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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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都傻了,三伯母一拍大腿:“哎呦我滴個娘誒。咱家陸先生沒考中,他自己沒事,把你七哥給急瘋了。”


  “啊?”凝翠目瞪口呆。


  這時,小七已經將陸子峰放了下來,忙不迭道:“沒瘋,沒瘋……我是高興的。”說著從懷裏抽出一封折疊的宣紙,遞給陸子峰:“給。我問那個經常來咱們家的人討來的。我識字,他告訴我,這上頭你是第一個。就是第一名。榜首。”


  “是嗎?”三伯母頓時高興的喜笑顏開,拍手道:“那可太好了。”


  隻有錢如意還記得什麽,問道:“你一早就出門,怎麽到這會兒才回來?”


  小七抹一把頭上的汗珠,拿衣襟忽閃著給自己降溫:“別提了。我一聽陸先生考了第一,立馬就高興懵了。心說得趕緊回家報喜去。我是撒腿就跑,一直跑到快晌午了,忽然發現自己跑錯地方了。陸先生在京城,我奔著往咱們金山縣的路跑了半天。”


  錢如意頓時哭笑不得:“平常你經常罵我,這次怎麽不罵自己?”


  小七道:“你知道什麽?我在路上都抽了自己好幾個耳刮子了。”說著,邀功一樣向陸子峰看去,隻見陸子峰麵色如水的站在那裏,臉上無悲無喜。


  小七戳了他一下:“陸先生,你高興傻了吧?”


  陸子峰兩手一攤:“我有什麽可高興的?”


  小七納悶兒道:“那上頭不是寫著,你考了第一名麽?以後你就是進士老爺了,將來要做大官的。”


  陸子峰將那紙團了團,塞進了袖筒裏:“那人騙你的,這上頭就胡亂寫著幾個字兒而已,根本就沒有我的名字。”


  “啊?”小七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瞪大了眼,好一會兒反應不過來。


  陸子峰道:“不過,咱們家還真有人中了的。”


  小七的腦瓜子一時反應不過來:“誰?”


  “舅舅。”


  “哦……”話雖如此,可也難以撫平小七心底的失望,於是,他當即就看錢如意不順眼起來,指著她的鼻子罵道:“都是你個不省心的,一天天翻著花兒的作,害的陸先生不能好好讀書,淨管你那些破事了。這下你高興了?你滿意了?”


  錢如意已經被他罵習慣了,砸吧了一下嘴唇沒吭氣兒。要是換以前,非跟他吵一架不可。


  三伯母看不下去,推著小七:“你被人戲弄了,怪如意做什麽?好沒道理。快去洗洗吃飯了。”


  小七這才非常失落的走了。


  陸子峰悶悶道:“我有些累,回屋休息。”


  大家都知道他落第,心情不好。於是都默默的讓在一邊。三伯母暗暗推了錢如意一把,示意他跟去安慰陸子峰。


  錢如意跟了過去,隻見陸子峰站在桌前,正在發呆。


  錢如意走到他身邊,伸手去他袖筒裏掏那張紙。


  陸子峰落寞道:“別看了,看了又有什麽用呢?再怎麽樣,都拗不過天意的。”


  錢如意已經將那張紙掏了出來,放在桌子上撫平。隻見上頭工筆小楷,端端正正寫滿了人名。果然第一個就是陸子峰。小七口中那個經常來陸家,又能進出貢院的人,除了太子勇毅,不會有第二個。


  也就是說,原本陸子峰被取在一甲第一名,也就是榜首。這份應該就是暫擬的名單。可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他被棄選了。從名列榜首,疏忽間成了名落孫山。


  錢如意點燃了油燈,將那一份名單,放在燈芯火化了。看著火苗將那白紙黑字兒漸漸吞噬,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陸子峰道:“你猜到了麽?”


  錢如意道:“還用猜麽?能將榜首直接劃掉的,除了天家,誰還能有這樣的權勢呢?”


  “唉……”陸子峰長歎一聲:“看來我就是個賬房先生的命,還是老老實實待在京裏,過咱們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吧。”


  錢如意將自己靠進他懷裏:“我知道你不甘心……”


  “這是天意,天意難違。有你知我,此生足矣。”話雖如此,可是到底難掩心中的失落。


  夫妻二人在屋內默默相對。錢如意道:“能不能……”


  陸子峰抬眼望來。


  錢如意又將話咽了回去:“我也是胡思亂想的。”


  陸子峰道:“你且說說你想了什麽,我聽聽有沒有道理?反正就我們兩個,出的你口,入得我耳,又怕什麽?”


