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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宮裡的齷齪

  天辰十一年秋,西陵皇陵修繕告了一段落,天辰皇帝以孝道為名,將皇宮派出去的一千禁軍留在皇陵,世代守護皇陵。


  禁軍統領李君瀾一併留下,京都三萬禁軍交由撫軍中郎將衛長翎統管,官拜三品。


  秋末,懸月公主回朝,同行的還有被皇帝處罰派到西陵監軍的琉玥王攖。


  這股勢力回朝,安寧了四月有餘的朝堂隱隱透露不安,一場爭權奪利、腥風血雨挾裹著秋末的餘韻悄無聲息到來。


  初陽緩緩上升,迷茫的霧氣氤氳散開,凌寒的冷意裹著冷風侵入京都。


  城門大開,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入,守門士兵跪了一地,長矛擱在身側,隱隱泛著銳利的光芒。


  進入城街后,兩輛馬車分道揚鑣,一輛往皇宮方向駛去,一輛消失在西街拐角。


  熟悉的樓閣玉宇、長廊草木,金碧輝煌的宮殿,流光溢彩的雕龍畫鳳,到處透露威嚴莊重的肅穆氛圍。


  宮娥、太監行走匆匆,禁軍一波接一波巡視,三步一崗,十步一門償。


  弦歌以為此生再也不會回到這地方,沒想到時隔半年,她又回來了,一切恍惚做夢一般。


  竹霜殿的擺設依舊沒變,乾淨利落,看來她離開的這半年,這些婢女沒有偷懶,將她的居所打掃得纖塵不染。


  據聞這竹霜殿是當年先帝賜予寵妃肖妃的殿閣,豪華奢侈,冬暖夏涼,比起太后的慈寧宮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宮的殿閣中,除去皇帝的御龍殿,便是她這竹霜殿最寬敞、最奢華。


  當年肖妃逝去,先帝為彌補她幼年喪母之痛,特意將這竹霜殿賜予她。


  一個月的行程,弦歌累得脫了一層皮,回到竹霜殿,倒頭就睡。


  冰清憐惜她,名人下去準備膳食、沐浴水,想著等她醒來就可以用。


  不曾想她這一覺竟睡到了夕陽落幕,她們又不敢叫醒她。


  醒來后,弦歌舒舒服服地沐浴,而後用了些膳食。


  從浴房出來,總管太監無桑已經在殿中等候多時,見到她就迎了上來。


  對於這人,弦歌還是頗為尊敬的,且不論他為人正直,上次她在鴻心殿被皇帝險些掐死,也是他在一旁求情。


  他雖是皇帝的心腹,可從沒仗著自己的身份欺辱過他。


  沖著這一點,弦歌也笑臉相迎。


  「公公有何事?」無桑躬身行禮,弦歌上前虛扶。


  心裡卻納悶,她今晨剛回宮,沒惹著皇帝吧。


  無桑見她臉色頗為鬱悶,不由地笑出聲,「公主莫怕,您此次主動去皇陵守陵,皇上甚是欣慰。今夜特意在華清宮宴請百官,恭賀公主回朝,另撫慰琉玥王監軍之苦。」


  聽到前半句話,弦歌心裡一松,再聽到今夜有宴席,似乎還打著她的名堂,一顆心有懸了起來。


  她不愛湊熱鬧,又生恐惹出事端,於是推辭道:「公公有所不知,弦歌舟車勞頓一個月,加上在西陵水土不服,身子是越發慵懶殆倦了。」


  說著自顧自轉了一圈,委屈道:「瞧瞧,人都瘦了一圈了。」


  弦歌這話倒不假,她身子原就虛弱,以前的衣服再穿在身上,將寬了一大圈,瞧著甚是駭人。


  無桑為難,眸中隱隱露出心疼,這公主他也是瞧著長大的,先帝在時,對著公主頗為寵愛。


  就連後來肖妃被賜死,先帝依然放不下公主。


  「公公,不是弦歌推脫,而是這副尊容委實不宜見人,唯恐辱沒皇家聲譽。這宮宴上,還有琉玥王不是?有他在,誰還能注意到我這公主有沒有出席呢?」


  「您便好心,替弦歌說幾句好話,讓皇上消了心思,弦歌感激不盡。」


  弦歌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細細想來也不無道理,任無桑這些年見慣了牛鬼神蛇,還是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腦袋懵懵地走出竹霜殿,身邊的小太監連連叫了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懊惱地回身瞧著「竹霜殿」三個金光粼粼的大字,不懂自己怎麼就稀里糊塗地答應了公主,還陪著笑臉連連稱是。


