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怎麽不至於。”他的臉現在還疼著, “她就是偏心我哥,還不讓說。”
“可我覺得他對你也不差啊!”許冬至小心翼翼地發表自己的觀點,生怕受到他的遷怒。
陸玉倒也沒有遷怒他。
“她對我是不差, 但是對我哥更好。從小到大……”他半是抱怨,半是委屈地把他從小到大所遭受的不公都跟許冬至說了。
包括錢愛香跟陸白說,他長得那麽好看,根本不需要努力,將來找個有本事的女孩子娶了, 就可以過上衣食無憂, 俗稱吃軟飯的生活的事情和他知道這件事情後,去找她說他也不想努力, 結果被胖揍了一頓的事情,他都說了。
許冬至越聽越覺得哪裏不對。
聽到最後, 他甚至有種錢愛香刻意在把陸白養廢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我覺得你媽隻是對你們兄弟倆采用了兩種完全不同的教育方式,並沒有厚此薄彼。”
“你仔細想想她有沒有苛刻過你,或者,有什麽好東西, 甚至是好吃的,好喝的都給陸白, 你不僅什麽都得不到,還要任勞任怨。”
“我爹他娘也是個偏心的, 她會把家裏所有的好東西都給她小兒子, 還會各種苛刻我爹,包括我娘, 還有我和我姐。”
“我們無論做什麽, 在她那裏都討不到好, 她小兒子哪怕什麽都不做,也是她的心肝寶貝。”
“這是我理解的,也是親身體會過的偏心,和你說的偏心完全不是一碼事。”
陸玉仔細回想了下,他媽雖然對陸白比對他好,但是並沒有苛刻過他,陸白有的,他基本都有。
“可她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也沒有給過我選擇的權利,都是她的兒子,為什麽我哥能隨心所欲,甚至不需要努力也能得到她的疼愛,我卻不能?”
“她可能是想你有出息?”許冬至覺得錢愛香對他的教育方式和大多數望子成龍的父母沒有什麽區別。
“她怎麽不想我哥有出息,明明我哥比我大。”陸玉說。
“是啊!她怎麽不想你哥有出息呢?”這是許冬至最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錢愛香隻有陸白一個兒子,或者,隻用一種教育方式教導陸白和陸玉兩個兒子,那她無論用哪種方式都不奇怪,但她有兩個兒子,兩個年齡相差不大的孩子,她卻用了兩種完全不同的教育方式去教導他們,這就有點奇怪了。
正常的父母一般不會這麽做,除非他們更偏向於兩個兒子中的一個,但錢愛香又不是個偏心的人,她對兩個兒子都很好。
想不通。
他想不通,陸玉想得倒是挺通的。
“她覺得我哥長得那麽好看,根本不需要努力。”
正常當媽的會這麽覺得嗎?
許冬至沒給人當過媽,不得而知,隻能說:“你也長得好看。”他長得和陸白很像,雖然不至於一模一樣,但也好看,不輸陸白的好看,當然,也沒贏,可以說不相伯仲。
“這就是我媽偏心的地方。”陸玉說,“明明我跟我哥都長得好看,不需要努力的卻隻有我哥一個人。”
許冬至總覺得哪裏不對,但一時又想不出來哪裏不對,不由地陷入沉思。
他沉思的時候,陸玉也沒再說什麽,自顧自地委屈。
等許冬至從自己的思緒中緩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躺上床睡著了。
睡著時,眼角還掛著淚珠,配上臉上那清晰可見的巴掌印,模樣看著好不可憐。
許冬至替他把被子蓋好,轉身去隔壁房間找陸白。
給他開門的是許新月。
見了她,許冬至開口就是一句:“你倆今晚又換房間睡?”
“沒有,我們還沒睡,陸白白也在。”許新月說。
“哦。”許冬至聽她說陸白也在,這才進了屋。
進屋後,還不忘把門關上。
陸白見了,問他:“你找我什麽事?”
“我有件事情實在想不通,過來問問你。”許冬至道。
“你都想不通的事情,你覺得我能回答?”陸白不是看不起自己,是太看得起他了。
“沒讓你回答。”許冬至說,“你隻要跟我說說,你媽平日裏是怎麽對待你和陸玉的就行,最好是把你們從小到大的都說一遍。”
“那可有的說。”他和陸玉雖然都不大,但也不小。
“沒事,你慢慢說,我有時間。”反正不把事情弄明白,他今晚也睡不好。
“行吧!”關於錢愛香的,陸白還挺有得說的。
他說的和陸玉說的,出入並不大。
最大的出入大概就是,陸玉覺得錢愛香偏心他,而他則覺得錢愛香很疼他。
許冬至聽完後,一時沒忍住問了句:“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慈母多敗兒?”
“有啊!”陸白並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答得很幹脆,完了,還不忘抱怨他爸一句,“這話我爸經常說,還說我被我媽寵壞了,像個小姑娘似的,一點男兒氣概都沒有。”
許冬至見他沒有聽出自己的言外之意,猶豫了下,換了個比較直白的問法:“你媽有沒有可能真的把你寵壞了?我是說,有沒有可能刻意把你養廢了?”
