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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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煙兒見他忽然怒了,卻根本無從琢磨周玉郎這怒氣從何而來。周玉郎已經邁步向著那花田而去。
這賞花亭和那牡丹花田之間還有一道隔欄,從周玉郎站的這裏,想要走到花田裏去,必須得繞過那隔欄。周玉郎走到那隔欄前,根本就不耐煩再繞過去,而是縱身提起,從那隔欄上翻了過去。
他以走進那花田,頓時就引來無數道目光。那些女孩兒們一瞬間都傻了。這裏是女眷們聚集的地方,一般二般進不來外男的。
也有認得周玉郎的,那眼神又不一樣。
周玉郎全然不管這些,徑直穿過牡丹花叢,來到錢如意身邊:“你不是要回家嗎?怎麽還在這裏?”
錢如意聽他語氣不善,莫名其妙道:“我還沒走,不行麽?”
一旁的衛如言見了,問道:“怎麽了?”
周玉郎轉頭看了她一眼:“沒事。”
衛如言道:“是我拉著如意,讓她陪我在此賞花的。”
周玉郎道:“那丫頭不聽話的很,難為你願意照拂她。要是換了別個,恐怕一早將她打了出去。”
衛如言笑道:“世子言過了。如意是個很好的人,就是小孩子氣了些。我們是好姐妹,我就算把我自己打出去,都舍不得動她一根汗毛的。”
“你就慣著她吧。總有你哭的時候。”
周玉郎說完,轉身正要離去,忽然看見一朵粉豔豔的牡丹花,正撞入眼簾。他順手就把那花掐了下來,扔進錢如意的懷裏,而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錢如意拿著那花。嘀咕了一聲:“莫名其妙。”
衛如言低笑了一聲:“你們啊,真應了那句話,不是冤家不聚頭。”
“錯,你和他才是冤家,我就是個打醬油的。”錢如意又看了看手裏的花兒,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周玉郎是想來跟你說兩句話,又不好意思,拿我作伐。他那人,當真是別扭的緊。幸虧我聰明,要是個傻的,看他哪裏哭去。”她說完,將那牡丹花別在衛如言鬢角,退後一步看了看:“別說,那神經病還是有幾分眼光的,這花兒配你,相得益彰。”
衛如言略略垂頭,並沒有再多說什麽。
幾人在牡丹花叢裏曬太陽,那邊走來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高聲道:“姑娘們,我家夫人在桃花林中擺開了宴席,要老奴來請諸位移步桃園呢。”
那些女娘們,於是乎紛紛的走出牡丹花田,往那桃園裏去。
錢如意頓時頭皮發緊,扯住衛如言道:“如言,我能不去麽?”
“剛剛不還好好的麽?”
“我忽然肚子痛,想要上茅房。”
衛如言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是在找借口,不想去桃林。將她拉住道:“想必那桃林之中,盡有方便的地方。”
錢如意見拗不過衛如言,隻好硬著頭皮跟她去。
到了那裏的時候,隻見那桃林中的空地上,早已鋪開了紅氈,上頭擺好了雲幾。雲幾間有侍女穿梭,捧著各色點心和水果置於案幾之上。
隻是主人未曾來到,這些陸陸續續過來的女孩子們,都各自尋地方席地而坐。衛如言也尋了一處落座。
錢如意雖然窮家出身,但是一身窮毛病。金山縣地北寒涼,她又自幼身體孱弱,所以從未曾席地而坐過,這般姿態,她還真的有些不適應。但是,胡大郎就在這桃林之中,她也不敢遠走,隻在衛如言身邊徘徊。
忽聽那邊聚集的女孩子們一片驚歎之聲:“這是笑林公子的畫麽?這上頭的人倒罷了,這詩卻分外的應景。”
說話的女孩子,聲音還沒有落,就聽有人念了起來:“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東風。”
眾人連連讚歎:“好詩,好詩。”
錢如意嗤之以鼻:“盜賊。”
衛如言沒有聽清楚:“什麽?”
