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我爺爺就是這麽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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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如意到了這時,想低調也不能夠。她隻好硬著頭皮上前了一步,向著那老太妃規規矩矩的磕了個頭:“大約是民女。”
老太妃拿目打量了一下錢如意:“看著也不大,你幾歲了?”
錢如意頂頂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我二十多了。”
“呦,還真看不出來,竟然都這麽大了。”老太妃驚歎了一聲,緊接著又搖頭歎息:“原本我還想著,咱們娘兒倆怪合眼緣了,少不得討你到我身邊來,咱們日常做個伴兒。可是如今你都這麽大了,教我也無法開口了。總不能因為我老人家一己之私,耽誤你的終身大事啊。”
錢如意又磕了一個頭:“謝太妃娘娘體恤。”
那老太妃又抬起頭來,望著一眾女孩子們:“哪個是衛家的三丫頭啊?我日常聽說,那個衛善有個小姐,那是嬌貴的不得了,一直養在身邊,都舍不得給人看見。今兒我遇上了,可是要好好看一看,是個怎樣標誌的人物。”
大家誰都不知道這老太妃葫蘆裏賣得什麽藥,是福是禍也未可知,於是乎,都拿眼睛望著衛如言。
衛如言雖然自幼養在書院,見人有數的,可她自忖是大家閨秀,那大家閨秀的氣度還是有的。因此,雖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卻依舊鎮定從容的走了出來,向著那老太妃行禮。
“免了,免了。”那老太妃一疊聲的免禮,倒是讓衛如言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隻見那老太妃望著衛如言,誇讚道:“果然是個好孩子,難怪你爹把你藏的那樣嚴實。我一看你啊,就喜歡的緊。哎呀,可惜我今兒出門的匆忙,身邊也沒帶著什麽。這麽著……”老太妃望向身邊的周夫人:“阿正媳婦啊,把你那好東西勻一件出來,替我給那孩子當個見麵禮啊。”
周夫人聞言,點頭應了:“我正好新得了一對釵子,就送給您老做人情吧。”
“瞧瞧,那一眾年輕媳婦裏頭,就數你是最精明的。一對釵子,你就要我老人家欠你一個人情。那算盤打的也忒是利索了些。”
周夫人陪笑道:“我哪裏敢啊,能得您的青眼,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呢。別說一對釵子,就算是我的腦袋,您老要是開了口,我也是不會含糊的。”
老太妃笑道:“你個猴兒,我要你的腦袋做什麽?我又不踢球。”她說著便忍不住笑起來,其餘陪同的人也跟著笑起來。一眾人等,似乎都把仍舊跪在地上的錢如意給忘了個幹淨。
那老太妃笑了一陣子,抬頭望著那落英繽紛的桃林:“你們看,那桃花開的多好啊,那什麽,咱們去賞桃花吧。”
那老太太說走就走,周夫人自然要陪同,其餘的人就更別說了,自然都是要跟著那老太太走的。
衛如言遲疑了片刻,就聽那老太妃招呼她:“衛家那孩子,你叫個什麽名字來著?”
衛如言無奈,隻好邁步跟上那老太妃:“回太妃娘娘,民女小字如言。”
“如言……”那一行人,漸行漸遠,很快就沒入桃林之中,看不見了。獨留下錢如意還跟個傻子一樣跪在地上。她見眾人都走遠了,自己也跪的累了,索性就坐在了地上。但是,地上太過寒涼,她隻坐了片刻,就又爬了起來。她自然是不會主動湊到那老太妃跟前去討嫌的。但是,獨自待在這桃林之中,她總覺得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於是,她決定自己先想辦法回京裏去。
她自幼就有認路的本領,隻要去過一次的地方,閉著眼睛都不會迷路的。於是,她輕鬆就順著來時的路,穿過桃林,走到來時那個月亮門前。正當她要舒一口氣的時候,卻聽周玉郎帶著寒氣兒的聲音道:“哪裏去?”