“不可能。”陸白想也不想地否定了,“我沒出息是我自己的問題,和我媽有什麽關係,你不能這麽說我媽。”
“但如果她像教育陸玉一樣教育你,我相信你也能有出息。”他的學習成績雖然不及陸玉優異,但那是他從小就懈怠沒有好好學,他相信如果他從小就好好學習,學習成績即便還是不及陸玉優異,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要知道這個時代,能高中畢業也是一種本事,而他從小就懈怠沒有好好學,還能高中畢業,說明他是有一定的學習天賦的。
“可我不想有出息啊!”陸白說,“我隻想吃軟飯。”
許冬至:“……”
許冬至第一次聽人這麽理直氣壯地說想吃軟飯,一時竟有些無言以對。
過了片刻,他才道:“吃軟飯並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
“我知道,但能吃軟飯也是一種本事。”一個優秀的軟飯男是要具備很多條件的,比如,長得好看,再比如,做一手好飯……“而且,你不能否認,軟飯是真的香。”
許冬至確實否認不了。
因為嚴格來說,他也是軟飯男中的一員,區別隻在於,陸白吃的是他對象的軟飯,他吃的是他姐的軟飯,但……
“尋常的父母不會把自己的孩子往軟飯男的方向教。”
“我媽不是尋常的父母,她是新時代的女性,她崇尚婦女能頂半邊天,覺得男同誌能做的事情,女同誌照樣能做,終有一天,有本事的女同誌的數量會不輸於有本事的男同誌的數量。”
“到了那個時候,軟飯男將不再是一個貶義詞,而是指那些女強男弱家庭裏的男性,他們和男強女弱家庭裏的女性是一樣的。”
“你不能因為他們不是這個家庭裏最強的存在,就去否定它的存在,他們同樣是一個家庭裏不可或缺的部分。”陸白說。
許冬至覺得他說的,好像是對的,又好像有哪裏不對,眉頭一下蹙得很深。
“你怎麽看?”這話他問的是許新月。
“我沒看,也沒聽。”許新月光顧著玩陸白的手了,沒仔細去聽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許冬至:“……”
許冬至無奈,把陸白剛才的話跟她複述了一遍,再問她怎麽看。
許新月認真聽完後,說:“我覺得陸白白說得對。”
似乎是覺得這句話沒什麽說服力,她很快又補充道:“在我原先生活的那個世界已經不以性別來劃分強弱,而是以異能者和普通人來劃分。”
“異能者天生比普通人強,如果找普通人當伴侶,必須肩負起養家的義務,就像我和陸白白,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我就必須肩負起養家的義務。”
“所以,我養陸白白在我看來是必然的,沒有他吃軟飯一說。”
“如果我反過來讓陸白白養,那才是吃軟飯。”
“換做你們這個世界,也是一個道理,誰強誰養家,不能一方強,就把另一方定義為吃軟飯的,更不能性別歧視。”
“月牙說得對。”陸白表示讚同道,“我媽說了,一個家庭裏隻會有一個最強的人,這個人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如果你把這個人限製為男性,那就說明你的思想覺悟還不夠高,是封建糟粕。”
許冬至被他們倆說服了,但他還有問題。
“就當你媽說的沒錯,那麽,問題來了,她為什麽隻把你往軟飯男的方向教,不把陸玉往軟飯男的方向教?”
“因為我已經吃軟飯了,我弟再吃軟飯,將來就沒有人給我爸媽養老。”一個家裏至少要有一個人養家,他們爸媽總有老了幹不動的一天,到了那天,他和他弟就要肩負起養家的責任,如果他們倆都是軟飯男的話,那養自己都不容易,更何況養家。
許冬至萬萬沒想到居然是因為這個,不由地又陷入沉思。
過了半晌,他才說服自己接受自己想太多了這個事實,說:“心疼陸玉。”
“心疼他做什麽?”陸白有些不解。
“他也想吃軟飯,但是沒有選擇的權利。而且,將來還要肩負養家的責任。”許冬至說。
“好慘。”陸白換位思考一下,真覺得陸玉挺慘的。
挺慘的陸玉,一覺醒來,臉還沒有消腫,甚至隱隱還有些疼,可見他媽打的時候有多用力,想想還是覺得委屈,早飯都不想吃了,但肚子好餓。
氣哭!
許冬至醒的時候,見他眼眶紅紅紅的,臉上還有個淡淡的巴掌印,不免更加心疼他,半是安慰,半是哄地和他說了很多,總算讓他心裏的那股鬱氣消了。
消了鬱氣,肚子更餓了,他就和許冬至一起起床去洗漱,再下樓吃早飯。
陸白已經起了,早飯是他和錢愛香一起做的,許新月還在睡懶覺。
見他們倆下樓來,陸成誌就招呼他們去吃早飯,主要是招呼許冬至。
許冬至和他們夫妻倆打過招呼後,走到陸白身旁坐下,陸玉則找了個離錢愛香最遠的位置坐著,全程無視她。
等他吃了幾口飯,緩解了腹中的饑餓後,抬起頭來,才注意到自己坐在陸成誌對麵。
和錢愛香偏心陸白不同,陸成誌要更偏心他一點,當然,隻是一點,不像錢愛香那樣把心都偏到胳肢窩裏去,但這並不妨礙他喜歡陸成誌比喜歡錢愛香多一點。
他抬頭看向陸成誌的時候,陸成誌剛好也抬起頭來,察覺到他投來的目光,他下意識也看了他一眼。
這一看,他發現他的臉上有一個很淺的巴掌印。
“你臉上的巴掌印誰打的?”
