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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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如意其實也弄不清楚那釵子是怎麽回事,這個時候也不是調查的時候。但是,不管怎麽說,鄉下人吵架,輸啥不能輸陣仗。錢如意將頭一抬,胸膛一挺:“古來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多了。難道眼睛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麽?我家的丫頭我自清楚,你說她嘴饞,愛搗鼓些吃的喝的小玩意兒,這個我信。你要說她見錢眼開,偷什麽破釵子,我是一千一萬個不信的。
以為衛家沒落了,養出的丫頭都小家子氣。那是你們沒見識,不知道什麽叫大家風範。不過,這也難怪,就你們這些高牆裏圈起來的金絲雀,知道什麽叫海闊天空,知道什麽叫禮義廉恥,忠孝悌節恕勇讓?看在今兒是個好日子的份上,我索性教你們個乖。
勸你們。莫要小小年紀,將那三分聰明都用在勾心鬥角上。這內宅之中能有什麽好爭的?不過是臍下三寸那點子勾當。沒得讓人笑掉大牙。”
“你……”一院子的丫頭都怒了。錢如意這是罵她們絞盡腦汁不要臉。再好涵養的人,恐怕也忍不住。
那個笑吟吟的丫頭,卻笑的更加燦爛,仿佛盛夏裏怒放的一朵花,望著錢如意道:“如此還要多謝這位姐姐教導。隻是,這位姐姐,咱們說釵子的事呢。”
錢如意掃了她一眼,這是個笑麵虎啊。而且思維清晰。別的丫頭都被錢如意氣的忘記釵子的事情了,偏她揪住不放。還笑吟吟的,讓人想要撕破臉皮大罵一架都不能。
不過,錢如意也不是好惹的。
她也一笑:“你要是真的感謝我,記在心裏就行。隻有真正聰明的人才知道。我今兒說的都是為你們好的話。看來你是個聰明人呢。”
那丫頭顯然不想給錢如意東拉西扯的機會,笑眯眯道:“釵子,釵子。”
錢如意反問:“什麽釵子?”
原先那丟釵子的丫頭將手裏的銀釵向前一遞:“就是這個。我們大家可是眼看著從你們家人袖筒裏掉出來的。”
錢如意道:“難道你走在路上,看見地上一個無主的釵子,不是先撿起來的麽?她又不認得你,更不認得你的釵子長什麽樣子。不過是個誤會,有什麽好說的。”
那丫頭不依了:“你這是睜眼說瞎話。”
錢如意反問:“你親眼看見她偷你的了?”
那丫頭語塞。
旁邊另一個丫頭道:“我們雖然沒親眼看見,但也知道定然是你們偷的。這釵子才幾錢銀子的事,也就你們吧,換了別人,撿都還嫌要彎腰呢。”
錢如意道:“我明白了。在你們眼裏,窮就是有罪。我不怕告訴你,姑娘我就是窮,但是我吃你們家米了,還是穿你們家一個線頭了?姑娘我窮的清清白白,坦坦蕩蕩。你知道什麽叫貧窮不能移,什麽叫威武不能屈?”錢如意說道這裏,將手一擺:“算了,和你們這些隻知道爭那臍下三寸的,又能說出個什麽情長理短呢?白白浪費口水罷了。”
那丟釵子的丫頭氣呼呼道:“你不講理。”
錢如意道:“你要怎樣,說就是。何必這樣胡攪蠻纏?”
那個一直笑吟吟的丫頭道:“不如這樣,這釵子怎麽說也是從你們袖筒裏掉出來的。讓這位妹妹再拿回去戴,恐怕她心裏膈應。不如你們將這釵子留下,再補還她同樣份量的銀子,大家扯平算了。”
錢如意冷笑:“得虧你不是官老爺,若不然就是個典型的官官相護。憑什麽她膈應了,要我們負責?我們還嫌膈應呢,又找誰說理去?”
那丫頭笑眯眯道:“如果你們銀子不湊手,不然這銀子就我掏了吧。”
錢如意身上確實沒錢的。雖說一個銀釵子幾錢銀子,但是在窮苦人家那也是一筆巨款了。她仰天長歎一聲:“人窮了,真是罪過啊。”
有人輕蔑道:“還說不是她們偷的,連幾錢銀子都拿不出來。”
錢如意瞪眼又要和那人吵,忽見一個幹練的婦人從外頭走進來,站在院子裏問道:“那位是衛家的?”
