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愁

  對門有個小竹馬最新章節

  沒想到,趙豐收對於她這話,竟然十分嚴肅認真的回答道:“好。”


  錢如意差點兒沒一口老血噴出來,再次當場暴斃。問這世上,誰能把錢如意給氣死,非趙豐收莫屬。


  三伯母見她還能罵人,頓時放下心來:“你都受傷了,要不是趙豐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說著將自己的外褂披在錢如意身上,將她上半身包裹起來,吃力的扶她從地上坐起來。


  這個時候錢如意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受傷了。而後,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跡,眼皮一翻,暈死過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隻有三伯母陪在她身邊。


  三伯母不等她詢問便道:“趙豐收說了,讓咱們好好在這裏躲在。笨笨他已經安置好了,保管給你藏的嚴嚴實實的。就算土匪把村子燒了,都傷不到孩子一根汗毛。讓你放心。”


  錢如意信是挺信趙豐收說的話的,不過,她虛弱的抬起眼皮:“這話真的是趙豐收說的?”


  三伯母點頭:“是啊。千真萬確他說的。”


  錢如意根本不信:“他要是能連著說出這麽長的話,就不叫趙大傻了。”


  三伯母撇了撇嘴:“你才傻。現如今的趙豐收可不得了。你以為他還跟小時候一樣,憨憨呆呆的?他厲害起來,你三伯都說看著心裏發毛。說那小子是屬狼羔子的。記仇。”


  錢如意要信了就奇了怪了。


  三伯母見她不信:“你這孩子,連我的話都不信了麽?以前光看見那小子窩囊了,可你沒看見那小子這幾年做事有多毒。他自己的親爹、親娘、親兄弟,跪在他麵前求他給倆錢救急,他該幹嘛幹嘛,跟沒看見一樣。那可都是他的至親骨肉啊。也不知道他攢那麽多錢幹什麽用的。”三伯母感歎著。


  錢如意翻個白眼兒:“反正不是給我用的。”她實在沒有力氣和三伯母說話,知道兒子安全之後,昏昏沉沉之間又想睡去。


  三伯母搖晃她:“你別光睡,和我說說話。不然我心裏發慌。也不知道外頭現在怎麽樣了。你三伯還有你堂哥、堂嫂們怎麽樣了。”


  錢如意心裏也擔心,但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想那些。


  三伯母忽然想起什麽:“如意,今天趙豐收給你裹傷的事,你誰都不要告訴,知道嗎?”


  錢如意不解:“為什麽?”


  三伯母輕輕推了她一下:“你這孩子,還說趙豐收傻。我看你才是真的傻。你傷在肩膀上。我都還沒發現,趙豐收倒是眼尖,二話沒說,把你摁在地上就把衣服扯下來了。我想阻止都沒來得及。


  剛剛……”三伯母比劃著,趙豐收為了給錢如意裹住後肩的傷口,不得不將她提起來再放下去的動作。雖然,全程錢如意都隻是背對著趙豐收的。可是,她是女子啊,還是個已婚女子。這樣的事情要是被人知道,錢如意可以不在乎。陸子峰那邊可就不好說了。


  錢如意想到這裏,也是頭疼。


  要說陸子峰這人,通透起來是真通透,迂腐起來也是真迂腐。


  以錢如意對他的了解,這種事情,如果被陸子峰知道,他就算嘴上不說,心裏也會留下一根刺。不獨陸子峰,這天底下的男人,遇見類似的事情,估計心裏都會不舒服。


  三伯母提醒的還是很及時的。


  錢如意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三伯母怕她睡過去,又找些別的話來和她說。


  正說著,外頭忽然傳來陸子峰焦急的聲音:“如意,笨笨,你們在哪裏?”


  “這裏……”錢如意應了一聲,因為太過虛弱,聲音比蚊子哼哼還小。


  三伯母高呼了一聲:“這裏。”


  房門被從外麵撞開,陸子峰衝了進來,一眼看到裹著三伯母衣服,麵色慘白的錢如意,先是鬆了一口氣,轉瞬又著急起來,急步到錢如意身邊:“這是怎麽了?”


  三伯母替錢如意回答道:“中了那土匪的飛鏢。”


  陸子峰轉頭看見扔在一旁的飛鏢,伸手撿了起來看了看,遞給了緊跟著他進來的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手裏。那老者看了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麽,而是隨手將那飛鏢掖在了腰間。而後走到錢如意麵前,伸手替她診脈,之後又抬頭看向陸子峰:“我可以看一下這孩子的傷口麽?”


