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睡了一個月還沒睡夠,你是打算睡死在床上嗎
「不必了,傳膳吧。」沒待郎寂回應,頭頂便傳來男人沙啞的聲音。
弦歌詫異地抬頭,「你在裝睡?」
修離墨幽幽地看向她,眉宇間的疲憊消散殆盡,似乎方才休憩的男子並非眼前之人攖。
「沒見過你這麼蠢的。」修離墨留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便鬆開她償。
弦歌跟著起身,見他衣袍褶皺,便伸手替他拂了拂,順帶理了理微亂的衣襟。
「你這話什麼意思?」
她低著頭,踮起腳尖將他垂在胸前的墨發拂往頸后。
修離墨側眸看向忙碌的女人,一雙柔軟的手在他身上動來動去,從她身上散發的幽香讓他浮躁的心靜了下來。
「你雖壓低了聲音,郎寂在外能聽見,你當朕是聾子?」他盯著那一節白皙虯長的脖頸,眼波微動。
她微抿紅唇,懊惱地看了他一眼,退到幾步之外。
「是我蠢了。」
「嗯,懂得就好。」他瞥了她一眼,轉身朝外走去。
弦歌皺了皺眉宇,盯著那背影,猶豫一瞬,復看向床榻。
她還是不招人嫌,去睡覺好了。
「愣著幹什麼?跟上。」修離墨沒聽見她的腳步聲,回頭看到她坐在床沿,瞧那架勢,她是打算繼續睡覺。
「睡了一個月還沒睡夠,你是打算睡死在床上嗎?」弦歌愣愣地看著他,他快步折了回來,一件單薄的衣衫劈頭罩了下來。
視線被遮住,拉著被褥的手緊了緊,取下他扔來的衣衫后,她抬頭看向他。
「我不餓,吃不下東西。」
修離墨臉色森冷,眉心緊擰,嚇得弦歌立即噤聲
「之前有陰昭的藥丸給你續命,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了?」修離墨冷哼。
弦歌低著頭,將衣衫攏在身上,一言不發地跟了出去。
說話刻薄、得理不饒人,她以前可從未發現他還有如此一面。
怏怏地看著滿滿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午膳,圓桌上擺滿了足足十餘道佳肴,山珍海味、素葷湯糕,色澤明艷、香味四溢。
「夠了.……」弦歌欲哭無淚地看著跟前堆得小山高的碗碟,白色的米飯壓在底下,上面蓋了蔬菜、肉類。
修離墨抿著唇,自己沒吃一口,光顧著給她夾菜。
「我吃不了這麼多。」她咬著筷箸,全無胃口。
修離墨睇了她一眼,眸中閃過笑意,快得讓人捕捉不到。
「慢慢吃,反正你有的是時間,朕相信你可以吃完。」
修離墨吃相極為優雅,舉手投足都是矜貴清峻。
白色的米飯入了他的唇,唇瓣隨著咀嚼蠕動,她皺眉,厭棄地看著碗里的菜色,苦著臉認命地夾起青菜。
青菜鮮嫩,入口汁液融入唇齒間,淡淡滑入腹中。
她並未多嚼,一顆青菜吞咽下去,一下子哽住喉嚨里。
「咳咳咳……」她扔下筷子,掐著喉嚨咳嗽,一張白皙的臉蛋暈開緋紅色。
修離墨閉了閉眼,低聲叱罵,「蠢貨。」
嘴上雖罵著,手上動作倒利索。
將盛了湯水的碗推到她跟前,弦歌咳出淚水來,撈過湯碗仰頭便灌。
「慢點。」修離墨臉色微變,還是晚了一步,弦歌灌得太猛,被嗆住了。
「咳咳咳……」心肝都要被她咳出來,唇瓣沾了湯水,一圈圈色澤鮮亮。
修離墨搶過她手裡的碗,伸手輕撫她的脊背。
弦歌無力地癱軟在梨花椅上,怪不得古人云:寢不言,食不語。原來是會害死人的。
郎寂隨侍在身側,低頭悶笑。
這姑娘也忒會逗人了。
修離墨一張俊臉沉冷發黑,將筷子擲了出去,弦歌嚇了一跳,心虛地低下頭。
早便說了不要吃,這下好了,搞得兩人胃口全無。
郎寂腿下一軟,看著跌滾在地的玉色筷箸。
「奴才這就給皇上再取來一雙筷子。」
這時弦歌才想起郎寂一直隨侍在身側,適才的窘迫想來也被他看在了眼裡,消散了的紅暈又聚斂而來。
郎寂匆匆走了出去,弦歌偷偷抬眼,跌入了男人蘸了墨的眸里。
心下一緊,貝齒咬下了唇瓣。
「你也別惱我,我並非有意,這性子本就這樣,改不掉。你若厭了,打發便是,冷著臉給誰看。」
修離墨怒極反笑,怒她不識好歹,氣她有持無恐。
想了想,弦歌覺得自己話說重了,局促地捏了捏手心。
「我的意思是……你別生氣,我不想惹你生氣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在惹你生氣。」
修離墨將她的無措看在眼裡,眸色變深,輕聲嗤笑,「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經她一說,修離墨這才意識過來,今日自她醒來,他無時無刻不在動怒。
到頭來,她對他的影響非但不減半分,現在反而愈加嚴重。
她以為這午膳會就此作罷,不歡而散,誰想他等在桌邊,眼眸睇向門口,微微透露不耐。
皇帝用膳,怎不多備一副碗筷?