錢如意看著那婦人,不知道她想幹什麽。秋香忙忙道:“我們是。”
那婦人穿過人群走到秋香麵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她旁邊默默垂淚的荷香。最後目光落在豎眉瞪眼,怒氣衝衝的錢如意身上,向著錢如意福身一禮:“給姑娘請安,姑娘萬福。”
錢如意望著她:“你找我做什麽?”
那婦人看她語氣不善,怔了怔:“這是怎麽了?”
錢如意怒目瞪著四周圍那些人。
那婦人笑道:“想必是小姐妹拌幾句嘴,姑娘快消消氣兒吧,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呢。”
那丟釵子的丫頭大約是認識那婦人的,氣呼呼指著錢如意:“她們偷我的釵子,還死不認賬。”
那婦人嗬嗬一笑,將那丫頭的手壓下:“肯定是誤會。這位姑娘不是那種見小利而忘道義的人。”
“何以見得?”
那婦人從懷裏掏出兩錠二十兩的銀錠子,托在手上給院子裏的丫頭們看:“喏,衛家姑娘前來的路上得的彩頭。她走得匆忙,主人家緊趕慢趕都沒趕上把這彩頭給她。她要是那樣淺薄的人,能把這白花花的雪花銀錠子給忘了麽?”
一時間,滿院子的人都瞪眼看著那銀錠子。再是見過世麵的丫頭,也不過是個丫頭罷了,而且這院子裏的,都還是進不得屋子去的丫頭。能隨隨便便就把四十兩紋銀扔腦後的,估計在場的沒有幾個。
而錢如意的衣服打扮,看樣子在衛家比荷香和秋香更不上台麵。一個這樣的丫頭都不將那樣一筆銀子放在眼裏,何況是看著比她還體麵的丫頭呢?
那婦人又安慰了錢如意幾句,將那兩錠銀子交在她手上就走了。錢如意將那兩錠銀子一股腦兒塞進荷香的手裏:“給你了,你拿去照著剛才那釵子的樣子,打上十七八支,咱們院裏的人各人都分兩個,戴一支扔一支。”這話明顯的擠兌剛才那些和她吵架的人的。
偏偏那些人到了這時,幹張著嘴沒法兒吭氣兒。
也就這會兒功夫,屋裏的主子們都開始陸陸續續的出來,院子裏的丫頭們便各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敢上前去找自己的主子伺候著。
衛如言在春香和梅香的陪伴下,從屋裏出來。荷香和秋香見了,連忙應了過去。
錢如意走在後頭。衛如言看見她,笑道:“我剛剛回頭找你,沒有看見你的身影,還以為你走丟了呢。”
錢如意擠出一絲僵硬的笑來:“沒丟。我這輩子,最難辦到的事就是把自己走丟。所以,你隻管好你自己就行,不用擔心我。”
衛如言道:“現在長輩們在陪著北定候夫人說話,讓我們自己去園子裏玩兒。咱們走吧。”
錢如意跟在她後頭走了幾步,避開了那些紛紛向外走著的小姐、丫頭們,而後喚了衛如言一聲:“如言,我想回去。”
衛如言不解:“好端端的,怎麽才來就又要回去?”
“不知道。”錢如意自然是不能說,她剛才在這裏遇見了胡大郎的,隻能含糊搪塞:“反正,我一來這裏,就頭皮發緊,渾身哪兒都難受。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待著。”
衛如言笑道:“好了,又耍小孩子脾氣。回去那麽遠的路,你一個人怎麽辦呢?你要實在不想在這裏待著,等會兒咱們找個僻靜的地方,我陪著你待一會兒,然後咱們好回家。”
“別。”錢如意連忙拒絕:“我也知道,我自己回去是不成的。可是咱們也別找僻靜的地方,那多沒意思。咱們要去,就去那人群當中,是個人一回頭就能看見的地方。”
“為什麽?”
“這莊子那麽大,人多的地方安全啊。”
衛如言頓時失笑:“你啊,什麽時候能夠長大?”