  陸子峰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這位老者五六十歲了,但是無論怎樣,都是男的。


  老者會意,點了點頭便站起了身:“這孩子身體一向就弱。這時候隻是更虛弱了些而已。如果傷口處理得當,修養一些時日也就好了。”


  這話說的,不但陸子峰奇怪,三伯母也奇怪:“您認識我家如意?”


  老者點頭。


  三伯母審視著那老者,而後和陸子峰麵麵相覷,兩人都不認識這老者是哪一位。


  老者也不解釋:“你們沒事,我就走了。等我去查一查這些匪盜的來曆。”


  陸子峰道:“如此多謝前輩,晚輩和州縣百姓都不勝感激。隻是,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那老者默然了片刻,吐出了兩個字:“無名。”之後便出門而去。


  陸子峰將錢如意抱起,走出房門。才走了沒兩步,就聽見笨笨歡快的聲音叫嚷道:“爹,你好笨啊。這麽久了都還沒有找到我。”


  原來,這娃兒竟然以為自己躲藏起來隻是為了和陸子峰躲貓貓。


  可話說回來,笨笨是趙豐收藏起來的,怎麽會認為是在和陸子峰躲貓貓玩兒呢?

  要是錢如意實在虛弱,她還真的想問一問這孩子怎麽回事。可惜她現在隻想著趕緊好好休息一下。


  這次匪患,村子裏死傷無數。因為那匪是潛入村中陡然發難,在村子外圍戍守的男人們反而大多無事,造難的多是村中的老弱婦孺。


  這些人多半都沒有反抗的能力,死傷極為慘重。


  村中幾乎家家戶戶有喪事。錢如意家也不例外。她雖然出聲提醒大伯母,要她躲好。可是,大伯母還是因為保護兒媳婦和孫子,死於匪徒的飛鏢之下。


  錢家成年的女孩兒,就錢如意一個。在鄉下,家裏沒有兒子不行,沒有女兒也同樣的不圓滿。有句俗話說得好,有子沒花,時光半家。


  尤其到了人老百年之後,就算你有七郎八虎,可要沒有個女孩兒給擺頂靈大祭,那身後事也會顯得十分冷清。


  爺爺、奶奶的頂靈大祭就是錢如意擺的。如今到了大伯母,自然還是她。誰讓她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兒,受了家裏人這麽多年無私的寵愛呢。


  她有傷在身,守不得靈,就已經很遺憾了。


  “姐姐,起靈還有一會兒呢,你先歇一會兒吧。”一個個子和錢如意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女孩兒從外頭進來。


  這個女孩兒叫阿青,之前告訴錢如意,陸子峰有難的就是她。這次土匪來襲,多虧了她和她哥哥襄助,才令元寶村免遭更大的創傷。


  土匪退卻之後,陸子峰是不能一直留在這裏的。已經和隨後趕到的胡大郎一起會金山縣公幹了。留下了這兄妹二人在這裏照拂。


  阿青的哥哥叫做小白。長得白白淨淨,瘦瘦高高。看上去是一個十分斯文、靦腆的男孩兒。阿青的性格顯然和小白恰恰相反。


  要不是錢如意有傷在身,又接連遭遇失去親人的打擊。她其實十分有心和這兄妹二人講一講《白蛇傳》的故事。


  錢如意原本以為這二人和陸子峰有交情,所以才會出手相救。誰知一番接觸下來,才知道並不是這樣。這二人竟然純粹是崇拜陸子峰宮門賣甲的豪邁舉動,又恰好遇見了陸子峰被困於此,才出手搭救的。


  對此,錢如意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原來人世間的緣分,有時候竟是這般的莫名其妙。


  安葬了大伯母之後,錢如意才在阿青兄妹的護持下回到金山縣。距離她回村安葬爺爺、奶奶,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


  老太妃看見她生龍活虎的回去,蒼白憔悴的回來,心疼的落淚。連聲罵那該死的土匪。又說要老賢王發兵,將那些土匪都剿滅個幹幹淨淨,好給錢如意報仇。


  老賢王卻沉吟著,什麽都沒有說。


  錢如意便知道,這突然冒出來的土匪不一般。


  不過,且不論這些土匪一般還是二般,出了事情就要有人擔責任。之前鬧匪且不論,這一次鬧匪,不光元寶村首創,就連縣太爺的老窩葛家莊都遭了殃。要不是周邊隔村增援的快,葛家莊這次就被連鍋端了。


  據說,縣太爺的老爹都被嚇病了。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


  剿匪,無疑就成了金山縣的頭等要事。


  光縣令剿匪還不行。經略司是邊地軍政一手抓的衙門,也要有所動作啊。而且,老賢王和老太妃還在這裏呢,戍衛也很重要。


  但是,話又說回來。衛善來到金山縣,一應事宜都是老賢王坐在他腦袋上,逼著他才做的。如今,他手中沒有一兵一卒,想要剿匪拿屁去剿。


  怎麽辦?