  錢如意點頭:“也是。”


  陸子峰癟嘴:“可見你沒有將我當成自己人的。”


  錢如意笑罵了他一聲:“胡說八道。”接著壓低聲音道:“要是把這天下比作一盤棋,從古至今的王侯將相,無不是這棋盤上的一顆籽兒。你這樣的人才,那弈棋者如何肯輕易放棄呢?說不得又其他的打算。”


  陸子峰擺手:“知道你是為了安慰我。我不過是破落世家的後人罷了,能是什麽人才。”


  錢如意有些急眼了:“你沒有聽說過麽?莫要妄自菲薄。又說,天生我材必有用。”


  陸子峰見她急眼了,笑道:“你這什麽脾氣,才說著話就著急起來。”


  錢如意翻個白眼兒:“我屬狗的,自然是狗脾氣。”


  陸子峰又沉默了一會兒:“那你說,我這個人才,將來是要用在什麽地方的呢?”


  錢如意道:“如言曾說過,你的前程必然坎坷。這一點我也是十分讚成的。所以,當初我就算嫁不出去,都不敢在你身上打那萬分之一的主意。我實在是個吃不得苦的人。


  我是個閨閣婦人,諸多羈絆,對這天下形勢一無所知,自然不知道你這個人才,將來回著落在那裏。你隻管好想一想,如今這天下,那裏是最艱難、坎坷的地方,八成就是你宏圖大展之地了。”


  陸子峰笑著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語氣中滿是寵溺道:“說的好像,隻要你打我的主意,我就必定會中你的圈套似的。”雖如此,他的神情明顯將錢如意的話聽了進去。


  他站起身,拍了一下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土,就仿佛拍落他滿心的失落。而後精神抖擻道:“舅舅高中了,是好事。咱們兩個總在屋裏,讓人看了像什麽樣子?咱們一起去好好熱鬧、熱鬧去。這十王街,這二十多年來,估計從未像今日這般熱鬧過了。”


  錢如意點頭。


  夫妻二人出了屋子,往後院而去。


  雖然這是陸子峰的老宅,但是兩口子都是隨性的人,既然在門房裏住的好好的,就懶得折騰。因此,反而是後來的胡大郎和葛世文都住在後頭,他二人和凝翠、三伯母、小七都住在門廳前頭的倒坐房裏。


  這也就是陸家沒落了,怎麽舒服怎麽來,全然不用講究什麽。放在以前,這裏都是門衛和門房下人們住的地方,主人家怎麽能住這裏呢。


  從前院進去,繞過前廳,往後是男主人居住的地方。兩側分別兩個跨院,住男主人成年子嗣、兄弟,部屬等,這就是所謂的大戶人家的前院了。過了這個院子後的那道道門,就是女主人的天下,也就是大戶人家的後院。如果是鼎盛時期,這裏是鮮少有男人進來的。就算是這個家裏的男人們,白日裏也絕少在這裏停留。


  胡大郎就住在前院的一個跨院裏。畢竟,他是來投奔陸子峰的,除非將來另立門戶,不然在這個家裏一天,就都是陸子峰的從屬。


  而葛世文住在後院的跨院裏,這也合適。就算是陸家鼎盛的時候,他是陸家正經的親戚,住在跨院裏也是合情合理的。


  陸子峰和錢如意是很樂意葛世文一行住在這裏的,畢竟,比起空曠的屋子,還是住上人比較好。


  這個時候,葛世文在京中不多的幾個好友已經陸陸續續的趕來慶賀了。看見陸家這樣偌大的宅子,無不驚歎。這讓葛世文很是有麵子。


  因為這樣,錢如意本來是和陸子峰一起過去的,隻好回轉到前頭來。


  她這邊還沒有站穩腳跟呢,就聽凝翠憤憤不平的低罵這走了過來。


  錢如意轉頭:“怎麽了?”


  凝翠氣道:“還能怎麽著?就是那個狐狸精唄。她說,如今葛大爺中了進士,將來是要做大官的人,怎麽能再委屈在一個跨院裏呢?而且,她的孩子,可是葛大爺的獨苗,更不能像那些低三下四的奴才秧子一樣,生在一個破落院子裏。”


  錢如意聽見這個丫頭的事就腦袋疼:“她什麽意思?想住我婆婆的地方怎麽著?”