錢如意心裏愁的千回百轉:“長大不長大的,也沒那麽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平安活到老就行。”
一行人往花園子裏去。陽春三月的天氣,到處花紅柳綠,春意盎然。暖陽照在身上,似乎要將人融化了一般。衛如言果然按照錢如意說的,淨往人多的地方走。可是,那些慣在京中長大的小姐們,一看見衛如言和錢如意,就仿佛避瘟疫一般,溜溜的散開。
如此這般,倒叫衛如言撲了好幾鼻子的灰。
她萬般無奈的看著錢如意:“不是我不想去那人多的地方,是人家不肯容我。”
錢如意向四周看了看:“罷了,罷了。咱們也不和那些慣會眉高眼低的淺薄人一般見識。你看那裏一片姹紫嫣紅,也不知道開的是什麽花,不如咱們去賞花吧。”
衛如言順著她的指點看過去,隻見一大片牡丹開的正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於是道:“那是牡丹。”頓了頓道:“你看那花叢中一個人都沒有想必是不讓人進去的,怕踩踏了那樣的好花。”
錢如意滿嘴歪理:“俗話說的好,花開堪賞直須賞。莫待無花空賞枝。去啦,去啦。”
衛如言在這裏也確實尷尬,幾乎所有的人都繞著她走。這時聽了錢如意的話,也就點頭默許了。但轉而又叮囑身邊的人,千萬要仔細些,莫要踩壞了花枝。
話說那一片春牡丹,花色繁複,爭相鬥豔。衛如言穿了一身玫瑰紫的衣裙,到了那牡丹叢中,頓時就仿佛化身成那牡丹枝頭的一朵牡丹花,和那一眾姚黃魏紫,開成渾然一團。
一隻彩蝶翩翩飛來,停著她的鬢角之上。錢如意看見了:“呀,蝴蝶。”
話音未落,春香驚喜道:“又一隻。”
花豔人美,人比花嬌,花比人豔,本就已經是一副人間美景。如今忽然間又多了幾隻嬉戲的彩蝶,頓時增添了許多靈動意趣。
那些原本躲著衛如言走的女孩子們,不由自主被花田之中的景象吸引。於是,就有三三兩兩的女孩兒,結伴走到這花田裏來。
而後,人越來越多。原本衛如言她們想要找個熱鬧地方而不得,如今四周反而都是人了。
幾乎隻是片刻之間,原本就夠富麗繽紛的牡丹花田中,又開出無數比牡丹花還要名貴嬌豔的花朵。一眾女孩兒,撲蝶的撲蝶,賞花的賞花,更有那又文采的,就在那牡丹花田之中鋪開了桌案,或繪畫,或題詩,各自其樂融融。
春香看見了,說道:“小姐,不如咱們也鋪開桌案,畫上幾副花兒來,一會兒送給北定候夫人做賀禮。”
衛如言看向錢如意。
錢如意連連擺手:“可莫要指望我,我天生和那毛筆是對頭。別說繪畫,就算是畫條直線都畫不直。”
衛如言笑道:“就你怪話多。那毛筆遇上你,還不知道多委屈呢。”
錢如意道:“要我說,畫什麽畫。難道北定候夫人還缺一副畫看麽。這樣好的太陽,曬太陽才是正經。”
衛如言笑道:“那就不畫了,咱們就陪著你曬太陽。”
幾個人在那花叢中說說笑笑。渾然不覺早已成了他人眼中的風景。
周玉郎剛走上花亭,就聽見許多歡聲笑語,轉頭看時,一眼就看見了牡丹花叢中的錢如意。沒辦法,錢如意一身粗布衣裙,在那綾羅綢緞的人,姹紫嫣紅的花兒中間,十分的醒目。如果說衛如言是比這牡丹花還要嬌豔的一朵花,而錢如意就仿佛是那花叢間的精靈。無論動靜,都靈氣天成。仿佛她原本就是在那裏的,一點兒不突兀,和那美景、美人相得益彰,渾然天成。
含煙兒見周玉郎忽然定住腳步,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見了那個個子矮矮的姑娘。含煙兒一笑:“那個姑娘啊,之前還吵著要回家去呢。這會兒看著倒是玩的高興起來了。”
“回家去?”周玉郎回過神來:“可是誰惹她了?”
含煙兒兩手一攤:“這個奴婢可不知道。您前腳剛走,她後頭就說要回去。奴婢問了,人家就不說不願意在這裏待著。”
周玉郎清俊的眉頭一皺,頓時擰成了一個疙瘩:“她還想去哪裏?”
含煙兒見他忽然怒了,卻根本無從琢磨周玉郎這怒氣從何而來。周玉郎已經邁步向著那花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