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我二十多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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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心疼那幾個雞蛋。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蕩子裏,沒有吃的會出人命啊。
凝翠大約沒想到錢如意會為了幾個黢黑的雞蛋哭。她愣了愣:“等以後,奴婢還你許多雞蛋。要蒸的,煮的,煎的,炒的都行。”
錢如意抹把眼淚:“那也得我有命吃才行。我現在都快散架了,根本走不動……”
“這有什麽。”凝翠上前一步,二話不說將錢如意往背上一掄,顛得錢如意七葷八素,差點兒把肚腸吐出來。
但是,下一刻凝翠就憂愁起來:“咱們要往哪裏走才能走出去呢?要不咱把這些草燒了,看能不能找到方向?”
“可別……”錢如意連忙阻止:“這蕩子十分廣袤,草木枯榮不知沉積了多少年頭,一旦燃燒起來,咱們跑都沒地方跑。”
“我先把周圍割一個避火圈來。”
“你一個人能割多少地方?曾經有人這麽幹過,結果三萬人馬被大火趕得四處逃竄,好不狼狽。你力氣再大,能比得上三萬人的力量?”
“那倒是不能。”
“聽我的,我給你指路。”
凝翠將信將疑:“能行嗎?”
“把那個嗎去掉。”錢如意說完,無力的將腦袋靠在凝翠的肩膀上,她其實並沒有什麽力氣,全靠一股精氣神支撐罷了。
凝翠的個子,比錢如意高不了多少,但是力氣不是一般的大,背起一個錢如意輕而易舉。盡管如此,在蒿草茂密的蕩子裏艱難穿行,時間久了也累得夠嗆。
但是,這丫頭分外吃得苦,硬是背著有氣無力,奄奄一息的錢如意走了一天。
到了傍晚時分,眼見周圍的蒿草稀疏起來,雪卻越下越大。大團大團的雪傾盆而下,模糊了天地更模糊了視線。
忽然,一陣馬蹄聲踢踢踏踏傳來,夾雜著男人此起彼伏的呼喝。
“糟了。”凝翠渾身一緊:“怕是遇見馬賊了。”
錢如意強打精神:“你怎知道?”
“咱們大業戰馬的蹄鐵獨一無二,馬蹄聲不是這樣的。”
她的話音剛落,斜刺裏傳來一聲尖銳的喊叫:“小姐……壽兒……”
那一聲淒厲哀絕,似乎是喊叫之人用盡了生命的呼喊。
凝翠還沒有反應過來,錢如意一個激靈:“是如言……”
凝翠還有些不解。
錢如意急道:“剛才那聲音,是如言家裏燒灶婆子的。我和她相熟,絕對不會聽錯。”
“那咋辦?”
錢如意手腳並用從凝翠背上滑下,一跤坐倒在地上。但她完全顧不上自己的處境,催促凝翠:“快去救如言。不要戀戰,救到她就往蕩子裏跑。”
“那你呢?”
錢如意道:“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事情緊急,凝翠也來不及細想什麽,將錢如意身上的大氅攏好,轉頭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這丫頭頗有幾分俠骨,奈何奴才做久了,沒什麽主見。明知把錢如意放在這裏不妥,可還是按照錢如意的話去了。
等凝翠走得不見了蹤影,錢如意才開始欲哭無淚。
她心裏清楚,此時此地,隻怕就是她的埋骨之所了。
她實在是做夢都沒想到,她的命會這樣匆匆結束……
胸中發空,視線漸漸模糊。
這種感覺其實很奇妙……
“醒醒……”一個模糊的聲音傳來。
錢如意渙散的神智漸漸回籠。她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將膠著的眼皮睜開一線,一個不修邊幅的粗獷男子映入眼簾。
錢如意以為是幻覺……
“別睡了,你要是睡過去醒不過來,衛家小姐這輩子恐怕都找不著了。”
“如言……怎麽了。”錢如意的腦袋裏一片混沌,根本無力思考。
“她昨夜遇到了馬匪,倉促逃進了迷蹤蕩。這蕩子你最清楚不過,十人進去九人迷路。這天氣又格外寒冷,要是不及時找到她,恐怕凶多吉少。”
錢如意這才恍然,眼前是個真真切切是人,並非幻覺。一股難以言說的喜悅自心底不知名處生發起來:“老天有眼……”
“什麽?”那人並沒有聽清楚。
錢如意實在虛弱,也無力再重複一遍。
男子從隨從手中接過一個皮囊,遞到錢如意嘴邊:“喝一口,提提精神。”
一股濃烈的酒味兒撲鼻而來。錢如意皺了皺眉頭,將頭偏開。
給一個奄奄一息的虛弱女子喝烈酒提神,不得不說這位老兄是個“人才”。
“有水給我一口。”錢如意低低道。
那人轉頭吩咐從人:“快去找水。”
錢如意喝了兩口熱水,又吃了點兒東西,這才漸漸緩過來。
她其實沒啥大毛病,就是身體不爭氣。俗話說,好漢架不住三泡稀,何況她一個芝麻杆子架起來一般的身體呢?
所以就倒下了。
如今有了熱水、熱食兒,虛脫的身體也就漸漸恢複過來。
至於拉肚子,早在她走路出了一身又一身汗的時候不藥自愈了。
但是,要想讓她能走的快,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身體健康的時候,走路都走不快,何況現在呢?
那男人明顯的焦急萬分,可是卻又無可奈何。最後忍無可忍,道聲:“得罪。”就要伸手將錢如意抱起來。
錢如意道:“我已經二十多歲了。”
那男人聞言,下意識一怔。
男女大防,自古有之。他雖然年長,可也是壯年男子。錢如意雖然孱弱,可也是成年女子。
錢如意見那人怔住,掀起眼皮重複了一遍:“我二十多了。將軍想再欠我一個承諾麽?”
男人向前一步,猛然伸手將她抱起:“欠就欠吧。這幾年沒有了牽掛,我反而有些不大習慣了。”
錢如意窩在他懷中:“趙大妹是你贖出來的。”不是問句是肯定句。
男人點了點頭。
錢如意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忽然又發現無話可說。他們其實,隻是才見第二麵的陌生人而已。
熟悉的陌生人。
他寬厚的胸膛是那樣的堅實,令人下意識就踏實起來。
他的腳步那樣的從容,一如他的品格,臨危不懼,八麵威風。
此等樣男兒,才是女子終身可托付之人啊。
“侯爺……”凝翠的聲音突兀的傳來,但隨即歸於靜寂。
天地之間,似乎就隻剩下風聲、呼吸聲、心跳聲。
一個偉岸男兒,一個嬌小女兒。
錢如意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又睡著的。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衛如言的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