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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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如意一怔:“周玉郎這樣說過?”
凝翠點頭:“那還有假。”
話音未落,就聽見陸子峰的聲音,帶著些許斥責的意味道:“凝翠,你這個丫頭,又給如意拱什麽火?你明知道她那炮仗一樣的性子,一點就著,就不能壓著些嗎?”
凝翠並不怕他,聞言反駁道:“難道我受了委屈,還要我家姑娘也一起受委屈麽?”
陸子峰指著她:“就你這破馬張飛的樣子,誰能給你委屈受?”
錢如意扯住陸子峰的衣袖,放在鼻前嗅了嗅,別有所指道:“聽說葛世文招徠了歌女來助興。”
陸子峰點頭。
錢如意心裏頓時就翻到了五味瓶,有些賭氣道:“你去那妖精的屋子裏,把我三伯母叫出來。你自己願意什麽時候回去,就什麽時候回去。倘若不想回去的時候,我也不管的。”
陸子峰看著她的樣子,低笑一聲:“吃醋了?”
錢如意繃起嘴巴,不再說話。
陸子峰道:“你等著。”說完轉身去叫三伯母。
片刻之後,三伯母便隨著他一同出來。
錢如意拉住三伯母,責怪道:“伯母,不是我說你。你怎麽那樣的不知道尊重自己?那妖精是個什麽東西,哪裏就配得上你去伺候她?”
三伯母道:“這不是葛家大爺高中了,咱們大家都跟著沾光麽。”
錢如意越發不悅:“咱們家和他是親戚,不是他家的奴才。況且,那妖精又算個什麽東西,在葛家都連半個主子都算不上,難道來了我們家,就成主子了麽?”錢如意越說越生氣,止不住哭起來:“你怎麽這樣?難道離了咱們家,就連咱們家的幾根骨頭都丟了麽?咱們老錢家,哪裏向著別人低三下四過?”
三伯母見她被氣哭了,連忙安慰:“是我錯了。我也隻是想著,她如今重著身子,一個人多有不便。能看顧一些,就看顧一些。沒有想那麽多。”
錢如意道:“你不知道。人家和人家是不一樣的。你這樣做,在咱們家,或者是對大街上的乞婆子都是好的,那是積福行善。可是,對那妖精,就是不行。葛家和咱們家是親戚,不分高低。那怕咱們在自己家要飯,到了他們家也是座上賓。咱不糟踐別人,也必不能為別人糟踐自己。”
三伯母哄著她:“我記住了。你可別哭了。哭得我心裏難受。”
三人帶著孩子就要轉回前院兒。
“那三婆子,你回來。”那丫頭從門內閃身出來,兩眼望著三伯母,一副高高在上,吃定了三伯母的樣子:“我讓你給我洗的衣服,你洗完了麽?就在這裏和人嚼舌頭。”
三伯母不願意得罪她,有些為難起來。
錢如意已經接聲:“哪裏來的野狗,在我家亂吠?”
那丫頭毫不示弱:“我呸,窮的底褲都穿不上了,一天天的淨啃窩頭苞穀麵子。要不是我家大爺來了,你們知道肉字怎麽寫?還在我麵前拿起主人的款來。不讓你一天三晌給我磕頭請安,已經是高看你了。”
錢如意冷笑一聲:“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還妄想我給你磕頭。你不是有錢麽?不是不稀罕我這窮家破業麽?誰請你來的,誰又求著你在這裏的?如果你要還想在這裏待著,乖乖的給我夾起尾巴,否則立馬給我滾蛋。”
“你……你要趕我家大爺走?”那丫頭氣急敗壞起來。
錢如意道:“他要走時,我也不攔著。”
“你會後悔的。”
錢如意轉身拉起三伯母,招呼凝翠:“回了。”
那丫頭見錢如意要走,十分的下不來台,又喊了一聲:“你們會後悔的。”
三伯母有些忐忑,扯了扯錢如意的袖子:“如意,這樣不好吧。葛舉人中了進士,將來要做大官的。咱們平頭小老百姓,何苦得罪他呢?”
錢如意道:“我管他做大官還是做小官。就憑他招得那些貓三狗四的,將來也是成不了大器的。要我對他的丫頭低三下四,再別想的。不但我不去低三下四,你是更不許去的。咱一家人的臉麵,怎麽能送到別人腳下去踩?”
