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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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翠脆生生應道:“那您可看好了。”將足一點,騰身一躍,嗖的一聲一步足足跨出去一丈多遠。這下,不光錢五郎傻眼了,在場的人都傻眼了。


  一眾鄉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看著那個大眼睛,黑不溜秋沒啥奇特的女娃子,幾步就走出那麽老遠,又一個跳躍,上了馬車。不但如此,她上了馬車之後,還站在馬車上衝錢五郎揮手,遙遙的喊道:“大叔,我追上馬車了哦。”


  錢五郎頓時捶胸頓足,也就是他沒病,要不然非被凝翠給氣吐血不可。


  陸子峰有幾分猶豫道:“如意,咱們這樣對我嶽父,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錢如意翻了他一眼,反問道:“我願意嗎?”


  陸子峰語塞。


  馬車走了一段,就趕上了等在前頭的小七。兩輛板車,一前一後的沿著鄉間小路往縣城去。


  錢如意之前聽陸子峰說,他們找的房子有些大的時候,並沒有多想,以為也就是比她大伯鄉下的房子大一些而已。結果等到了縣城才知道,他們找的房子何止大,簡直太大了。


  大也就算了,還是一處非常有名的宅子。方圓百裏最有名的鬼屋。


  關於那房子鬧鬼的傳說,已經無法統計了。院子裏荒蕪的樹木都長成比碗口還粗的參天大樹。


  當錢如意看見那房子的時候,一個個鬼故事就在她腦海裏轉圈上演。驚歎道:“這地方也太刺激了。”


  陸子峰一臉悵然:“我要說這裏原本是我家,你信不信?”


  “啥?”錢如意高度懷疑自己幻聽:“你家不是在京城麽?”


  陸子峰走到門口的石鼓旁邊,那裏靠著一塊殘破的門匾。他仔細的將門匾上的灰塵擦拭去,露出模糊的兩個字“武宅”。


  錢如意奇怪道:“姓都不同,怎麽說是你家?”


  陸子峰道:“京裏那個是禦賜的宅子。這個才是我出生的家。”


  錢如意道:“我怎麽從來沒聽說,武侯在金山縣安過家?”


  陸子峰道:“你去哪裏聽說去?那個時候兵荒馬亂的,我母親懷著我身體不方便,自然要尋個妥善的地方,才好生養。又怎麽會宣之於眾呢?”


  錢如意好奇道:“隻聽說武侯和夫人雙雙抗敵陣亡,難道你母親也是會打仗的麽?”


  陸子峰搖頭:“我不知道。那時候,我才三歲。不過……她大約是會的吧。”


  一行人進了大門。胡大郎沒回去,就是找人在收拾這裏。


  別看外頭大門破敗,周邊一副荒廢的樣子,等進了大門再一看,門內很是開闊。大約武將家宅,都是這樣,粗獷開闊。迎麵是一座半敞的敞亭,廳中已經打掃幹淨,但是空蕩蕩的,沒有一件家具擺設。乍看上去,有些像戲台。


  果然,爺爺奇怪道:“這裏怎麽還有個戲台?”


  奶奶也跟著符合。錢如意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最後還是奶奶自己想出來一個,在她看了比較合理的解釋:“這大概是專門修來,晾曬糧食的,要是陰天下雨,就不怕糧食淋濕了。”


  爺爺也覺得有道理。


  錢如意在一旁哭笑不得。這敞亭,明顯就是方便點將,議事用的。不過,話說陸子峰的母親到底是怎樣一位女中豪傑呢?養胎還不忘在家裏修個點將台。


  敞亭後頭才是起居的屋子。胡大郎已經找人把屋子都打掃出來了。這個宅子,和京裏比起來,屋子並不多,隻有兩進的房子,前頭一個敞亭,後頭三合的一個院子。十二間上房,兩邊分別有個七八間的廂房。屋子保存的還算完整,最起碼比京裏的房子好。


  它大就大在,房子四周都是空地,這時長起荒草和樹木來,將屋子嚴嚴實實的環繞起來,因此顯得陰森。


  爺爺一路走一路感歎:“這地方可真大,要是種菜,那不得種老多呢。”


  奶奶也跟著符合:“可是。還要養上幾隻雞。我看那草長的挺深的,來年再養兩隻羊。”


  他倆不說,小七還把他的雞鴨牛羊啥的給忘了,這一說起來,他頓時就想了起來:“爺、奶,等咱們安置下來,我回京裏,把那些牛羊都牽回來。”


  爺爺意外道:“你還有牛羊?”