錢如意定睛一看,這次發現周玉郎雙手抱胸,依靠在月亮門上,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袍,和那粉牆似乎要融為一體一般,錢如意又走得匆忙,所以沒有發現。
她怕胡大郎,但是卻並不怎麽怕周玉郎,因此站住腳步道:“不幹什麽。”
周玉郎冷哼了一聲:“你當我是瞎子麽,看不透你那點兒小心思?你不就是想去找陸子峰嗎,我這會兒沒事,索性帶你去吧。”
錢如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不找陸師兄啊。好端端的,我找他做什麽?”
“那你一而再的想要離開,想要找誰?”
錢如意差點兒沒被氣笑了:“我想要離開,難道就非要是想找誰才行麽?你這裏難道是閻王殿,管進不管出的。”
“呸,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周玉郎向地上啐了一口:“那你告訴我,自你來到這裏就心神惶惶,到底是因為什麽?難道這裏有讓你十分忌憚的東西或者……人?”
錢如意見他執意要問,思考再三道:“如果我說了實話,你能保證我安然無恙的離開這裏麽?”
周玉郎精神一震:“這麽說,這裏還真有讓你忌憚的。”
錢如意點點頭:“我害怕胡大郎。”
一瞬間,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似乎連風都停了。
許久周玉郎道:“你還知道什麽?”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之前走到這裏,恰巧聽見你在和他說話。我害怕他,所以,他在這裏,我就惶恐難安。”
“為什麽?”
錢如意搖頭:“沒有為什麽,我就是害怕他。隻要聽見他的聲音,汗毛都要豎起來一般。”
“他在我這裏這件事,你都和誰說過?”
錢如意指了指周玉郎。
周玉郎追問道:“連如言都沒告訴麽?”
錢如意點頭。
“你不是和如言是最好的姐妹麽,怎麽不告訴如言?”
錢如意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望著周玉郎:“你覺得我傻麽?胡大郎那個人,連身上的毛孔都似乎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這種事,我能告訴如言麽?”
周玉郎道:“你為什麽會覺得胡大郎是一個危險的人物呢?他容貌一流,不知是多少女兒家的心上人,為什麽你偏偏說看見他就害怕?”
“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或者……”錢如意眼睛一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喜歡胡大郎,隻是因為世俗的阻擋,你們倆才沒辦法在一起。現在,他忤逆郡主,逃去無蹤。你正好借此機會,將他藏匿起來,來個長相廝守。”
周玉郎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一巴掌拍在錢如意的腦袋上:“胡說八道。”
錢如意差點兒沒被她直接拍暈,原地轉了個圈兒,好一會兒找不著東南西北。
周玉郎一驚,將她扶住:“你怎麽了?”
錢如意好不容易才緩過勁兒來:“你要想殺人滅口,直接一巴掌拍死我得了,何必還給我留一口氣兒。”
“殺人滅口?你想得美。”周玉郎兩手捉著錢如意的肩膀,許久才強迫自己鬆開,將目光轉向別處,幽然道:“如果不是知道你今天不方便,我非讓你再也離不開我。”
“嗬嗬。”錢如意幹笑兩聲:“我不但今天不方便,每天都不方便。您還是高抬貴手,將我當成那啥,放了吧。”
“德行。”周玉郎伸出一隻手來。
“幹嘛?”
“我帶你出去轉轉。聽衛元章說,你自來上京,就三災五難的,不是病著,就是病著。都沒機會出去轉轉,看看京中景象。我今兒沒事,帶你出去轉一轉,就當盡一盡地主之誼。”
錢如意望著他:“可以拒絕麽?”
“要我扛著你走麽?”