  凝翠點頭:“那可不是。還說,她家大爺有的是錢,這破院子她原本是看不上的,但是聽說這裏原來是侯爺府邸,有些福氣,所以才不嫌棄的。”


  錢如意聽了,頓時就怒了:“她以為自己是誰了,竟敢指手畫腳到我的頭上?”


  凝翠是不懂得壓火的,非但如此,她不拱火就不錯了,聞言跳著腳道:“可不是。”


  話音未落,忽聽笨笨的哭聲傳來。


  錢如意生下孩子差點兒沒要了命,所以笨笨自落地,一直是三伯母帶著。往日笨笨一哭,三伯母必然會哄他。這會兒卻聽不見三伯母的聲音。


  錢如意看向凝翠。


  凝翠頓足往屋裏去抱孩子,一邊走,一邊道:“還不是那妖精作的,使喚著三伯母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不得脫身。”


  錢如意也跟著進了屋子。拿了鬥篷給笨笨披上,包裹嚴實,由凝翠抱著:“咱們去後頭看看去。”


  凝翠點頭。


  凝翠身體強壯,負責抱孩子。錢如意提著燈,從小門過去,到了跨院之外。還沒有進去,就聽見裏頭一群男人喝酒猜拳,說笑打諢的聲音。


  錢如意頓住腳步,皺眉道:“虧得葛世文還是個讀書人,怎麽就在自己居住的院子招待起客人來?”


  凝翠道:“鄉下人,高興起來哪管那些。”


  錢如意輕叱了她一聲:“我也是鄉下人來著。”


  凝翠自知失言:“我又沒說你。”


  這時,在院子門口候著的一個小廝兒看見了二人,走來問道:“你們是誰?”


  凝翠啐了他一口:“好個沒眼力見的東西,怎麽腆著個臉好意思問出這句話的。還我們是誰?你如今腳下踩的地麵就是我們家的。”


  那小廝平白的被罵了一頓,頓時不樂意了:“你不說,我去哪裏知道去。還以為你們是爺們叫來的姑娘呢。”


  要不是凝翠抱著孩子,肯定給那小廝兒一頓好揍,罵道:“你個小王八犢子,罵誰是繼女呢?你媽才是供爺們兒玩耍的姑娘。”


  那小廝兒不依了,跳著腳和凝翠對罵:“你不要臉……”


  話音未落,錢如意一巴掌就招呼在了他臉上,喝道:“放肆。”


  那小廝兒怒道:“你又是哪根蔥?”


  錢如意冷笑一聲:“我是誰你沒資格知道,麻利兒的去招呼你家主子,立刻從我家滾出去。要是晚了一些,別怪我不客氣。”


  那小廝兒捂著臉:“你說讓滾就滾啊。我們是衝著葛舉人來的,又不是衝著你來的。”


  錢如意怒極反笑:“就看你這糊塗的東西,你家主子也好不到哪裏去。我也不難為你。明白告訴你,這裏是我家。就連葛世文都是借住在我這裏。你趁早去回了你主子,麻利兒的滾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你不客氣又能怎麽樣。”那小廝說著,但還是連忙往院子裏頭跑了。


  凝翠又啐了一口:“晦氣。葛大爺這都招得些個什麽狐朋狗友。”


  錢如意道:“我才不在乎他和什麽人來往。我要是不這麽做,咱們怎麽把三伯母叫出來呢。”


  凝翠不解:“這和三伯母有什麽關係?”


  錢如意道:“你想啊,這院子裏亂糟糟的。聽那小子的話,似乎這些男人們還找了歌女來助興。咱們就更不能進去了。可是,咱們家就這兩個人,連個傳信的人都沒有。不想個辦法怎麽辦呢?怪隻怪,那小子不走運氣。被咱們撞見了。”


  凝翠氣道:“那咱們不去找那狐狸精算賬了麽?”


  錢如意冷笑一聲:“你看看今日這個架勢,葛世文也未必見得將那女人放在心上。不然又怎麽會就在自己居住的院子裏,又是招待客人,又是招徠歌女藝伎們呢?”


  凝翠想了想:“似乎是這麽個道理啊。我曾經聽世子說過,男人們嘴巴上說著喜歡誰,心裏肯定不是那麽回事。倘若真的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隻會藏在心裏,平常連說都不會說起的。就怕被別人聽見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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