  得,算他倒霉。


  皇帝這怒火,該他受。


  公主有一句話倒是沒說錯,今夜這宴席本就為琉玥王而設,將她請上,不過是顧忌皇家臉面。


  皇帝倒也沒真想讓她出席,無桑頂著風險將弦歌的話悉數回稟了皇帝,沒有想象中的怒火,皇帝淡淡瞥了他一眼,說了句:甚好。


  無桑又懵了,這兩人的心思,他倒是越發不懂了。


  天色漸漸暗淡,宮裡掌了燈。


  白日睡了一天,夜裡弦歌沒了睡意,得知皇后懷有身孕,太醫說她身子虛弱,不宜走動,是以今夜的宴席,皇帝特批讓她不必參加。


  弦歌想了想,於情於理,她都該去棲鳳殿瞧一瞧。


  太后那裡不歡迎她,她自不會拿著熱臉去貼冷屁股。


  這般想著,就讓冰清備了些禮品。


  她沒有讓人準備吃食之類的,要知道皇宮這地方,哪個妃嬪一旦懷上龍嗣,就有上百雙眼睛盯著。


  她可不想成為替罪羔羊,讓人借她的手除去皇后肚裡的種。


  宮斗劇里,妃嬪流產,問題都出在食物上,她沒那麼傻。


  如果可以,她寧願不染上這事,可是皇後於她有情,如今她娘家又沒落了,她又怎能束手旁觀?


  吟夏這丫頭性子狂野,說話口無遮攔,弦歌生恐她衝撞皇后,便令她留守竹霜殿,她帶著冰清一同前往棲鳳殿。


  這棲鳳殿,她只去過一回,便是那次,她央了皇后替她留住沐清漪,於是有了後來沐清漪進宮教導秀女皇家禮儀之事。


  說起沐清漪,她倒是好久沒見她了,也不知這丫頭有沒有怨她。


  她離宮前想著能拖一時是一時,只要沐清漪不與她同行,那便少了很多危險。


  至於以後她會不會去西陵找她,那她就沒法顧及了。


  她都從西陵回來了,沐清漪都沒去找她,這點她倒是覺得很奇怪。


  今夜無月,到處黑蒙蒙,只余長廊上的燈盞照明。


  兩人行至一處隱秘的假山後,這地黑得很,冰清手上拿著一盞宮燈,隱隱照見前方的路。


  這時冰清突然想起忘了拿弦歌從西陵帶回來的小玩意,出門前,弦歌叮囑她,這小玩意要拿上,她要送給皇后。


  所幸她們出門不遠,於是弦歌讓她回去拿上,她便在這等。


  此地靜謐無聲,偶有禁軍從前面巡視走過。


  她穿了公主的衣袍,手上拿了一盞宮燈,禁軍遠遠對她行禮。


  秋天的夜晚微涼,可惜無月,若是清冷的月亮灑滿光輝,這皇宮定好看極了。


  這般想著,她腦中冒出一個念頭,索性吹滅了燈盞,隱身在假山後。


  背後貼著涼涼的石頭,仰頭瞧著黑漆漆的夜空,她享受般地閉上眼睛。


  前世,她便愛這樣靜謐無聲的夜晚,身處在黑暗中,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再無俗世紛擾。


  突然微弱的交談聲在黑暗中響起,亦是在假山堆里。


  弦歌一凝,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宮裡那些齷齪的事都在黑夜裡的角落進行,悄無聲息,自以為瞞天過海,殊不知隔牆有耳。


  她不想探聽別人的秘密,就像修離墨曾經說的,在皇宮裡,知道越多的人,活得越短。


  可是,她此刻若發出聲音,或是貿然現身,說不定對方會殺人滅口。


  「記住,一定要看準了,把這葯放到那人的杯盞里。他素來小心謹慎,你且小心些。」一道女聲響起,語氣頗為嚴肅,刻意壓低了的聲線粗啞微顫,「此事若辦好了,娘娘重重有賞,你一家老小也可一世無憂。」


  弦歌一怔,這人明顯在威脅,若另一人真的替她辦事,那一家子怕是要遭遇滅口了。


  心下惡寒,有些厭惡這骯髒的皇宮。


  「姑姑放心,奴才定竭盡全力,若是事情敗露,決不連累娘娘。」這是太監的聲音,陰柔尖銳,他連連表忠心。


  又在算計誰?

  這些後宮的女人吃飽了撐著,沒事幹。


  弦歌鄙夷,又聽得那女人道:「放心,此事是皇上屬意。太后是皇上最敬愛的人,若沒有皇上的同意,娘娘哪敢在太後頭上動土?」


  「這合歡散極烈,若非男女交歡,中藥者一個時辰后必定七竅流血而亡。而這葯中參雜了一味藿香,中藥者聞到藿香必定失去理智,癲狂朝著散發藿香的人撲去。」


  「太后的鳳袍上已熏了藿香,宮宴之上,眾目睽睽之下,那人侵犯了太后,辱沒了皇室,你說皇上會饒過他么?」女人笑了起來,絲絲陰毒滲入寒涼的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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