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荊謂雲從小摸爬滾打慣了, 在醫院裏清洗傷口縫針時,淡定的好像他才是拿針的人,還有閑心去看大小姐。
時鬱就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一言不發, 也沒什麽表情, 手上的血已經洗幹淨了。
可她仿佛還能感覺到,滾燙粘稠揮之不去的觸感,淺色的眸子暗淡無光。
一旁的護士給她遞了杯水, 她也沒有反應。
護士無奈地搖了搖頭, 把水放在桌上。
“解決事情的方式有很多種,偏偏你們選了最蠢的,就你頭上那傷, 在重點,你也別去警局了, 醫院躺著吧!”警察叔叔一臉嚴肅,見荊謂雲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氣就不打一處來。
在看看旁邊“嚇傻”的小姑娘,警察歎了口氣。
“就算你是為人出頭, 好歹想想她還是個女孩子吧?”
“……”
“她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受傷?我們到的時候, 你們兩個被人圍在中心,是不想要命了嗎?”
一聲聲質問下, 荊謂雲眼瞼低垂, 黑瞳晦暗不明。
大小姐膽子豆大點,看見血就怕得話都說不出來。誰又能想到, 這場鬥毆, 就是她挑起來的呢?
搞不懂。
也無法理解。
然後, 荊謂雲傷處理了多久, 警察叔叔就義正嚴辭的思想教育了多久, 就連旁邊醫生護士滿腦子都是法製社會四個大字。
少女始終是那麽頹喪的樣子,從未有過其他情緒。
時鬱覺得好累,好想睡,如果可以,她想逃到一個沒有人或者物的地方,就像是沒有五識的死物。
可是不行,她還有事沒有做完。
她必須要逼自己冷靜下來,醫生說過,她很難克服那段過去,最簡單有效的方法,就是轉移注意力或者放空大腦。
不去想,不去回憶,能忘記最好不過,不能忘記,就將其藏於最深處。
【好累啊……】
【讓我去死好不好?】
係統那邊,眼睜睜看著時鬱精神狀態像是蹦迪一樣,上下跳躍,嚇得不輕,柔聲問道:【宿主,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
時鬱沒有說話。
【全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就不會有人出事。】
少女麵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眼睫許久才眨上一次,倘若不是還有呼吸,怕是會以為她已然死去。
她眼睛像玻璃珠,幹淨空白,什麽都裝不下,裏麵空蕩蕩的一片死寂。
像極了不會哭不會笑的瓷娃娃。
【沒事的,你做得超級棒,學校裏到處有人說你囂張跋扈,不把人放在眼裏,想靠暴力壓下謠言。】
【你看,你人設立得多穩呀!】
係統絲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使出全身解數哄時鬱開心。
【要不要聽廣播劇?知道你懶得看書什麽的,我特意從數據裏下了很多小說,我念給你聽。】
說著,係統真就念了起來,他的聲音還是那種不男不女的電子機械音,因此聽起來很是滑稽,惹人生笑。
時鬱聽了幾分鍾,輕聲道:“統統,我沒事。”
係統鬆了口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別的都無傷大雅。
結果下一秒,小祖宗就又說道:“就是,你下次能不能換個聲線,這個音調聽得我頭疼。”
係統:【……】
——他媽的,老子辭職行不行?現在立刻馬上,這係統他不當了!
好在,係統有職業操守,才沒有罷工。
等時鬱緩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和荊謂雲挨著坐上了警車。看架勢,是準備去局裏喝茶問話了。
荊謂雲縫針的地方粘了塊方形紗布,沒有有損他的形象,反而顯得特酷,有點社會大哥的風範,身上帶著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時鬱剛一抬頭,猝不及防撞上荊謂雲陰鬱的眼眸。
【這眼睛……】
【好看的讓人想收藏起來。】
荊謂雲太陽穴狠狠一跳,隻覺得剛才縫針都沒這麽頭疼。
小姑娘顯然緩過勁來了,心聲像是倒豆子一樣,瘋狂吐槽。
【荊謂雲打架可太牛b了,當時倒下的沒有七八個,也有四五個。】
倆人距離很近,荊謂雲想裝聽不到都不行,本不想理會,偏偏大小姐又來招惹他。
時鬱往他那邊靠了靠,壓低嗓音陰惻惻道:“我警告你,一會你要是敢把我供出去,饒不了你!”
荊謂雲有點想笑,又覺得小姑娘有夠氣人的,沒說話。
【好餓啊,局子喝茶前能不能先吃飯?】
【本來身體就不太好,一會要是低血糖犯了,還得再折騰回醫院,麻煩死了。】
想到這,時鬱神情懨懨,沒什麽精神,聳拉著腦袋,像隻吃不上飯委屈巴巴的野貓崽子。
很快,車子就開到了警局,從外麵就能看到窗戶邊上站了一排十六七的學生,其中還有梁恬這個乖乖女和剛轉來的陳浩嶼。
老實說,時鬱不太喜歡警局這地方,和醫院一樣,隻要是來這兩個地方,準沒好事。
警察叔叔在前麵領著倆人走,時鬱和荊謂雲在後麵跟著。
荊謂雲步伐沉穩,不見絲毫露怯,那架勢好像去的不是警局,而是迎接凱旋而歸的將軍的城門。
反倒是時鬱,一會看看這邊,一會看看那邊,感覺不是很安心的樣子。
“梁恬,時鬱給了你多少好處,你這麽幫她說話?”
