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一個出身低微的賤蹄子,天天正兒八經
「喲,那不是江妃姐姐么?」
小徑深處,轉出一行妃嬪,身後浩浩蕩蕩跟了一大批宮娥、太監。
為首的卻是慧妃、麗妃,還有其他嬪妾、貴人,足足十餘人。
容顏俏麗、各有千秋,衣裳華美、妝容精緻,柔情似水、熱情如火償。
說話的是麗妃,一雙美眸落在前方的紅衣女子身上,微微上揚,嘴角卻飽含譏誚,連帶聲音也充滿譏諷。
「麗妃妹妹。」
江妃回過身來,就見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款款走來,她皮笑肉不笑地朝麗妃頜首。
她老早就瞧見這群女人,所以才匆匆往慈寧宮走去,誰知麗妃這賤人竟然喊住她,逼得她不得不停下來。
「婢妾見過江妃姐姐。」
除去慧妃和麗妃,其餘嬪妾、貴人紛紛屈膝見禮。
江妃心情不好,陰著臉色擺手,「免禮。」
麗妃抿唇輕笑,「姐姐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說著,又咯咯笑出聲來,「姐姐,皇上雖然許久未踏進後宮,你也不能自暴自棄呀。瞧瞧這小臉,白得駭人,還有這黑眼圈,嘖嘖。你這樣去見太后,多失禮呀,若是惹惱了太后,你以後的日子恐怕會更難熬。」
江妃臉色白了又白,手指絞著絲帛,冷冷一笑,「瞧妹妹這話說的,本宮臉色憔悴,皇上不來還情有可原。可妹妹花容月貌,也不見得皇上上你那呀。」
「你!」麗妃被戳了痛處,臉色頓時陰騖起來,眸色滲出絲絲陰狠。
身後的貴人見狀,心下一驚,恐生出事端,忙拉住麗妃的衣袖,朝麗妃搖了搖頭。
江妃眯眸,她知道那貴人,一年前進宮,跟麗妃走得很近,據說是麗妃的遠親,都是蜀地的蠻夷。
「呵!姐姐,聽說你父親鎮西將軍被皇上派駐西疆,西疆那地方,匪盜多,環境惡劣,你父親也一大把年紀了,這可怎麼了得。這皇上也真是的,也不心疼心疼姐姐。」
麗妃緩緩一笑,端得美艷無雙。
江妃卻恨不得上去撕爛她的嘴巴,她面容憔悴確實是為她父親之事,皇上不念恩情,將她老父派到西疆。
還下旨若非傳召,永世不得回京,沒了娘家的仰仗,她後宮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
她討厭麗妃那張爛嘴,更恨的卻是龍谷宮裡的女人。
若非那個女人,哪會惹出諸多事端。
她還是四妃中最受寵的,說不定以她父親的地位,貴妃之位遲早是她囊中之物,哪容得到麗妃這賤人騎到她頭上作威作福?
「哦,還有慧妃妹妹,聽說你哥哥也被皇上派遣到江東治理水患去了。江東那地方,流民聚居.……」
慧妃坐山觀虎鬥,不料城門之火殃及池魚。
美眸中閃過厭惡,面上卻笑得端莊典雅。
慧妃心道,這麗妃性子驕縱,喜怒形於色,此番麗妃之父遠在蜀地,皇上獨寵妖女之事未及傳到蜀地,而她兄長楊國公和江妃之父鎮西將軍被她們拖下水,遭皇上厭惡,落不到好下場。
蜀王躲過一難,麗妃難免得意,以為今後可以騎到她們頭上,消息剛傳出,她就敢對她們冷嘲熱諷,真以為她慧妃和江妃會懼了她不成?
「江妃姐姐和慧妃妹妹或許還不知吧,你們父兄遭難,都是龍谷宮那位在作怪,你們也別怨我,我說得都是知心知底的話。咱們是自家姐妹,這麼多年來,皇上也沒見得獨寵誰,偏偏那位一來,就奪了龍寵,咱們再不商討商討對策,以後後宮就沒咱們什麼事了。」
麗妃此話一出,一眾妃嬪皆變了臉色。
誰不知道龍谷宮住了人,還是一個亡了國、被夫婿拋起的女人,偏騎到她們頭上,她們夜夜盼,也不見得盼來君王,那女人卻夜夜承雨露,叫她們怎麼不恨?
