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發火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她趁著衛如言給她打掩護的時候,悄悄穿過荷花叢,從一個僻靜處爬上岸。這個時候,她已經累得兩腿打顫了,風一吹渾身徹骨的寒,但是,保命要緊,其他的也就顧不上了。


  她穿著濕漉漉的衣服,抄僻靜的道路回到衛如言居住的地方,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將頭發擦幹了從新梳過,然後哭哭啼啼的往衛老太太那裏告狀去了。


  她為啥單挑衛老太太告狀呢?完全是習慣使然,她在家裏受了委屈,也是第一個找自己奶奶傾訴的。


  衛老太太年紀大了,早早的回了房間休息。忽聽婆子來報,花園子裏有人落水了,老太太頓時就緊張起來,還沒等怎麽著呢,錢如意一路哭著就走了進來:“衛奶奶,煩您老給我送回家去吧。”


  衛老太太正頭疼那後花園子裏的事呢,這會兒見錢如意這個窮丫頭又來添亂,早就十二分的不耐煩,臉上便也沒有好顏色:“你要回,就回吧。”


  錢如意沒想到衛老太太一點兒客氣都不帶有的,就給自己送回家了。不過,她也並不怎麽遺憾,順勢就福身一禮:“多謝衛奶奶,我這就回去收拾了自己的衣服,馬上就走。”


  說完真的轉身就走。


  衛老太太忽然省起什麽,喚道:“等等。”


  錢如意站住腳步。


  衛老太太道:“好端端的,為什麽忽然說起要走?”


  一提這個,錢如意就委屈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我好端端的在亭子裏站著,不知道被誰推下了水裏。這本來也不算什麽,我會遊水的。可是,我的前頭就是如言,那個推我的人,早也不推,晚也不推,偏我站在了如言身後的時候推。我越想越害怕。”


  俗話說,人老成精。衛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那些閨帷中的小算計,隻怕她用過的都比錢如意聽過的多。這一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定然是有人想要借錢如意之手,算計衛如言。


  話說這衛家,老太太雖然不當家多年,但也並不是聾子,瞎子。尤其是在對於衛如言這個孫女上,她是分外多留了幾分心的。因為,不看僧麵看佛麵。沒有人比老太太更清楚,衛家如今不過是個空架子,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己的三兒子,衛如言的父親衛長風。


  衛長風已經快二十年不回家了,要不是還有衛老太太這個老娘和衛如言這個女兒在,估計他早就和衛家斷的一幹二淨了。


  衛老太太對於衛長風寄予厚望,自然就會在乎衛長風在乎的人。所謂愛屋及烏,她老人家關注衛如言,捎帶著也會對錢如意這個衛如言唯一帶回來的人另眼相看。要不然,就憑錢如意一個窮家破業的丫頭,就算死了,隻怕這老太太眼皮也不會眨。


  錢如意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處境。如果她不曾受山長和衛如言的恩惠,又或者,她不曾來衛家趟這渾水。遇見譬如衛老太太這樣的人,她一定躲得比任何人都遠。


  可如今,她不是來了嘛。


  她可不信,那個推了自己一把的人,真的是想把自己推進湖裏。她的身份,放在那些貴族小姐、丫頭們的眼裏,隻怕提鞋都不配呢。由此很容易就能推斷出,那推她的人,是衝著衛如言去的。


  衛如言在衛家孤立無援,若不然山長也不會紆尊降貴,懇請爺爺讓她來陪伴自己的女兒。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山長和如言,對於錢如意來說,可是活命之恩。在那個青黃不接的時候,要不是有如言憐憫,就錢如意這身嬌肉貴的毛病,一早就被餓死了。


  那年月,兵荒馬亂,天災,哪戶人家沒有被餓死個把人呢。


  衛老太太聽了錢如意的話之後,就趁著臉在那裏,也不說話。


  錢如意就站在門口,耐心的等著衛老太太的反應。二人無言,但空氣中的氣氛十分的凝重。以至於跟在老太太身邊的幾個丫頭婆子,都連大氣兒不敢出。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太太抬了抬眼皮,吩咐身邊的丫頭:“把如意姑娘好生的送回去,再把幾兩燕窩,去給如意姑娘安神。”