  “有啊。”小七道:“你們是不知道,陸先生家可比這裏大多了,那屋子多的住不過來,都糟了。屋後還有池塘,還有地。”


  爺爺、奶奶瞪大眼睛聽小七說那些京裏的事。


  錢如意和凝翠忙著安置床鋪。


  爺爺、奶奶都是苦了一輩子的人,所以也沒什麽講究。


  這裏屋子是現成的,胡大郎又找人提前收拾了許久,安置一家子十來口子,那是很輕鬆的。


  四伯聽了這一家子在這裏落腳,來看了一次,言語間雖然對陸子峰找這麽個鬧鬼的宅子有些微詞,但是怕爺爺、奶奶多想,也就沒敢多說什麽。


  至於別個,知道的也當作不知道罷了。但凡到了這個境地的,哪裏還講究得起什麽。比如小七,他要是講究,如今帶著孱弱的妻兒,又能往哪裏去呢?左不過心一橫,住著就是。


  陸子峰又說這裏是他的舊宅,權當他們走親戚來了。


  陸子峰這次回來,是有正經事要做的。朝廷要開設新衙門,少不得要先選個地方來。要建造信屋舍,還是就地征召已有的屋舍,那都要實地勘察了,先做起來再說。


  陸子峰比衛善先一步回來,就是幹這個事的。


  因為路上大雪的耽擱,他回來的已經晚了。原本預算著十一月低,最多臘月初就能到。可是如今都已經臘月二十一了,再有兩天,過了臘月二十三小年,衙門也就都歇假了。


  所以,留給他的時間沒多少。


  安置好家宅,陸子峰就和胡大郎一起去尋何時開設經略司衙門的地方。經略司經略邊地,軍政一手抓。如果建成,是個實權衙門。雖然這時候,還隸屬在戶部下頭,但是明眼人都清楚,一旦這個衙門有了獨立運營的體統,脫離戶部,直接歸朝廷統轄那是分分鍾的事。隻不過,此時失態不明,沒有人明說罷了。


  這就給陸子峰出了個難題。這樣一個衙門,用地多了不是,少了不是。倘若那衙門小了,還沒落地先就失了威風,於後來的事物開展不利。倘若那衙門大了,引起州府忌憚。恐怕還沒落地,就會胎死腹中。


  陸子峰天資聰慧,胡大郎的脾氣又是百無禁忌。這兩人在一起,按道理不會遇到什麽太大的麻煩。可就是這個經略司的選地,硬生生把兩人給難住了。


  兩人繞著金山縣轉了兩天,也沒找到一塊合適的地塊。


  眼瞅著已經到了小年裏,各個愁的頭發都要白了幾根。


  錢如意這兩天裏,就是和爺爺、奶奶說說話。幫凝翠和七嫂做些家務事。小七的媳婦雖然眼睛不好,可是手腳勤快,一刻都肯閑著的。這讓錢如意萬分的心疼,又十二萬分的敬佩。


  小七這幾年在京城,冷落了媳婦和閨女,心裏愧疚的很。這幾日沒事,就是圍著妻兒轉。一家子在一起,其樂融融。


  陸子峰在人前總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樣子,人後卻忍不住露出愁緒來。話說這趟還是他頭一次獨立辦差。如果辦砸了,都不用別個來責備,他自己都會覺得沒臉麵。


  錢如意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於是給他說了一個辦法來。那就是把眼下她們居住的這座宅子,用來做經略司的衙門。這個地方夠大,夠空曠。關鍵是,這裏是傳說中的鬼宅,陰氣兒重。除了朝廷的衙門,哪個能鎮住呢?

  這兩廂裏遇在在一起,沒有比這裏更合適的地方了。


  陸子峰還有些猶豫:“那咱們住哪裏?我可是再沒有多餘的銀子置辦宅子了。”


  錢如意也愁:“那你就不能從朝廷給你的經費裏頭,把咱們家宅子的銀子扣出來。”


  陸子峰兩手一攤:“哪裏有什麽經費?”


  錢如意頓時就將短眉毛一豎:“什麽意思?朝廷使喚人當差,連經費銀子都不給,指著人往裏貼呢?”


  陸子峰擺手:“那到不至於。朝廷的事你不懂。就算使一兩銀子,那都是得經過層層把關,才能下放的。如今咱們這經略司,連一塊磚頭都還沒見,朝廷又以什麽為依據撥銀子呢?”


