山還是不太信。


    恰在這個時候,他在外麵野的兩個兒子回來了。


    他大兒子人還沒跑進院子,聲音先到了。


    “爹,爹,冬子和他姐在鎮上認了一個軍人當哥哥,那軍人開著一輛很大的車子送他們回來,老氣派了。”


    “還給他們買了好多好吃的。”他小兒子在後麵補充。


    進了院子後,兄弟倆才發現許新月和陸白的存在,微怔過後,兩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他們打招呼。


    “大丫姐、陸知青。”


    剛打完招呼,兩人就被陳山打發去廚房給他們娘幫忙。


    待他們兄弟倆走後,陳山才將目光重新落在許新月身上,問:“真有這麽巧的事情?”


    許新月點頭。


    “也好。”陳山說,“有這樣一門幹親在,你奶他們應該不敢再動什麽歪心思。”


    “這些吃食是你們幹哥哥買給你們的,你們留著慢慢吃,叔就不收了,錢也是,沒多少,你們留著,看是要應急,還是要買點糧食。”


    說到糧食,陳山就忍不住麵露愁容。


    許新月並不是一個懂得察言觀色的人,看不出來他在為糧食的事情犯愁,但猜得出來。


    她早上去找他開介紹信的時候,他就是這副模樣,事後,許冬至和她提了一嘴說救濟糧一直下不來,大隊裏有些人家已經快吃不上飯了,他愁得頭發都快白了。


    眼下他又是這副模樣,還提到了糧食,很明顯是在為糧食的事情犯愁。


    她猶豫了一下,說:“我今天在大院的時候,偶然聽到一個軍人說,這場饑荒還會持續很久,救濟糧有很大的可能下不來,你最好想想別的辦法。”


    她並不在乎大隊裏的人的死活,之所以跟他說這些,是因為他們葉隊教過她一個道理,叫什麽木什麽林的,挺長一段話,她沒記住,隻記得大概意思。


    大概意思就是,做人要低調,不能太突出了,不然,必將遭人指責和嫉妒,甚至群起攻之。


    就像槍打出頭鳥一樣,她想在這個地方安身立命,就不能成為這個地方所有人心目中的靶子。


    她得和他們一起吃飽,或者,挨餓,不能自己吃飽,讓他們都餓死。


    “你說真的?”陳山心裏其實早有預料,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不願意相信,或者說,不敢相信。


    “我不會拿這種事情騙你。”許新月說,“你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吧!別到時候求助無門,難以生存。”


    “我知道了。”陳山能想到的,最壞的結果,就是饑荒再持續一兩年,他們大隊的人像他們隔壁省的人那樣餓到吃樹皮,吃草根,吃觀音土,甚至是吃人,或者,活活餓死。


    一想到這樣的結果,他的眼眶就湧上一股熱意,微微泛紅。


    所幸他的膚色不像陸白那麽白,眼眶紅了也看不出來。


    “那我們先回去了。”許新月能說的都已經說了,繼續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他什麽忙。


    “好。”陳山這會兒滿腦子都是饑荒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連許新月臨走的時候,把她帶過來的謝禮和錢留下,他都沒發現。


    一直到他媳婦從他兩個兒子口中得知許新月和陸白過來,倒了兩杯水出來想招待他們,發現他們已經不在了,問他,他才發現許新月臨走的時候,把她帶過來的謝禮和錢都留下了。


    他想還回去,又覺得已經留下了,再還回去,有點沒意思,猶豫再三後,他到底還是留下。


    當然,他也不會白留下,以後會再找機會還回去,這樣也算是有來有往。


    許新月他們離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陸白不放心許新月自己一個人走夜路,就沒有回知青點,先送她回許家。


    路上,他問許新月:“這場饑荒持續對你有影響嗎?”


    “有的。”許新月說,“如果我身邊的人都在餓肚子,那我就不能自己吃飽,不然,我很可能會成為種什麽地?”


    “種什麽地?”陸白一臉懵逼。


    “一個成語,我想不起來了。”許·腦子近乎百分百全新·文盲月說。


    陸白結合她話的內容和她說的兩個字,猜測道:“眾矢之的?”


    “什麽意思?”許新月問。


    “大家攻擊的對象。”陸白解釋。


    “沒錯。”許新月點頭,“是叫種屎之地。”就是種屎之地為什麽是大家攻擊的對象的意思,她有點想不通,但她也沒深究,因為深究了,她大概率也還會忘了。


    “確實。”陸白讚同道,“就像槍打出頭鳥一樣,你太過突出了,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我也是這麽覺得的。”許新月說,“所以,不能我自己吃飽,得所有人都吃飽。”


    “這很難。”饑荒年裏,不餓死就已經不錯了,想吃飽,還是所有人都吃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所有人都餓不死呢?”許新月問。


    “也很難。”陸白說,“我們這邊算還好,隔壁省有些地方早在去年冬天就扛不住了,有餓死的,也有凍死的。”


    “那我們大隊的人都餓不死呢?”許新月縮小一下範圍。


    “這個相對簡單一點,但也不會簡單到哪裏去。”陸白說,“我們大隊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想要所有人都不餓死,需要的糧食也挺多的。”


    “這些糧食從哪來是個問題,國家不可能厚此薄彼,個人又拿不出來這麽多人的口糧,隻能靠大隊自己。”


    “但從眼下的情況來看,大隊自己很明顯解決不了自己的口糧問題,不然,也不會一個個都盼著救濟糧。”


    “這麽多人是多少人?”許新月問。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這得問大隊長。”陸白說。


    “大概呢?”許新月隻要知道個大概就行。


    “一個大隊有四個生產隊,每個生產隊有個一二百人不等,加起來大概大幾百吧!”陸白道。


    “大幾百人的口糧都解決不了?”許新月震驚臉。


    “很奇怪嗎?”陸白問,“我連自己的口糧都解決不了。”從下鄉之後到遇見她之前,他幾乎每天都在餓肚子。


    “這裏的土地沒有受到輻射汙染,大幾百個人的口糧,隻要一個植物係異能者就能輕鬆搞定。”許新月說。


    “那是什麽?”陸白一臉疑惑。


    “什麽什麽?”許新月同樣一臉疑惑。


    “植物係異能者是什麽?”陸白重新問。


    許新月聽他這話,第一反應是,他居然連植物係異能者都不知道,第二反應才是,這裏沒有輻射汙染,也沒有異能者,她隻是個例。


    “我忘了你們這裏也沒有異能者。”


    她這話的信息量不可謂不大,陸白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劃重點。


    “我們這裏?也?異能者?”嗯,他把他劃的重點都說了。


    許新月聽完,說實話,有點懵。


    過了片刻,她才選擇其中一個回答道:“我不是你們這裏的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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