  錢如意聞言,蹲身一禮:“燕窩就不用了,衛奶奶的好,我心裏記著。我賤命,總是再好的東西,到我嘴裏也是糟蹋了。我在您這兒待了這麽一會子,看著您就像看著我的親奶奶一般,心也定了,魂兒也安了。就不勞您身邊的姐姐相送了。”說完,又向老太太行個禮,轉身便走。


  衛老太太看著她的背影,那眼神仿佛是釘子一般,偏有無可奈何。吩咐身邊的婆子:“去打聽一下,怎麽回事。”


  那婆子聽了,垂首去了。


  衛如言居住的地方就在老太太的正院隔壁,原本是老太太正院旁邊的一個跨院。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將原來相通的門堵了,所以才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小院子。


  兩下裏相距沒幾步,錢如意轉個身的功夫也就到了。


  她已經累得夠嗆了,看見桌上有白糖糕,就吃了兩塊,喝了兩口壺裏的水。那水有些涼,喝在肚子裏很不舒服,於是錢如意將剩下的水放下,拖著兩腳,爬上床,眼睛一閉,睡著了。


  睡得正香呢,忽聽外頭一陣喧嘩聲。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發了一會兒癔症,心裏這才漸漸清明起來。


  外頭的喧嘩,一浪高過一浪,有哭的,有叫的,還有劈啪捶打之聲。


  錢如意起身,擁著被子坐在床上聽了一會兒,正要再次躺回去接著睡。忽見門口人影一閃……


  錢如意霎時間,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將身體往被子底下一縮,閉上眼睛裝睡。


  一隻沁涼的大手蓋在她的額頭上,似乎是在試探她的體溫。與此同時,一股熟悉的香味撲入鼻腔。


  錢如意懸起的心陡然落地,睜開了眼睛,望著周玉郎:“你怎麽在這裏?”


  周玉郎沒想到錢如意並沒有睡,反而被嚇了一跳:“你沒睡?”


  錢如意道:“原本是睡著的。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麽在這裏?”要知道,衛如言居住的地方,可是衛家的後院。此時天還沒黑,周玉郎竟然能長驅直入,這實在不符合常理。


  周玉郎道:“想來就來了唄。”


  錢如意從被子底下探出頭,十分認真的看著他:“我知道你有本事,能飛簷走壁。凝翠跟著你,也有一身好本事。可是,有件事情我有些想不明白。你能幫我解釋一下嗎?”


  周玉郎道:“你說。”


  “昨天夜裏,我和凝翠是在慧雅郡主那裏歇的。我們三個睡在一張床上。慧雅郡主的屋子,頭一天門被打破了,所以也沒有門可以關。但是,等我們三個一覺醒來,院子裏忽然冒出來許多人。他們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來的,我們三個沒有一人知道。”她越發認真起來:“連凝翠也不知道。”


  周玉郎蹙起一雙長眉:“你想說什麽?”


  錢如意道:“我在陳述我的疑惑,難道你聽不明白嗎?”


  周玉郎凝眉看著她,足足盯了有一刻鍾,似乎要將錢如意外頭的皮囊盯穿,看看她裏頭的芯子是什麽一般。


  錢如意道:“還有一個事,我也想不明白。”


  “嗯。”這次,周玉郎直接等著聽了。


  “如言回京的時候,原本是帶著兩個貼身的人的,一個是她的奶娘,一個是伺候她的小丫頭翠兒。可是,半路上她們都死了,你知道嗎?”


  周玉郎點頭:“是被土匪殺的。”


  “金山縣距離玉匣關不過百裏,自從北定候趕走外敵,常駐關口之後,金山縣十幾年來,從來沒有過匪患。”


  周玉郎猛然湊近錢如意的臉:“你到底知道什麽?又想說什麽?”


  錢如意並不懼他,事實上,能真正讓錢如意害怕的人還真不多。她伸手蓋在周玉郎的臉上,將他英俊的五官都給推的扭曲了:“我什麽都不知道,隻是陳述我的疑惑。”


  周玉郎站直身體:“我會給你一個圓滿的答案。”說完轉身欲走。


  錢如意悠然道:“你出去,順便幫我把門帶上。”頓了頓又道:“告訴凝翠的母親,以後不用做白糖糕了,如言喜歡五彩水晶糕。那白糖糕,都進了我的肚子了。”


  周玉郎轉頭:“你以為她不知道麽?”