錢如意懶洋洋道:“我說那個笑林公子,是個盜賊。”
衛如言笑道:“好端端的,人家又怎麽招惹你了?你呀,可好好的待著吧。一麵生怕惹是生非,一麵又處處拔尖要強。天底下估計在沒有你這樣自相矛盾的人了。”
錢如意道:“倘若不關我的事,我自然樂得清淨,可我和這裏反衝,走一步都要撞到事情。罷了,罷了,我自己憋著就是了。不過是再過一兩個時辰,咱們也就回去了。一兩個時辰又憋不死人。”
衛如言道:“你就說嘴吧。明明人家在那裏品畫論詩,半點和咱們無幹的。你就自己在那裏嘀嘀咕咕。”
錢如意也懶得解釋,剛剛那詩原是她不知道哪裏剽竊來的,如今被那個什麽笑林公子拿來應景的。她不愛坐地上,看見旁邊有空著的雲幾,走過去坐了上去。
“你看看你,那是桌子。”衛如言想要將她勸下來。
卻見原本在那邊圍攏這品畫論詩的女孩子裏,有幾個拿著一幅畫走了過來,徑直走到錢如意麵前,其中一個望著她問道:“你就是來的路上,得了四十兩銀子的彩頭的那個丫頭?”
錢如意憋著不吭氣兒。
衛如言起身走了過來,問道:“不知諸位有什麽事?”
之前說話的女子看向衛如言:“聽說你這個丫頭很是了不得,我們幾個想見識,見識。”
衛如言笑道:“大約是你們聽錯了。我這個妹妹是從鄉下來的,能有什麽見識呢?”
那女子顯然並不想就此輕易揭過,指著錢如意道:“就是她,連周夫人都知道了,她來的時候得了好大的彩頭,讚賞有加。如今這般,怕不是不把我們放在眼裏。”
衛如言道:“怎麽會。她確實什麽都不懂。”
那些個女孩子個個不依,七嘴八舌,務必要錢如意露一手出來。
錢如意原本就是個憋不住話的人,如今被人這樣咄咄相逼,頓時就管不住嘴了,向著那為首的女孩兒道:“你要怎樣,才能還我清淨?”
那女孩兒將一雙丹鳳眼兒一挑:“好說。”命人打開了那幅畫,指著那畫上的詩句道:“你隻要能做出一首和這個不相上下的,我也給你四十兩的彩頭。”
錢如意反問:“要是我做不出來呢?”
那女孩兒眸色一寒:“問你個欺世盜名之罪。”
一旁的衛如言明顯的氣息一沉,有些緊張起來:“這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我替她做吧。”
那女孩兒將眼睛一眯:“你來做也使得。”
衛如言將眉頭垂下,正在思索。忽聽錢如意那獨有的清脆響亮,自來就帶著比常人高八度的嗓音說道:“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那女孩兒將眉頭一皺:“這是什麽詩?”
錢如意道:“桃花詩啊。”
那女孩兒搖頭:“不好。”
錢如意道:“那你要怎樣的?”
“要和這畫上的差不多的。”
“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可惜狂風吹落後,殷紅片片點梅台。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錢如意一口氣念出幾首有桃花的詩出來。把那些個女孩子們聽的一愣一愣的。偏那女子就說不好。這已經是明顯的找事了。
錢如意是看明白了,她今兒就算是把唐宋八大家都搬來,也沒辦法達到那女子的滿意。因為,人家就是抱著不滿意來的。
她索性將腿一抬,站在了那雲幾之上,居高臨下望著那女子:“你今天到底要怎樣吧?是殺是刮,給我個痛快。”
那女子冷哼一聲:“看出來。”
衛如言頓時有些慌神了:“這位妹妹……”她年齡比這些女孩子都大,所以自認為稱呼那女子為妹妹沒有什麽錯處。卻見那女子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啐了衛如言滿臉,怒道:“你叫誰妹妹?哪個山旮旯裏爬出來的臭蟲,也敢當本宮的姐姐?”
一個十幾歲未婚的女孩子,能自稱的本宮的,除了當朝公主還能是誰?
衛如言怔了一下,慌忙跪倒在地:“民女衛如言參見公主殿下,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女子將手中的畫一把摜在了她的頭上:“區區草民罷了。若不是看在周夫人的麵子上,今日之事定然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錢如意站在那雲幾之上,早已將雙手拳頭攥成青白之色,但是皇權比天大啊。她再心不甘情不願也不得不低頭。正當她要從桌子上爬下來,跟隨衛如言一同跪倒在塵埃的時候。就聽遠遠的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誰在那邊啊?我怎麽聽著像是七丫頭的聲音?”