可再恨,她們也只敢在自個兒寢宮裡抱怨兩句,哪敢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
眾妃都道,麗妃不要命了。
「麗妃姐姐,謹言慎行。」慧妃起初也被駭住,暗道,麗妃這性子,若非她有個藩王父親,怕是早被打入冷宮,哪容得到她放肆?
江妃神色詭異,掃了眾人一眼,「你們都聽到了什麼?」
麗妃愚蠢,這話若傳到皇上耳中,只怕惹來厭棄,她可不想被牽連,只能堵住悠悠眾口,祈禱被傳到皇上那。
而今皇上被那賤人迷了心智,可皇宮三千佳麗,皇上遲早會膩了,男人向來如此,何況他還是帝王,萬不可能獨寵一人。
就算他想獨寵龍谷宮那位,太后也不允。
這不,太后坐不住了,繼鎮西將軍、楊國公被遣派后,太后今早傳召後宮三品以上的妃嬪前往慈寧宮。
名為聚宴,可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清楚,太後向來不理後宮俗世,此番聚宴,定然是出了大事,而近來除了鬧得沸沸揚揚的皇上獨寵妖女,便無其他大事。
她們這些妃嬪,現在就是受詔,前往慈寧宮。
一番唇槍舌戰,談到龍谷宮裡那位戛然而止。
浩浩蕩蕩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朝慈寧宮走去,卻有默契地閉口不談龍谷宮裡那位。
出了御花園,人群中不知誰說了句,「咦,怎麼不見靜妃?」
江妃走在前方,聞言冷笑,「靜妃一心向佛,不爭不搶,哪像我們這些俗人,天天斗個你死我活。」
聽她之言,對靜妃不滿至極。
慧妃笑道:「前些日子,太後身子不爽,靜妃到靜慈庵替太后拜佛祈福去了。」
麗妃向來討厭無權無勢的靜妃,不由嗤笑出聲,「什麼祈福,誰知道她是替太后祈求安康,還是替自個兒求得恩寵?一個出身低微的賤蹄子,天天正兒八經的,別以為誰都是傻子,什麼不爭不搶,全都是作的。我看她那雙眼睛,狐媚得很,見到皇上那會兒,恨不得撲上去,偏擺出一副冰清玉潔的樣子。」
說到這裡,麗妃啐了一口,「賤蹄子,說起她,本宮都嫌臟。」
麗妃惱她,也不是沒有原因。
先前有一次,她夜間經過望月亭,瞧見她脫個精光,柔若無骨地就貼到皇上身上,皇上趴在桌上,瞧他那樣子,分明是喝了爛醉。
她那時氣得火冒三丈,什麼冰清玉潔,都是裝出來的,趁著皇上醉酒勾引皇上,若非她出現打斷,皇上都跟她翻雲覆雨了。
她從未見過那樣柔情似水的帝王,一雙鳳眸深邃迷人,盈了水潤月光,不斷地引人沉淪,他嘴中不知呢喃了什麼,邊在靜妃雪白的胸脯上磨蹭,邊悶笑出聲。
「賤人!」麗妃低咒。
想起那一幕,她既惱恨靜妃,卻又忍不住想皇帝那魅惑的模樣。
若皇上能那樣對她,她死也甘願。
眾人知麗妃厭惡靜妃,一貫和靜妃作對,見她如此辱罵,也沒多言。
龍谷宮內,弦歌將修離墨送走,連日來一直休憩,這會兒子也沒了睡意,隨意在書架上找了本野史來看。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宮外傳來吵鬧聲。
「翠環,何事吵吵鬧鬧?」弦歌拉開殿門,不由地隆起眉梢。
龍谷宮外,站了數個太監,瞧他們的裝飾,不似龍谷宮的太監,且她沒見過他們。
喚作翠環的宮女見她出來,臉色微變,聲音也抖了起來,「姑娘,您怎麼出來了?」
不是姑娘有多可怕,而是先前伺候姑娘的宮女,攔不住擅闖龍谷宮的鎮西將軍,鎮西將軍劈頭蓋臉咒罵姑娘,姑娘事後雖壓了下來,帝王還是知曉了此事。