三伯母轉臉去看陸子峰。
陸子峰點頭:“如意說的對。”
他揮手向凝翠道:“帶好孩子,咱們回了吧。”
錢如意一把扯住他,不依不饒道:“你不能回去,你還沒有喝到盡興呢。可是不能回去。”
陸子峰知道她心氣兒不順,連哄帶勸:“我你還不知道麽?根本就不是個能喝酒的人。如今又沒考中,明日還是老老實實去上我的差事是正經。”
一邊說著,一邊將錢如意拉著回前頭院子去了。
第二天,陸子峰果真照常去上差。葛世文原本打算好好宴請幾天賓客,慶祝一下的。可是呢,怪就怪他住在了衛家的對門兒,又明顯不如衛家的門頭高。
不管怎麽樣的高興,那場麵也是比不上衛家熱鬧的。他那個丫頭又三不五時的鬧妖。因此也就歇心,不再支應那攤子了。
錢如意本來以為,這下家裏終於清淨了,誰知那丫頭轉臉又來給她添堵,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竟然蠱惑葛世文,要買陸家的宅子,這不是胡鬧麽。
被錢如意幾句話懟了回去之後,許久沒來的慧雅郡主,又讓人來請錢如意過府去說話。
錢如意知道,她必然是有事情的。
衛長風如今中了進士,必然是要出仕的。這個時候,最高興的就應該是慧雅郡主才對。但是,慧雅郡主似乎對此並無感觸。錢如意去了得時候,她竟然獨自坐在屋裏打坐。
看見錢如意,莫名就來了一句:“本來我是應該上門去給你告別的。可是,如今這情勢,我也懶得出門。所以就叫你過來了。”
錢如意一驚:“郡主……”
慧雅郡主笑道:“你不要擔心,我是不會做傻事的。我隻是情景習慣了,實在過不慣這熱鬧的日子。如今,我的丈夫已然得中進士,聖上就算念在往日老侯爺的份上,也必然是不會虧待他的。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錢如意問道:“那您要去哪裏呢?”
慧雅郡主輕輕吐出兩個字:“出家。”
“……”錢如意沉吟了半響:“難道您就真的不能和山長和好了麽?”
慧雅郡主輕輕搖頭:“我和他之間,緣起不過一麵。仔細想來,其實從來不曾好過,又何來的和好之說呢?如今,我能念起的人,也隻有你一個而已。”
錢如意一時間感慨萬千,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原本,她和慧雅郡主才是最不可能相遇的兩個人。陰錯陽差之下,竟是隻有她曾真正的走近過眼前這個女子的生活。
慧雅郡主將腕上一串明珠摘下,替錢如意帶在手上:“這是我最後的東西了。留給你吧。若有一日,你想起我來,方便的時候不妨去看看我。到了那時,咱們大約才能算真正的好友。”
錢如意看著腕上的明珠,這些珠子不知是何材料,通透晶瑩,觸感溫潤,就仿佛一粒粒滾動的水珠,串在一條銀白色的絲線之上。不用說,這定然是價值不菲的。
錢如意點了點頭:“若有機會,我一定會去看望您的。”她頓了頓:“隻是,我卻是沒有什麽東西可以送給您的。”
慧雅郡主頓時嗬嗬笑了起來:“枉你聰明一世,這會兒怎麽就糊塗了呢?我要你那俗世裏的東西,又有什麽用呢?”