眾人紛紛轉頭,順著那聲音望去。隻見當前一個五十來歲,保養甚好的婦人,攙扶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像這邊走來。其餘那些前來賀壽的女眷們,都默不作聲的跟在後頭做陪襯。
不知誰說了一句:“是封老太妃。”一眾女子,都紛紛的跪倒在地:“叩見太妃娘娘。”
那老婦人精神很好,身體看著也十分康健,見狀擺手道:“罷了,孩子們都快起來吧。我也是偶然見天氣好,就出城來走走。走到這裏聽說今日是北定候媳婦兒的生辰,就舔著老臉來這裏討杯茶喝,順便啊,再吃點兒好吃的,走的時候,再往回兜一點兒。這就叫,吃不了兜著走。”
那封太妃說著,嗬嗬笑了起來,餘下的人也都跟著笑起來,一瞬間桃林中的氣氛就活躍了起來。連那桃花都仿佛笑的分外開心。
那封太妃說完,一眼看見站在衛如言麵前的七公主:“我就說怎麽聽著像,原來就是老七。你在哪兒幹什麽,到太妃這裏來。”
一旁走過來另一個女孩子,向著那封太妃道:“太妃娘娘,您就光記著七姐了,忘了我這九丫頭。”
封太妃伸手拉住她:“那你可冤枉死我老人家了。你們倆可是有日子沒來找我玩兒,把我給悶的呦,這不才想起來出來走走麽?”
這時,那七公主也走了過去。
封太妃伸出另一隻手拉著她:“剛你們在做什麽,我怎麽大老遠就聽你大呼小叫的?”
“賞畫。”
“畫呢?”旁邊有侍女將畫遞了過去。
封太妃將那畫兒看了兩眼,不屑道:“畫這畫的不是好人。”
七公主道:“您怎麽知道?”
封太妃在二人的攙扶下,走到原本周夫人該坐的主位上,看了看那低矮的雲幾,嫌棄道:“我老胳膊老腿的,可是坐不了這地上。”
原本就一旁伺候著的,那個保養非常好的婦人笑道:“隻要您不嫌棄,那就坐桌子上。”
封太妃笑著誇讚:“都說北定候的媳婦兒最是善解人意的,今兒一見,深得我意啊。那我就倚老賣老,不客氣了。”
錢如意這才知道,原來那保養的很好,五十多歲已然美人兒一枚的婦人就是北定候的夫人。她忍不住又將那婦人多看了兩眼。那婦人眉眼溫潤,看著倒是個好相處的。
大約是察覺到錢如意的目光,周夫人將眼光望了過來,看見了才從桌子上跳下來的錢如意。隻一眼,那周夫人就微微的一怔,隨即將目光撇開了。
錢如意有些莫名其妙,因為她從剛剛周夫人那清淺的一瞥中,似乎看到了厭惡之意。也就是說,周夫人討厭她。這不合常理啊。她和周夫人萍水相逢,她為什麽會討厭自己呢?
隻聽七公主追問那封老太妃:“您老為什麽說這笑林公子不是好人?”
那封老太妃的回答絕了:“不為什麽,我就看他不像好人。”
眾人聽了這話,個個麵麵相覷,這叫什麽解釋?
不過,這封老太妃,似乎也用不著和在場的各人解釋。她望著七公主:“我今天好不容易見到你和老九了,你倆今天就哪裏都不要去了。就乖乖陪著我這個老東西吧,要不然,我可是會不高興的。”
倆人一聽,明顯的不願意啊。
但凡來到這裏的女子們,十有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讓這兩個妙齡女子陪在一個老太太身邊,要是能高興那才奇了怪了呢。
“怎麽,還不願意了?嫌棄我了麽?”封老太妃望著二人。
二人哪裏能直說自己不願意,隻能敷衍道:“我們自然是願意的。”
那封老太妃也不拐彎抹角,安排了兩個公主之後,轉向周夫人道:“我來的路上,在你家門口遇見了我那老王爺。老王爺說,衛家有個孩子,十分的聰慧,讓我來了你這裏,務必見上一見。不知道是哪個孩子?”
周夫人道:“臣妾也隻是聽說,並未親見。說是衛家三小姐從鄉下帶來的一個丫頭。”
封老太妃望著一眾女孩子們問道:“是哪個啊,走出來讓我老人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