  “對了。”錢如意又想起一件事:“你要是方便,可以回去告訴你的母親,不用試探如言了,她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兒。長得好看,又聰明,又溫婉,又大方……總之那哪兒都好。你母親要是錯過這樣一個好兒媳婦,可沒有後悔藥吃。”


  周玉郎反問:“你怎麽知道,如言一定會嫁給我?”


  “那麽多閨秀為了你跳湖,你撈起來又給人家扔回去。滿京城那麽多大家小姐,你不去別人家翻牆,專門來衛家翻牆。難道你看上衛家別的姑娘了?”


  周玉郎忽然微微一笑:“虧得你還有些良心,知道我的心思。白費我前幾日差點兒氣死。”他說著,翻身又往回走了兩步,看著錢如意,似笑非笑道:“周順昌已經回來了,你要不要抽個時間見見他?”


  錢如意頓時渾身發緊,感覺毫毛都豎起來了,想了想:“還是算了吧。我不殺其母,其母因我而死。我實在沒有勇氣去見他。”


  周玉郎道:“你要是實在害怕,我可以陪著你,或者可以讓你那個小老鄉陪著你。萬一打起來,凝翠也是能抵擋一陣子的。你見機跑了就是。反正你逃跑這種事,早已駕輕就熟。”


  “再說吧。”


  周玉郎道:“也許沒有你想象的那樣糟糕,周順昌的母親並沒有死。或許看在你對她兒子一往情深的份兒上,她同意了你進她的家門兒呢?”


  “可拉倒吧。”錢如意煩惱的翻個身:“就那瘋婆子,她要不死,借我八條命,我都不敢踏進她家大門一步。”


  “那你和周順昌豈不成了有緣無分了?”周玉郎一臉的幸災樂禍。


  “你就別笑話我了。煩著呢。”錢如意煩躁的向他揮了揮手:“趕緊走,趕緊走。晚了如言就回來了。”


  周玉郎嘴上道:“回來就回來唄,反正遲早得在一起的。”可腳下並沒有絲毫的停留,閃身出門去了。


  之後,凝翠才閃身進來。


  錢如意看見她,搖了搖頭:“你家世子可是好算計,和如言還沒怎麽樣呢?就借我的手,在她身邊埋了一顆雷。這是一開始就要將如言吃的死死的架勢呢。”


  “什麽雷?”凝翠的腦回路根本就不和錢如意在一條線上。


  錢如意頹敗道:“沒什麽。”


  凝翠指了指隔壁:“老太太發怒了呢。”


  “嗯,我聽到了。”


  “把二夫人的奶兄、奶嫂給打了,還要趕出去。那是一點兒臉麵都沒給二夫人留。”


  “如言呢?”


  凝翠道:“那倒是沒聽說怎樣,隻是她似乎以為你淹在湖裏了,一路從花園哭到老太太麵前,這會兒還在哭呢。真沒看出來,如言小姐那樣溫婉的一個人,哭起來那叫一個不得了,眼淚劈裏啪啦向下掉,跟流水一樣,怪不得人都說,美人兒是水做的肌膚,冰做的筋骨。


  這一傷心起來,哭的都要化了一樣。”


  錢如意嗔道:“如言都哭成那樣了,虧得你還有心情耍笑她。還不快去告訴她我好好的,讓她別哭了。萬一哭壞了眼睛,可不得了。”


  凝翠一怔:“這麽重要的事情,我怎麽就給忘記了呢?”


  錢如意冷笑:“你心不在這裏,光顧著吃裏扒外了,隻怕心裏樂得看熱鬧呢。”


  凝翠頓時有些發急:“我哪裏看熱鬧了?我這不也是剛剛見到你麽。”


  “快去吧。”錢如意催她:“周玉郎再想來翻牆的時候,記得挑如言在的時候,可別來嚇唬我了。”


  凝翠被她揭短,這才嘟了嘴巴,無話可說了。


  “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告訴如言?”錢如意瞪了她一眼。她客居在衛家,又仰仗北定候的威風,本不想和凝翠發火,可是凝翠的行為,實在是令她忍無可忍了。


  她竟然裏應外合,給周玉郎穿堂過戶開方便之門,這種事,無論是豪門世家,還是鄉下小戶,都是急要不得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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