錢如意不由失笑:“也是,竟是我糊塗了。”
慧雅郡主道:“明日我就走了。你再陪我發一會兒呆吧。以後再想我的時候,就隻能去那尼姑庵裏找我了。”
錢如意笑著點頭。
這兩人,雖然一個極富,一個極窮,但是卻有很多共同之處。世人眼中極為平常的事務,到了兩人麵前就變成了大眼瞪小眼兒,誰都無可奈何。
慧雅郡主不懂得穿衣搭配,錢如意隻有粗布衣衫。錢如意不會精致的菜肴,慧雅郡主是有得吃就吃,沒得吃就餓著。兩人都活得太過隨性。似乎,倘若沒有牽絆,立刻就能歸塵歸土,歸於天地一般。
別人在一起,說話,做活兒,或者無聊了遊戲。這倆人在一起,除了發呆還是發呆。
可就算是發呆,獨自一人和兩個人也是不一樣的。
不是有句話那樣說的麽:陪伴就是,不管你需要或者不需要,我都在。
大約,這才是朋友,親人之間最珍貴的東西吧。
兩人正坐著,忽聽外頭有人回到:“郡主娘娘,郡馬爺來了。”
錢如意回過神來,看向慧雅郡主。慧雅郡主一向是萬事不理的。不管大事小事,但凡有個風吹草動,都是不會去拿主意的。一般這種情況,她的第一反應必然是尋找誰能幫她解決。而這次,她卻並沒有左盼右顧,而是兩眼定定的望著門外:“請郡馬進來。”
門外靜默了片刻,接著門簾一掀,衛長風一身進士及第的紅袍,走了進來。
衛長風已經不年輕了。但是不得不說,美人就是美人。無關乎男女,都是被歲月眷顧的人。衛長風生的極好,玉麵朱唇,直鼻星眸,幾縷柳髯,更不知平添多少風流。
這樣一個人,被情竇初開的慧雅郡主一眼看進心裏,那是一點兒都不意外的。不見凝翠那魯莽的丫頭,都為衛長風傾心不已麽。
衛長風進屋來,先是向著慧雅郡主拱手一禮:“衛長風見過郡主。”
慧雅郡主抬手:“郡馬免禮。”
錢如意在一旁看著這夫妻二人奇怪的相處方式,努力讓自己當隱形人。
但是,她一個大活人,除非衛長風瞎了才看不見。
錢如意隻好起身來,向衛長風行禮:“給山長行禮。”
衛長風微微一笑:“免了。咱們一家人這才緣分呢。子峰就像我的兒子一樣。往日我隻說你機敏,還說不知將來誰這樣有福氣。原來是竟是子峰。”
錢如意努力讓自己擠出一個得體的笑容來:“謝山長誇獎。”她看向端坐在上位上,紋絲不動的慧雅郡主:“我來了也有一會兒功夫了,想必孩子要找我了。”
衛長風似乎巴不得她快走,因此不等慧雅郡主開口便道:“如此,你就回去吧。”
錢如意點頭,正要離開,卻聽慧雅郡主道:“且住。如意,既然郡馬爺認你不是外人,正好我有話要和郡馬說,你也聽聽,好給做個見證。”
錢如意為難道:“這個……你們夫妻之間的話,我還是不方便聽得吧。”
慧雅郡主坦蕩蕩道:“我說能,自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你還不信我麽?”
錢如意點頭:“自然是信的。”
衛長風的臉色有些不渝起來:“有什麽事咱們夫妻不能關起門來說的呢?又何必拉著一個小輩來做什麽見證,讓人笑話。”
慧雅郡主並不和他糾纏這個,開口道:“郡馬,你聽著。從前我的不對,我向你道歉。”她說著站起身,當真向著衛長風嚴肅的行了一禮。
衛長風的眸光閃了閃,似乎有些許的得意,似乎他壓抑了許久,此時終於揚眉吐氣了一般。
然而,下一刻慧雅郡主就又站起身,坐了回去,接著道:“你的錯,我也不會去追究。咱們兩個恩也罷,怨也罷,從此兩不相欠。”
衛長風點頭:“正該如此。畢竟,咱們都不一大把年紀了,年輕時候的混賬事,就隨它去吧。”
慧雅郡主也跟著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這大概是夫妻二人,目前為止唯一達成共識的一次,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慧雅郡主接著道:“如此,你走吧。”
饒是衛長風再年長沉穩,也被這突兀的一句炸得不輕:“你說什麽?”
慧雅郡主道:“你走吧。明日我也會離開這裏。這郡主府,你若是願意住,就住著。若是不願意住,就任憑它空著。從此以後,咱們各自安好。”
衛長風站起身來:“你這說的什麽混帳話。咱們兩個是夫妻,什麽叫各自安好?”
慧雅郡主不緊不慢的更正他:“咱們兩個,隻是有個夫妻的名頭罷了。你從不曾走近我,也也隻是在從前,遙遙的看過你一眼。你若是在乎這個,你將我休棄也可,我於你和離也罷。左不過是一個虛名罷了。”
“我不同意。”衛長風甩袖轉身就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