  錢如意都快被氣笑了:“那要按照你這麽說。沒見物件,朝廷不給錢。那他要是不給錢,又讓人拿什麽去置辦物件去?這樣算來,明擺著不讓窮人家的有機會當皇差唄。”


  陸子峰想了想,點頭:“你說的還挺有道理。不過,要是連這點子事情都辦不到,我想,就算是給了差事,將來養出來的也都是些庸人罷了。你想啊,那花錢買東西的事情,又有誰不會呢?”


  錢如意道:“你也不用和我羅裏吧嗦。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是說朝廷用人,都像那劉皇叔點將唄。”


  “劉皇叔是哪位?”


  “劉備,賣草鞋的。”錢如意心裏生氣,有些不想和陸子峰說話了。鬧了半天,陸子峰忙活的不輕,朝廷竟然連一兩銀子都沒有,讓陸子峰自己想辦法變一個經略司衙門出來。這不是明擺著坑人麽。錢如意覺得憋屈。


  陸子峰見她惱了,頓時秒變死纏爛打牛皮糖,纏著她道:“你倒是給我說一說,劉皇叔是誰啊。萬一什麽時候說起,別人都知道,獨我不知道,露了怯。那可是要丟大人的。”


  錢如意撅嘴道:“天底下打了去了,誰就能什麽事都知道了?即便是有什麽不知道的,就大方承認了不就行了。有什麽丟人的。?”


  陸子峰又一想,豎起一個大拇指:“娘子一語點醒夢中人,為人處事,真該如此。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如果明明不知道,卻還非要裝成知道的樣子,胡說八道,那才要貽笑大方呢。”


  錢如意被他謙虛的樣子逗的一腔憤懣都散了,歎息道:“我這樣聰明靈慧一個人,當初怎麽就看走了眼。”


  陸子峰委屈:“我到底如何,才能不讓娘子嫌棄?”


  錢如意懶得和他糾纏這個問題,轉了話頭道:“你不是想知道劉皇叔是誰麽?我告訴你好了。劉皇叔名叫劉備,原來是個賣草鞋的。是漢家天下的旁支,論資排輩兒,正好是漢皇帝的叔叔輩兒,因此都叫他劉皇叔。漢皇帝式微,天下大亂,群雄崛起,逐鹿中原。後來魏蜀吳三分天下。這劉皇叔就是其中之一。他手下有個大將,叫趙子龍。人送外號常勝將軍。一日,劉皇叔為大計圖,要攻打某地。派了趙子龍去。趙將軍出發之時,隻一人一槍一馬。回來的時候不但攻下城池,還帶回整整齊齊的三軍人馬。”


  陸子峰聽完,臉上露出傾佩之色:“果有這般神人麽?”


  錢如意兩手一攤:“這個我哪裏知道?左不過典故裏這樣講的,我就這樣講給你聽罷了。”


  陸子峰道:“你那稀奇古怪的典故甚多,怎麽從來不曾聽你說起這個?”


  錢如意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我又不是專門說書的,一向是想起來什麽就說什麽。沒有想起來的時候,你們就是要聽,我也說不出來。”


  話音未落,凝翠從外頭進來,問道:“說什麽?”


  錢如意的道:“說劉皇叔。”


  凝翠頓時來了精神:“桃園三結義麽?你們說到哪裏了,怎麽也不喚我來一起聽?”


  陸子峰笑道:“我都未曾聽說過,你倒是知道。”


  凝翠道:“那是自然的,我和如意在一起的時間比較久麽。”


  第二天,陸子峰又去找胡大郎商量。也不知兩人商量的如何,到了中午的時候,胡大郎找錢如意要錢,說是過年了,他要去買些年貨回來。話說胡大郎自來陸家,一向沒什麽花銷。平日裏飯菜都是和陸家一桌吃,陸子峰穿什麽,他穿什麽。錢如意那女紅,真的不堪一提。也就將就能把布連在一起,能傳出去遮個醜啥的。冬天凍不著,夏天……夏天不露肉就是她最求的最終目標了。


  至於凝翠的女紅,那就更不用提了,還不如錢如意呢。所以,有這倆人操持的家庭,就別指望能穿上什麽精致體麵的衣服。


  說實話,這般境地,錢如意心裏對胡大郎聽歉疚的。畢竟,以前的胡大郎,上茅廁都用那絲綢緞子。


  所以,胡大郎破天荒的頭一次開口要錢,錢如意痛快的就拿出一個銀角子來給他。


  胡大郎看了看,將那銀角子隨手揣進懷裏就走。


  錢如意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擔心的頭皮發顫,囑咐道:“你拿好了。”


  胡大郎回頭嫣然一笑,雖布衣荊釵卻仿佛冬日裏牆角突兀綻放的一枝梅花,於冷冽中開出一叢驚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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