震怒之下,帝王想處罰那宮女,姑娘求了情,帝王允了,可她和那宮女是同鄉,私底下關係也甚好,後來郎公公暗地卻帶那宮女離開,只說她護住不利。
那宮女回來時遍體鱗傷,高燒之下,差點丟了性命,她清楚皇上明面上答應了姑娘,卻在背地裡處罰那宮女。
後來郎公公讓她負責照顧姑娘,且千叮嚀萬囑咐,凡事都盡量依姑娘,卻不能任她胡來。
她清楚姑娘的重要性,一直膽戰心驚,誰想太后竟派人過來,說請姑娘到慈寧宮一見。
她不敢擅自做主,放姑娘離開,可太后的身份擺在那裡,她又不敢違抗。
一個勁拿皇上出來當擋箭牌,太後派過來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兩方爭吵,都沒想到驚擾到了姑娘。
那太監見殿門打開,清麗典雅的女子走了出來,鵝蛋臉、柳葉眉,想著能住在龍谷宮的,定然是太后所說的那女子。
心下不由蔑視,這女子的容貌,遠遠不及后妃,皇上怎就寵幸這樣姿色的女子?
弦歌感覺到不善的目光,憑著感覺看了過去。
那太監眼中的鄙夷更深,尖銳的聲音響起,「這位可是沐姑娘?」
那姿態、那神色,驕傲到不行。
「你是?」弦歌本不想搭理他,可她近來給修離墨招惹的麻煩夠多了,怕這人又非善茬。
太監上上下下打量她,哼了一聲,「請隨咱家走一趟吧。」
「去哪?」
「慈寧宮,太后想見見姑娘。」太監冷笑。
任翠環等人多加阻攔,弦歌還是跟了那太監前往慈寧宮。
修離墨的生母千瀾初,恐怕這是鴻門宴吧。
她清楚所有的人都恨不得她去死,可千瀾初是他生母,她不願他為難。
陰昭的話,鎮西將軍的話,不斷地在腦海里浮現。
修離墨而今為帝王,他肩負天下蒼生,他的心很大,再也不能只容她一人,做帝王的女人,首先學會的就是要忍。
忍群臣的辱罵,忍他的女人。
他日理萬機,難道還要每日顧及她的喜怒哀樂?
「快,去金鑾殿跟皇上稟報,說姑娘被太后請去慈寧宮了。」
看著遠去的背影,翠環心下不安,派了小太監去金鑾殿。
一路彎彎繞繞,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這才走到慈寧宮。
弦歌以為慕幽皇宮、夏川皇宮夠大了,沒想到這東燕國的皇宮,比兩國皇宮大出一倍不止。
太監進去通報,她站在慈寧宮外,抬眼看著金字招牌,微微眯眼,夏日的光線泛過金光,刺得她雙眼微痛。
很快,那太監出來,領了她進去。
方才進門,宮殿內數十道目光紛紛落到她身上。
好奇、嫉妒、羨慕,她盡收眼底。
掃了一眼,滿堂鶯鶯燕燕,如春日爭奇鬥豔的百花。
二三十餘人,都是那人的妃嬪。
弦歌心下悲愴,喉間湧上苦澀,她怎麼也沒想到,迎接她的會是這幅場景。
太后這下馬威,果然膈應到她了。
她從沒想過要見他的女人,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這一刻,她發覺自己很妒忌。
面對這些傾國傾城的美人,她一點勝算都沒有,憑什麼以為修離墨會棄她們不顧,要她一個相貌平平的女人?
斂了心神,弦歌這才抬頭看向上首的太后。
只一眼,弦歌生生震住。
她以為李茗沁是她見過的最美的女子,卻不想這太后比她更美,這種美不僅是面貌美,還是發自骨子裡的美。
千瀾初自小習武,眉宇間英氣略顯,身姿柔美,陰柔與陽剛渾然一體,年逾四十,卻猶如二十餘歲的少女,嫵媚風韻。
一襲素色鳳袍,青絲以玉簪束起,卻美得如同九天玄女,風頭壓過了在場的所有妃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