“虧我還以為你是個好學生,沒想到也是一路貨色……”
“我說了,是你們欺負時鬱在先。”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麵吵吵把火熱鬧的像是村頭菜市場。
讓時鬱有些意外的時候,吵架的另一方,居然是梁恬。
她聲音屬於那種輕柔溫和的,不驕不躁的樣子,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
時鬱不解。
【梁恬怎麽來了?】
係統想了想當時的場景,悠然道:【梁恬性子很好,學校發生這種事,她會來做證很正常,畢竟人家本身就是個三觀正五官好的小姑娘。】
【不過,她竟然幫你,還真是……】
時鬱:“???”
係統:【隻能說不愧是女主,連你這種“惡人”都會出手相助。換了別人,估計都是各掃門前雪,頂多被喊來問問話就走了。】
就在裏麵的人還在爭論時,一名警察突然抬手用文件夾拍拍桌子。
“吵什麽吵什麽?讓你們說當時經過,讓你們吵了?我也不用瞞著你們,這次打架見了血,賠錢少不了,老實把當時情況說出來,在這說謊沒用!”
“我告訴你們,這事往小了說是鬧矛盾小打小鬧,往大了說,就是聚眾鬧事。你們還敢拿椅子砸人,怎麽想的?”
言下之意,吵也沒用,老實交代,爭取寬大處理。
外麵陪時鬱和荊謂雲去醫院的警察叔叔,接著話茬道:“聽到沒,一會你倆進去也老實點!”
荊謂雲沒反應,一如既往的冷。
時鬱縮了縮脖子,站在荊謂雲斜後方。聞言,本能地一伸手,直接抓住了他的衣服。
荊謂雲轉過頭,低頭,再抬眸:“???”
四目相對,對視數秒。
時鬱輕咳兩聲,小聲道:“我是在警告你,不要亂說話。”
有那麽一瞬間,荊謂雲特別想說一句。
他真的一點也不愛和人聊天,也不怎麽說話!完全不用擔心他會亂說什麽。
在荊謂雲的注視下,時鬱有那麽一丟丟心虛,細白的手指還堅持不懈攥著人家衣角沒鬆手。
【你是大佬你牛b。】
【你先進門我在上。】
荊謂雲:“……”
他就知道,大小姐是個慫的。
於是,太陽高照,警局門前,少年背影挺拔,仿佛沒有懼怕的事物,率先踏了進去。
屋內霎時安靜了幾秒,眾人的視線落在前方的荊謂雲身上。
有打量的、有仇視的、有思索的,還有跟見了親爹一樣激動的……
後者自然是陳浩嶼那個憨貨。
許是之前的叮囑有效果,陳浩嶼沒有直接撲過來叫哥,隻是眼巴巴看著。
“人齊了是吧,來,你倆說說怎麽回事。”一名警察雙手交疊在桌上,冷聲道,然後他旁邊的另一名警察打開筆記本,準備記錄。
大概是荊謂雲眼神太凶,周身氣質與另外幾個學生不太一樣,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不好惹”三個字,警察對待他時莫名嚴肅了幾分。
荊謂雲陰沉著眉眼,沒吭聲。
時鬱:“……”
【尼瑪,讓你別亂說話,不是讓你不說話啊喂!】
還是醫院那個警察叔叔打圓場道:“腦袋還有傷呢,警告你倆別嘚瑟,那邊坐著去。”
這話一出,站著的幾個人不樂意了,但人家是警察,他們幾個犯事的也不敢橫,隻能悶聲瞪著時鬱他們。
“你倆誰先說?”
時鬱眨了眨眼,知道指望不上荊謂雲,主動開口道:“我。”
“嗯,你說吧,怎麽回事?”
在場的人此時視線全都落在時鬱一個人身上,就連荊謂雲也不例外。
他有點好奇,大小姐準備如何處理這件事。
拿錢砸人?拿勢壓人?還是耍她那點小心機?
大小姐很快就給出了答案,她抿了抿嘴,平靜道:“有人惡意詆毀造謠我,甚至公然在學校欺淩我。”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下一秒,炸了。
脾氣比較暴躁的一個男生當場就要衝過來,結果被警察按住,扯著嗓子怒吼:“時鬱,你他媽要不要點臉?有你這麽顛倒是非的嗎?”
當事人時鬱很淡定,眼皮子都沒眨一下。
荊謂雲挑了挑眉,莫名覺得這個樣子的大小姐,很是耀眼。
他想聽聽,她要怎麽扭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