弦歌暗自疑惑,在大腦反應過來前,她已經做出了更加愚蠢的舉動。
「餓了吧?要不先用我的?」她將筷子遞給他,他沒有接,眼眸淡淡,意味不明地落在她身上。
弦歌懊惱至極,怪自己愚蠢。
這筷子沾了她的口水,怎還敢給他?
尷尬地將手挪了回來,眼中卻有些失望。
如坐針氈,她想離開,可又不敢。
「你真想一頓飯吃到晚上?」修離墨淡淡道。
「啊?」弦歌不明所以,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雖說你時間夠,可晚上還有一頓,夠你吃的。」修離墨淡淡收回目光,餘光卻將弦歌羞赧微惱的神色盡收眼底。
湯水一勺一勺入了他腹中,垂下的眉睫染了一層白色水霧。
殿外,陽光洵爛,紅磚綠瓦泛著光芒,巡邏禁衛軍在廊外來回走動,金甲刀戈金光閃閃。
弦歌眯著眼,持起筷子挑著米粒往嘴裡塞。
郎寂氣喘吁吁小跑進來,白玉的臉龐被曬紅,額上沁了汗珠。
抬起藏青色的衣袖抹去,低頭將裹了錦布的筷箸遞給修離墨。
弦歌抬眼看向吃得活色生香的男人,戳了戳自己的碗,懷疑他們的菜是不是同一個人做的,為什麼他就吃得很香,而她勉勉強強吃了半碗,腹部就充盈了?
「夫子說,王者體民之所感,察民之所想,是為明君。」弦歌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這頓飯吃得太憋屈了,她可不想吃到傍晚。
「你想說什麼?」修離墨掃了她一眼,盛了碗湯推到她跟前。
郎寂驚得張大嘴巴,今日皇上的舉動著實出乎他的意料,非但容忍女子胡鬧,還親自伺候她?
弦歌喝了一勺,「我知道你國庫里有錢,可有錢卻不是這麼個浪費法,我們吃不了那麼多,白白浪費。以後膳食,適量就可以了。你覺得如何?」
「姑娘,您錯怪皇上了,皇上平日里並不鋪張浪費。今日因著您初醒,皇上不清楚您想吃什麼,才令……」
「郎寂,你這啐嘴的奴才。」
郎寂的話沒說完,便被修離墨低罵。
弦歌臉上發熱,往嘴裡塞了一口飯,嚅囁道:「嗯,很好吃。」
低垂的頭,眼眶發熱,嘴裡的飯菜突然有了味道。
修離墨盯她看許久,見她碗里的米飯見底,這才鬆了神色。
*
入夜後,龍谷宮顯得越發冷清,宮門外燈盞點燃,照亮了長廊。
弦歌用罷晚膳,便進了內殿休憩。
夜色深沉,透過窗欞,遠處禁衛軍在走動,人影綽綽。
修離墨用完午膳就去養心殿批閱奏摺,晚膳時分,他並未回來,派了一名內侍來,叮囑她吃飯。
這一次,她沒有抗拒,默默地吃飯。
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他保重身體。
夜深了,他卻還不見蹤影,難道奏摺要連夜批閱?
想起白日見到他一臉疲倦之色,心隱隱犯疼。
弦歌撩起珠簾出去,才走到外殿門口,便聽到門外宮女八卦的聲音,七嘴八舌,刻意壓低了聲線,她卻還能聽清楚。
腳下踉蹌,她笑得蒼涼,唇慢慢變白。
怪不得,亥時了,他還在批閱奏摺,不過是她為他找的借口。
他從沒讓她等,也沒說晚上會回來過夜,是她自己傻,硬要等,這下好了,若沒聽到宮女亂嚼舌根,她今夜的臉都要丟到城外去了。
明知道他是皇帝,招妃子侍寢是應該的,可她為什麼會覺得心痛、不甘心?
聽說他的皇后閨名千幽玥,幽玥,他的表妹,他曾經為了她在新婚之夜將她拋下,連年也沒回來過。
她以為自己忘記了,原來在心底深處,她還是耿耿於懷。
納了幽玥為後,今夜還去了鳳鸞宮,幽玥在他心裡,到底佔了特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