“那還是我自己走吧。”錢如意認慫,但隨即:“醜話說在前頭啊,我可是走路慢。”
“沒事,就算你是個鴨子,我今兒也陪著。”
“你才鴨子。”錢如意話音未落,腦袋上又挨了一下。周玉郎斥道:“再胡說八道,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錢如意揉著被打痛的腦袋,終於讓自己的嘴巴閉上。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桃林山莊,信步在街上溜達。
山莊外頭遊人川流不息,出了做買賣的,幾乎三五步就起一座高台。每一座高台,就是一出春賽社。能做社主起社的,無不是有些家私的,若不然,那窮苦讀書人,也出不起那多寡不等的彩頭。
甚至有那商賈之家,也斥資起社,除了附庸風雅之外,順道兒可以結交一些文人、士子。要知道,這些文人士子,將來極有可能是會不入朝堂,成為這個國家新的一屆宰輔的。可見那商賈之家,既然能真金白銀的賺來,就一定是有些見識的。
錢如意其實沒什麽機會逛街,更別提幹集或者去廟會。一則元寶村地處偏避,去縣城不方便,二則,她自幼身體不好。除了必要的外出和活動,爺爺和奶奶是不會允許她去人多的地方的。
因此,她看什麽都新奇。
一會兒停在吹糖人的攤子前,一會兒又跑到買簪環小首飾的攤子前。眾多攤子裏,又一家賣絹花的,最是吸引人。那絹花掐的,都跟真的一樣,惟妙惟肖。錢如意一眼看見,就再邁不開腿。
周玉郎見了,伸手從攤子上拿了兩朵:“送你。”說完就要付錢。
“不用。”錢如意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我有錢。”
周玉郎收回手看著她。隻見錢如意從衣角之中好不容易摳搜出一個銀豆子,望著那攤主:“老板,這些絹花怎麽賣?”
那攤主見來了主顧,早已高興的笑的見牙不見眼:“姑娘若是看上了,價錢好商量。一對兒,您就給二十文就行。”
錢如意頓時被嚇了一跳:“你搶劫啊。二十文?你可真敢要。一擔糧食才二十文,你這絹花是金子金手做得麽?不要了。”她完,轉身便走。
周玉郎道:“你要是喜歡,買了就是。”
錢如意氣呼呼道:“我喜歡的東西多了,難道就因為我喜歡,就要任憑他們漫天要價麽?”
“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
“那也不行。天底下的好東西多了去了,難道都能攥在手裏麽?明知道那是個坑,我還跳,莫非我腦袋被門擠了?”
周玉郎搖頭:“怎麽什麽樣的事情,到了你嘴裏都能說出一大通道理來?”
“我爺爺、奶奶就是這麽教我的啊。”
周玉郎語塞。
正行走間,忽聽一陣叫好聲。
周玉郎一把拉住錢如意,站住腳步向著那喝彩之處望去。隻見一處春賽社的高台上,垂掛下來一副桃林盛景圖。畫上桃花爛漫,如煙似霞,將那春日盛景,描繪的十分獨到。更妙的是,那桃林掩映中一角茅簷,有一仙人,一手桃枝,一手酒壺,批發而立於桃樹下,繽紛零落的桃花雨中,衣袂飄飄,超凡脫俗。
在那畫的留白處,提著半闋詩。
錢如意看到那詩的時候,身邊正有人在念:“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妙哉,妙哉……”
錢如意嘀咕了一聲:“盜賊。”
周玉郎道:“你認得那作畫的人麽?”
“笑林公子。”
“你怎知道是他?”
“除了他,還有誰臉皮能那麽厚呢?前一首……”錢如意說道這裏,忽然驚起一事,如果說前頭那首桃花詩,那笑林公子還有處可盜,那眼前這般闋詩,是錢如意才剛說的,他又是從何處盜得?
錢如意將滿是驚愕的目光望向周玉郎:“你說那笑林公子,從哪裏聽到的這半闋詩?”
周玉郎略低了頭:“自然是用耳朵聽到的。”
錢如意再次大吃一驚:“你是說,那笑林公子就在我周邊?那他是誰?”
周玉郎拿手往那高台上一指。
錢如意抬眼望去,無奈那高台太高,她什麽都看不到。
就在她踮起腳尖往上張望的時候,隻見一個白衣廣袖的少年男子,從那高台的欄杆上一躍而下,飄然落在錢如意和周玉郎麵前。那形容姿態,不正是那畫中的桃花仙人麽。
錢如意下意識就被駭的後退了好幾步,指著眼前眉眼溫潤的少年男子:“你……你……你……”她實在太過於害怕了,以至於連說了三個你字,都沒說出個下文了。緊接著,轉身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