陸玉冷不防聽他問了這麽一句,沒有開口回答,但眼睛下意識看向了錢愛香的方向。
陸成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見他正看著錢愛香,他有些驚訝地問錢愛香:“你打的?”
“嗯。”想到昨晚陸玉的控訴,錢愛香的心有點堵,聲音聽起來也悶悶的。
她承認後,陸成誌更驚訝了。
錢愛香從前雖然也有打過陸玉,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陸玉還小不懂事,惹她生氣,她沒忍住會象征性地打他幾下,等陸玉長大點後,她就沒有再打過他了。
而即便是那個時候,她也沒有打過陸玉的臉。
今天早上他和錢愛香是一起起床的,起床後,錢愛香就去廚房準備早飯了,他則在客廳裏看今天的報紙,過程中,他並沒有見陸玉下樓來,由此可見,錢愛香不是今天打的陸玉,是昨天晚上晚飯後打的。
過了一夜,印子還沒有全消,可見錢愛香打的時候,是下了狠手的。
錢愛香平日裏對陸玉雖然比對陸白嚴格很多,但陸成誌看得出來,她也是疼陸玉的,會對他下這麽重的手,多半是被他氣狠了。
所以,驚訝過後,他並沒有指責錢愛香,而是問陸玉:“你做了什麽把你媽氣到動手打你?”
陸玉聽他這麽問,之前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委屈,一下又湧了上來,紅著眼眶道:“我說她偏心我哥,沒有把我當成她的親兒子。”
“怎麽會?”陸成誌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怎麽不會。”陸玉說,“從我記事開始,她就更偏心我哥,我哥做錯事,她從來不會責怪他,換做是我,她非打即罵,明明我才是小的那個。”
“那是因為……”陸成誌話到一半突然頓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陸玉等了片刻,不見他的下文,忍不住追問道:“因為什麽?”
陸成誌沒有馬上回答,麵上有些糾結,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期間,他幾次將目光落在陸白身上。
陸白起初和陸玉一樣,看著他,在等待他的下文。
後來可能是等得久了,沒有耐心,就低頭吃了兩口飯。
陸成誌見他還能吃下去飯,差點就被他氣笑了。
“罷了,你們兄弟倆也大了,有些事情是該讓你們知道了。”
“老陸。”錢愛香察覺到他要說的是什麽,下意識喊了一聲,有心阻止,又不知道該怎麽阻止。
“小白大了,對象也有了,再過不久都可以結婚了,沒有必要再瞞著他。”陸成誌說。
正吃飯的陸白,突然被點名,抬起頭來,一臉疑惑地問:“不是在說我弟的事情嗎?”怎麽扯到他頭上了。
“這件事情和你弟沒什麽關係,主要是和你有關,你把碗放下。”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
“哦。”陸白依言把碗放下,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陸成誌在心裏組織好語言,才開口道:“你其實不是你媽親生的。”
“哈?”陸白覺得他是在跟他開玩笑。
陸玉也被震驚到了。
他沒想到他和陸白之間居然真的有一個不是他媽親生的,不是他媽親生的那個還不是他。
不對啊!
他和陸白長得那麽像,陸白和他們爸媽也有幾分相像,陸白怎麽可能不是他媽親生的?
“我哥怎麽可能不是我媽親生的,他那長相一看就是你和我媽親生的。”
“你哥是我親生的,但不是你媽親生的。”陸成誌繼續拋炸一彈。
“怎麽可能。”陸玉還是不信。
“你別打斷我,聽我把話說完。”陸成誌示意他不要再打斷自己後,就繼續對陸白說,“我在和你媽結婚之前,有過一任妻子,她是你的生母,是小玉的……大姨。”
“我和你的生母,也就是你的親媽,是在抗戰的時候認識的,她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同誌,我們誌同道合,一起保家衛國,相處了一年多後,我們在我們的戰友的見證下結婚,不久後,便有了你。”
“但那時候抗戰還沒有結束,你媽懷著你,還要四處奔波,甚至是打仗,導致生你的時候大出血,沒能救回來。”
“她臨死的時候,希望我能……照顧好你。”其實是希望他能娶錢愛香為妻,和她一起撫養他長大,但這話他不好說出來,覺得對錢愛香不公平。
他和錢愛香結婚這麽多年,哪怕最初不是因為愛情走到一起,這麽多年過去,也是有感情的。
更何況,錢愛香不僅幫他把陸白撫養長大,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陸白整個人都方了。
他感覺自己就跟在做夢似的,還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很疼。
不是在做夢。
“我媽,我親媽……”他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