  陸子峰不是說過,玉匣關屯兵三十萬。這件事,不但陸子峰知道,玉匣關內的老百姓都知道。就看衛善肯不肯去借了。


  可話又說回來。兵就是權,借兵就是借權。衛善隻要不是個傻子,都不能願意去。


  玉匣關的周正,當年可是帶著一群七零八落的叫花子兵,打下的如今的局麵。他可不是吃素的菩薩,而是奪命的閻羅。去他手裏借權,不亞於虎口拔牙。


  但是,有句話說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衛善如果還想在現如今的位置上混下去,借兵這件事,他不去也得去。


  不管怎麽樣吧,衛善都往玉匣關借兵去了。


  至於衛善在這中間怎麽操作的。錢如意和玉匣關內翹首以待的老百姓們一樣,都不知道。大家隻知道,這兵還真讓衛善給借回來了。而且借的還不少。足足三萬大軍呢。


  這下,至少金山縣周邊的老百姓晚上都能睡著了。


  不過,陸子峰睡不著了。


  隨同這三萬大軍來的,還有一個經略司新上任的副經略使。這下,再次證明的經略司的權力之大,簡直一人下,萬人之上。除了正堂主事官以外,其餘的下屬官員能自行任請。這可是不得了的權利。朝廷任請個新官員都還要各種斟酌考量。而在經略司,隻要經略使一句話就行。


  長此以往,倘若經略使這個位子在仁人誌士手裏還好,萬一落入奸臣佞賊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眼下的形勢就有些不妙。那副使手握三萬人馬而來,權勢極大。衛善又是個畏首畏尾,不中用的。可以遇見如果不幹預,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頭。


  陸子峰是即愁近憂,又愁遠慮。愁得他茶不思飯不想,就差乘風而去了。


  陸子峰睡不著,錢如意能睡嗎?

  自然也是睡不著的。她一個內宅婦人,又沒別的本事。發愁起來能幹什麽?去找老太妃唄。


  有老太妃的地方,自然就會有老賢王。老太妃知道了,老賢王也就知道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陸子峰就算再有先見之明,他如今的身份隻是經略司裏一個吏薄。別說操朝廷的閑心了,就算是剿匪,輪八圈都輪不到他靠前。這就是所謂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是不想謀啊,是夠不著謀,你能奈何?

  錢如意找老太妃訴苦,老賢王就在一旁閉目養神。忽然想起什麽,睜開眼來。又自己沉吟了半響,倒了回去,接著閉目養神。


  老太妃見狀,責怪道:“你這是做什麽,一驚一乍的?”


  老賢王悠然開口:“我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能有什麽事情?”


  這老倆時不時的鬥鬥嘴,錢如意都習慣了。所以並沒有將老賢王的話放在心上。


  她又在老太妃這裏坐了一會兒,才說要走。老賢王忽然道:“丫頭,你去叫笨笨來和我玩兒。我新得了一個蟈蟈籠子。”


  錢如意應了,便走了出來。尋找了笨笨,才說讓他去找老賢王。笨笨抬頭喚了一聲:“太爺爺。”


  錢如意轉身,才發現老賢王跟著她走了出來。這時她察覺到老賢王是真的有事。


  老賢王從隨從手裏拿過一個精巧的蟈蟈籠子,遞給笨笨:“喜不喜歡啊?”


  笨笨自然高興的合不攏嘴:“喜歡。”


  老賢王指了指外頭:“那咱們一起去外頭逮蟈蟈去,逮著了,帶給你太妃奶奶玩兒好不好?”


  “好……”笨笨率先就跑了出去。


  老賢王吩咐自己的那些隨從:“快跟上些。”這種事常有。老賢王畢竟上了年紀的,腿腳不能和小孩兒比。經常是笨笨前頭跑了,他讓隨從跟上去照顧孩子。


  反正小孩子也跑不了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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